「是一个头发雪白眉毛却乌黑的老年人,车上的列车长,十七年前因为听到火车运行前方有爆炸声,所以伸出头想要探个究竟,结果被飞来的碎片切掉了脑袋。」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听起来很是匪夷所思,可是武铁飞更关心沐紫为什么会知道的如此详细。
沐紫笑了,「听车上的乘务员说的啊!」
武铁飞默然,看着对面的沐紫,眉间皱出一座小山。
沐紫却只是微微笑着,看着窗外的人头,当着他的面拉上了窗子。
「有人用这种方式死……死过?」
车上的服务人员正忙着安抚由于车上死人而慌乱成一团的乘客。段林则是因为事前和死者有过对话,而被重新叫回了职员休息室。
他的面前,列车长摘掉帽子用手抓着自己光光如也的秃头。
「唉!其实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十七年前我刚刚上车工作的时候,那个人是我们将要退休的老列车长,挺好的一个人,有一次因为听到前面铁轨上有声响,于是着急查看,他就把脑袋这么从窗户里探出去了,结果……
「唉,当时他的头就像现在这样挂着,挂了好久好久……」
谈到以前的上司,列车长眼里有点泪,「他是个挺好的人啊!我当时进来的时候,还以为又回到当年了呢……」
听着列车长的叙述,段林心里却越发有种不安的感觉。
老人?人头?同样的死法?这也太巧了吧……
「当年那个老列车长……长什么样子呢?」慢慢的,段林说出了自己的问题。
只是一个猜想,猜想而已。如果那个老者就是当年的列车长……
「很正经的一个人,有点严肃可是人很好,非常井井有条,每天都是衣冠楚楚的,他是当兵出身……」
段林的心里咚了一声,没错了!就是那个老人家!事情很明显,那个「鬼」盯上了谢家荣,然后让他用同样的方式死去,这种事情叫「替死」。
乡下出身,外公和婆婆都给自己讲过不少鬼故事,其中有的就是替死鬼的故事,那些枉死的鬼魂会在自己无故死去的地点徘徊久久,寻找替死鬼,他们只能用这种方法升天……
如果自己的猜测没有错,那么谢家荣就是那名老者的替死鬼,可是……
「列车长,这里原本不是有个员警么?」那个员警到哪里去了?段林担心着他的安危。
「哎?我来的时候这里就没人啦!有员警么?」
列车长的反问让段林更加担心,那个员警不会遭遇到什么了吧?
「我没杀人!没杀!」
从外面扭送进来一个年轻人,穿着流里流气,一看就不像好人,此刻这人嘴里只是翻来覆去重复一句话。
「别说谎了,证人已经指证了,就是你把死者关在厕所内的,就算不是你杀的也有连带责任!」押送年轻人进来的列车服务人员是个挺瘦小的人,不过力气似乎颇大,硬是把一个比他高大一圈的人压了个服服贴贴。
被推倒在座位里,年轻人兀自喋喋不休的为自己叫屈。
「我没杀人……没杀人……我发誓我只是把他关进去,我在厕所外面你说我能干什么?」
「我们又不是说你杀了人,确切的说你反而不可能杀人,只是证人说,死者确实是被一个你这样的年轻人关在厕所里的,然后他就死了,我们只是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发现。」列车长端上一杯茶,安抚着看起来不太正常的年轻人。
「哼!你们……不要冤枉了好人哟!」年轻人接过茶,贼呼呼的眼睛小心挑起来飞快的扫了众人一眼。
喝着茶,年轻人似乎镇定了一点,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他抬头道:「我进去厕所之前,里面出来过一个人。」
这个线索让段林和列车长都震了一下,对视一眼,列车长示意年轻人继续说。
「是个老头子,年纪很大,对了!那人看起来和他差不多。」指着列车长,年轻人道:「他、他穿着像你们的衣服。」
「什么!」
「没错,我特意多看了几眼,因为那个人挺诡异的,对!就是诡异!走路扭扭歪歪的……然后我就进厕所了,我发誓……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年轻人说着,又开始反复为自己伸冤。
「老人?请问是一个看起来有些严肃,头发都白了,可是眉毛却异常黑的老人家么?」段林忽然开口,说出来的话让列车长和年轻人都是一惊。
「你也看到他了么?就是那样一个人!你看!有人给我作证耶!」年轻人拉住段林,叫个不停。
透过那人微黄的头发,他看到了一双瞪得大大的眼睛,段林知道这个年轻人没有说谎。
「没事的,你既然没有杀就是没有杀,好好安下心来说清楚,他们会理解的。」
就在这个时候,列车长腰间的对讲机忽然响了─
「报告列车长!我们在十车厢堵到一个疑似犯人的人!现在该怎么办?请指示!」
列车长也发了愁,该怎么办?自己不是员警呀!
