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打了一个电话,不一会儿,楼下来了一辆汽车,几个穿军装的人走上来,毕恭毕敬地跟顾清打招呼:“顾博士。”
顾清把藏在自己身后的无心拽出来,介绍了无心的身份,叫他们好好照顾无心。那些人很尊敬地称无心为林医师,然后将无心带走。
无心懵懵懂懂的,坐在车上,吓得不敢说话。陪伴他的人只好想法设法地找话题,后来发觉这个少年医师似乎脾气格外高冷,便都保持沉默了。
无心到了军工厂,见到了熟悉的实验器材,情绪这才放松下来。他熟练地检查了厂内的器材,修改了几项参数,然后重新启动了机器,站在旁边监督制作流程。
无心是心思细密之人,性格又温和,见到哪里出错了,并不大发雷霆,而是闻言细语地指出错误之处,又亲自指导纠正。
厂内的普通技术工人见惯了那些高级工程师、医师们的霸道脾气,忽然遇到无心这样温和腼腆的,都心生好感,待机器调校正常之后,围着无心叽叽呱呱地聊天,“林先生”“林医师”地乱叫。
无心自小被人厌弃,未曾受过如此热情的对待,他像一截木偶似的待在原地,旁人问他化学上的问题,他侃侃而谈,再问他几岁啦?在哪读的书,导师是谁?有没有女朋友?他连连摇头,不知道怎么回答。
幸好那些陪同人员及时把无心从人堆里救出来。他们事先得到顾清的嘱托,得知这少年性格内向,不善交际。于是只恭恭敬敬地陪在他身边。
当天中午,无心在人家工厂的招待餐厅里吃了一顿午饭。那些人觥筹交错,言笑晏晏,他正正经经地坐在主位上,抱着一杯冷酸奶,咬着吸管吱吱吸吮。
有几个军官谈笑之际,担心冷落了贵宾,于是起身走到无心身边,要给他敬酒,无心自然是不喝酒的,那些人只好象征性地给他给他添了一点酸奶,又给他碰杯。
无心端着杯子面无表情地接受众人的敬酒,心想,好无聊啊,好想回家。
好容易捱到了下午,众人一起将他送到工厂门外,司机给他拉开汽车门。无心站在车前,小学生似的给他们摆了摆手,坐进了汽车。
汽车发动之后,他才注意到旁边座位上摆放着一台崭新的笔记本和一个暗绿色的磨砂茶杯。前排副驾驶位置上的陪同人员笑着说:“林医师,这是给您的纪念品,您别嫌弃,我们工厂是军队办理的,太值钱的礼物也拿不出来。”
无心瞪圆了眼睛:“给我的吗?”继而高兴地把笔记本打开,笑得露出一排小白牙:“太好啦,我早就想要这个。”
那人见无心天真浪漫,一派孩子气,便收起了那些客套的话,笑道:“这个牌子特别好,玩大型网游一点都不卡,可惜现在互联网都瘫痪了,你喜欢玩哪款游戏?”
无心想了一会儿,说:“我喜欢玩三国杀。”
那人哦了一声,便再也找不到话题了。
军工厂的人将无心送到顾清家里。无心抱着自己的礼物,高高兴兴地跑去见顾清,给他献宝。顾清眼皮都不抬,随口说:“这些人真是越来越小气了。”又说:“你一整天没有回家了,赶紧回去吧,免得家里人担心。”
无心这才撒腿往家里跑,却又折转回来看了顾清一眼,问道:“你的病好了吗?”