可是这个时候能作出决断的似乎只有自己,列车长只好硬着头皮作出指示,「你们小心,对方可能有凶器,你们要乘客离他远一点,我们马上赶到!」
说完,列车长便集结了众人一起赶去,临走前看着段林有点犹豫,「小伙子,你能和我们去一趟么?」
「好的,没问题。」
面无表情站在厕所里的人是林丛。他原本一直坐在十五车厢闭目养神,可是原本平静的心在听到一句话之后,有些急躁了。
「你是员警么?答案是……『是』对吧?」
那个年轻人的话让林丛心头一震!条子?怎么这里会有条子?
他心里骂了一句郭小琳那个混球!说什么要伪装成自然的乘客,可是变成现在哪里自然?两个现行犯和一个条子相谈甚欢?
他们两个人的任务,是在这班火车的某个位置安装炸弹。这班火车的终点站─B市火车站,火车会在早上八点整到达,而那个时候,那里会举行一个庆典,他们的目的就是给那场庆典加点「焰火」─利用几颗炸弹。
市内都已经戒严了,想要再安装炸弹并不容易,可是那些条子怎么也想不到吧?炸弹会坐着火车到来。
要想通过安全检查并不难,难的是组装和安放;他负责安装,而郭小琳负责引爆,等到他们两个一下车,这辆火车就引爆,场面一定很壮观。
事情是这样计画的,原本也很顺利,可是知道自己对面的男子是条子的瞬间,林丛的安心开始出现裂缝。焦躁着,他决定提前安放,自己包囊里的火药味要是被那个条子嗅出来了……这枚炸药就等于是安放在自己身上的了。
于是,趁武铁飞还没有起疑,在他离开之后两分钟,林丛和郭小琳交换了一个眼神,向前面的车厢走去。
包里这些炸弹都是小型的,附着型的炸弹方便安装可是却不容易拆除。嘲讽的笑着,林丛走进了倒数第二个安装地点─十号车厢的厕所。
厕所是很理想的地点,因为这是你做任何动作,也不会有人特别记住你长相的地方,为了保险,他们在车厢设定了几个不同的安装地点,大部分炸弹只是为了混淆视线,就算是不小心被发现了,也能确保最后的爆炸成功的伏笔而已。
林丛正在绑最后一根线,忽然门开了。
妈的!自己不是有关上门么?怎么……
那人一进来就重重栽倒在林丛身上,林丛不耐烦的正要抓住那人的头将其拎起,谁知却抓了个空……
没有头?这个人没有头!
发现对方的脖子上空空如也的瞬间,饶是胆大如林丛这样的硬汉,也顿时浑身僵硬,再也不能动弹!怎么办?林丛迅速评估了一下局势,决定将手中的炸弹安装好。
那人的血还在不断滴在林丛的脖子里,那种恶心的蠕动式的液体流入,让林丛硬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门外传来的重重敲门声仿佛是催命阎王。对门外不断传来的「开门」叫声,听而不闻,林丛迅速的做着最后的收尾工作……
最后一剪刀将裸线剪断……好!完成!
做完最后的炸弹掩藏工作,甚至连隐藏工具─剪刀的时间都没有,厕所门就被人强行踢开了。
看着门外的乘务员惊恐的看着自己,手里拿着消防栓一类的各式武器,林丛镇定的脸上渐渐渗出汗水。
糟糕……眼前的情况非常糟糕!在最早外面人敲门的时候自己没有及时开门,反而和这个「死人」独处在厕所里一阵时间。
而且……看着这乘务员瞪向自己手中剪刀的惊恐目光,林丛心里暗道不好!虽然这种剪刀明显不能将一个人的脑袋剪断,可是在这种情况下……自己怎么看怎么都像嫌疑犯!
当然自己可以说自己是冤枉的,但搜身是免不了的,搜身自然可以证明自己不是杀人犯,可是会被发现另一个更加危险的身分─炸弹犯。
林丛懊恼着,他的口袋里还有最后一枚炸弹没有安装!要命的最后一颗!
虽然不安装不会对爆破造成什么影响,然而它对现在的自己来说却是最要命的,一旦被查到这就叫人赃俱获!到那个时候自己的任务必将泡汤,这是不能被饶恕的错误,所以自己绝对不能被搜身!
其实自己的工作已经完成了,引爆可以交给郭小琳负责,引爆器在她身上,就算她死了,这次爆炸还有另外一个爆破方法,可是自己一旦被抓,一切可就全泡汤了!
眼前看起来最好的方法……环顾了一下四周,他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将这群笨蛋的视线从这间厕所引开。
绝对绝对不能让这群笨蛋察觉到这间厕所里的炸弹!
看着远处匆匆赶来的又一队人马,林丛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不许动!」
外面明明吓得要尿裤子,可是仍然颤着腿喝斥自己的人,看起来有点好笑,不过林丛还是顺从的举起了手,顺便将趴在自己身上的人抛出去。尸体笨重的砸在地面的瞬间,林丛听到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慢慢走过来……不对!你还是不要走过来……」
连基本对付犯人的方法都不知道的可怜人,林丛耸了耸肩,他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害怕:刚才那具尸体倒下的时候,血喷在了自己脸上,他还没有将那液体抹掉;让人看不到自己本来的脸是个不错的主意,他想。
「这个身体……」终于听到了一个冷静的声音,林丛不由向声源望去。
那是一个不起眼的年轻人,他是这群人里面唯一敢去接近地上尸体的人,看起来不像是法医,反而像是证人一类的。目标基本确定!一瞬间,林丛锁定了对象!
「喂!我说冷静点,你仔细看清楚,不要冤枉了好人……」林丛说着,试图引起跪在地上那名男子的注意─他是目前最接近自己的人。
果然,那个男子抬头了,微微站起身来来看向他,就在这个时刻,原本老实举手向上的林丛猛地抓住男子,用手上的剪刀抵住了男子胸口。
「你们后退,对……慢慢的后退……火车也慢慢停下来吧,我要下车,怎么了?有什么不满意么?不满意我就杀了这个人!」
就是这个!绑架!这些家伙……他们绝对会同意的。他们自认为是好人,也没有让人质被牺牲的权力,看准了这一点,林丛打一开始就决定了利用这一招逃脱。
「你……真的是你杀的人么?」被人扣住心口的段林却格外的冷静,因为他几乎可以肯定,人─不是这个人杀的。可是……
为什么这个人没有为自己辩解的打算?为什么?
「很有勇气呀年轻人,你想当侦探么?我劝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看清楚,这把剪刀或许割不断人头,可是绝对可以刺穿你的心脏。」最后一句话林丛是附在段林耳旁说的。
他猜对方可能是通过自己手中的「凶器」判断,以为自己不是犯人,所以不会特别害怕。这不是个好现象,自己需要一名更加惊恐的人质配合演出。
豆大的汗从额头滴下来,段林感到自己的脚在抖,这可是活人,死人或许自己还能逃他一逃,可是活人要杀人,自己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车厢里安安静静。
「很好,谁是列车长?哦,是你么,好的,我现在说出我的条件,现在开始慢慢把车停下,我要下车,当然只能是我和人质下车。」
林丛冷静的说着,他事先对这班车沿途的情况做过详细的了解,现在的时间是凌晨三点三十八分,这个时间火车刚刚驶离上一站,距离终点站还有一站。
由于地处偏僻,这两站间没有站台,因此这两站之间的距离是本班次火车站间距中最长的,林丛肯定,自己下车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