顾清失笑:“我没有生病,就是太累了。”
无心又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见他形销骨立,面容清俊,忽然开口道:“你一个人在家,怪可怜的。”
无心说话一向随心,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从来不顾虑其他。顾清知他性情,也不以为忤,想了一会儿,很认真地反驳道:“我喜欢一个人呆着,人多的地方,会使我厌倦。”
这是大多数学者的通病,喜欢安静,他们的内心世界缤纷绚烂,浩淼如烟。外部世界的单调乏味则丝毫不能引起他们的兴趣。
顾清只简短地说了那么几句,无心微笑着点头:“嗯,我懂得,我也是这样。”他伸开白玉般的小手晃了晃:“明天再来找你玩。”
无心回家时,刚好家中人正在吃晚饭,他风尘仆仆地跳进屋子里,没来得及表功,被林铁衣和无忧训斥了一顿:去哪里疯了?午饭都不回来,饿死你算了。
一旁的陆万劫笑着打圆场,对无心说:“快去洗洗手,要吃饭了。”
无心扁着嘴洗了手,刚坐上饭桌,林铁衣往他的碗里夹了一块鸡腿。无心把饭碗一推:“油腻腻的,谁吃呀。”
林铁衣目不斜视,自顾自地往碗里盛汤,声音低低软软的:“乖,多少吃一点。”
无心张嘴咬了一大口,吃药似的咽进肚子,把剩下的那块全拨拉到林铁衣的碗里。林铁衣又趁机往他的嘴里塞了一块西兰花。
无心抗议地推他的胳膊,林铁衣半哄半骗地,喂他吃了许多胡萝卜和西兰花。旁边的无忧和陆万劫表情复杂,低头默默吃菜,装作没有看见。
无心饭量浅,吃饱后,终于找到了说话的空隙,就把今天白天的经历给他们讲了一遍,又把自己的纪念品拿出来,高高兴兴地说:“他们都叫我林医师,林先生呢。”
其他三人反应淡淡的,哦了一声,继续吃菜。
无心面容严肃地说:“顾清说,我是一名学者,他们都很尊重我。”言下之意的你们也要尊重我,不准随便骂我了。
他们三个人依旧吃菜,过了一会儿,无忧说:“你的笔记本看起来不错,一会儿咱们玩联机游戏吧。”
无心绷着脸不说话,林铁衣开口道:“傻孩子,那些人是看着顾清的面子上才对你客气的。”
无心忙说:“不是的,我、我会做很多事情,顾清的好多试验产品都是我帮他完成的呢。他说,我以后会比他还厉害。”
三人只是微微一笑。
无心被伤害了自尊,转而看向陆万劫,严厉地说:“陆叔叔,你也不相信我吗?”
陆万劫很敷衍地说:“好啦好啦,我相信你,去给叔叔切个西瓜过来。”
无心又急又怒,觉得这三个人不可理喻,便赌气不再理睬他们了。
吃过饭后,饭碗被堆放在水槽里,依照惯例,是由无心洗碗。他自己既不会做饭,又不会打扫房间,唯一能做的就是洗碗了。
无心一肚子怨气,站在厨房的水槽边,把碗筷弄得哗啦哗啦响,客厅里不断传来欢声笑语,他自己则越发地愤怒了。
忽然厨房的门被打开一条缝,一个人影闪进来。
无心还没回头,周身就落入了林铁衣的怀抱。
两人燕尔新婚,在外人面前淡淡的,独自相处时便有数不尽的柔情蜜语。
“一个人骨朵着嘴巴,干嘛呢?嗯?”林铁衣从后面抱着他的腰,一面说,一面亲吻着他的耳朵和脖颈。
无心绷着小脸:“我不要理你了,你都不相信……”最后一个字没有说完,膝盖一软,就往地上滑,林铁衣忙笑着把他捞起来,抱他坐在流理台上。
林铁衣个子很高,即使无心坐在流理台上,依然比他高出一点。两人一个低头,一个仰起脸,安安静静地接吻。
过了一会儿,林铁衣松开他,将他环抱在自己怀里,无心身量柔软娇小,在高壮的林铁衣面前,宛如一个洋娃娃似的。
“你不需要多么聪明能干。”林铁衣柔声说:“你呀,就是我的小宝贝,乖乖呆在我身边,被我照顾就好了。”
无心是个很缺爱的孩子,一直很享受被林铁衣关爱的待遇。但是这一刻,他忽然想起了顾清的那句话:“你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你是一名学者,他们会尊重你的。”
无心喜欢林铁衣,也喜欢被当成一个成年人对待,喜欢被人尊重的感觉。
☆、轮回之债
北方的活尸潮一直没有停止脚步,因为前段时间暴雨的关系,活尸的速度大大减缓,如今大雨停歇。那些活尸的前进势头更加迅猛了。
南北双方议和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联手共同抵御活尸。虽然十字军在南方地区,但是如果放任那些活尸不管,北方李深的军队覆灭之后,就轮到自己了。
十字军这边,出乎众人的意料,陆万劫主动请缨与北方组成联军。议员们讨论过后,就同意了,因为除了陆万劫,其他军事将领对打活尸这种事情不怎么热心。
他们在卫星图片上见过活尸的规模,连绵几千公里的陆地上,黑黄一片,是被活尸们啃食所造成的。跟这种怪物打仗,是凶多吉少。
对于陆万劫这种慷慨赴死的行为,十字军的人唯有敬佩、嘉许,慨然同意。陆万劫手下的那几万人,原本就生于北方,长于北方,彼时思念故土,听说要回去打仗了,并不以为苦,反而十分开心。
大军临行前,陆万劫将这件事情轻轻地告诉给了无忧。
夜深人静时,两人在床上说了一会儿话,正要沉沉睡去,陆万劫随口说:“我明天要外出一段时间。”
“干嘛呀?”无忧声音懒懒的,有点不高兴。
“嗯……”陆万劫想了想,微笑道:“我呀,我去打怪兽。”
无忧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坐起来,摇着陆万劫的手臂说:“我跟你一起去好吗?”
“别闹了。”
“我说认真的。”无忧正色道:“我也可以参军的。我明天就跟你一起回军营。”
陆万劫也坐起来,直截了当地说:“不可能!”他推了推无忧的肩膀:“睡觉。”
无忧攥紧了拳头,大声说:“我想去。”他拽着陆万劫的手,柔柔地说:“我想跟你在一起。”
陆万劫只觉得很头疼,说道:“不是那样,宝贝,我是去打仗,不是度假,战场上很苦的。我自己指挥千军万马,还要分心保护你。”
“我不用你保护啊。”无忧气的拍了拍床单:“我是去保护你的。”
陆万劫用一种复杂的眼神,上下打量无忧,过了半晌,才说:“你只会拖累我。”
无忧勃然大怒,蹭地一下站起来,对陆万劫一阵拳打脚踢,大声说:“我没有那么没用。”
陆万劫说的是事实,无论无忧多么强大,只要他在自己身边,自己总要分出一些心神去担心他。而无忧也不是无理取闹,他知道陆万劫此行凶多吉少,他不愿意陆万劫在前线冲锋陷阵时,自己在庭院里喝茶浇花,等候陆万劫或生或死的消息。
两人吵闹了一会儿,陆万劫不耐烦,顺手将手里的毛毯握成一束,开口道:“不如我们打个赌,你要是能迈出这张床,我就让你去,好不好?”
这句话没有说完,无忧就地一滚,往床下跳。这是一张超大规格的圆形床,直径约有三米,陆万劫胳膊再长,也不至于隔那么长抓到他。
无忧左脚还没迈出去,身下的床单一滑,他茫茫然地跟着床单,一起滚到了陆万劫的腿边,陆万劫微微一笑,松开床单,鼓励道:“再来。”
无忧一鼓作气地爬起来,这会儿床上光溜溜地没有布料了,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另一个方向跑,即将跑出床沿时,陆万劫出手,以床单做绳,一把打在无忧的脚踝上。无忧啊呀一声,跪在床上。
这次陆万劫没有使太多的力气,不然他的脚腕就废了。饶是如此,也够他疼一段时间了。
无忧不甘心地在床上左突右扑,垂死挣扎,他发现陆万劫仿佛有一万条手臂,自己无论处于哪个角落,都被陆万劫堵得死死的。
他累的气喘吁吁,趴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陆万劫微微一笑,挑眉问他:“还来不来了?”
无忧擦了一把汗,恨恨道:“你很厉害哦。”
陆万劫并不是自吹自擂的人,不过他出身是特种兵,又常年带兵打仗,深谙谋略,若是连无忧都对付不了,干脆不要混了。他把无忧拉到自己身边,坏坏一笑:“我别的地方也很厉害。”
无忧歪着脑袋,想了想,又说:“这不公平,我原本就在你的控制范围内,当然不好脱离你的掌控啦,不如换一个规则,你来守这张床,我要是能迈进来一步,就算赢,好不好?”
陆万劫见他面颊绯红,香汗淋淋的,就很好脾气地说:“随便你啦。”
无忧踌躇满志,噗通一声地跳下床,微微转身,桀然一笑,扬眉道:“我赢了。”
陆万劫怔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笑骂道:“你这个小滑头。”
无忧扑上来搂着他的脖子,软软地说:“你答应我吧。”
陆万劫低头看他:“答应你,我有什么好处?”
无忧想了一会儿,脸颊通红,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你今天晚上可以……这样……那样……”
陆万劫眼神一亮,促狭地看着他,很爽快地答应了:“成交。”
彼时已经是深夜,陆万劫抓紧时间,把他这样那样了一番,天快亮的时候,他跳下床,去外面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