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于灼烧他使他痛苦的那种炽热,而是那个少年身上特有的温暖。
银修醒来的瞬间,屠音一下子冷了眼色:“你太失态了!”
“我晓得……”那冰凌刺得并不深,银修将它拔出,缓缓从床上坐起。随着理智一点一点回归自身,他这才意识到,忍裟,已经离开他身边了。他将冰凌放回怀里,神情还有些呆滞。
“你要明白自己的立场,更要清楚自己的责任!”见银修一副很是颓然的样子,屠音十分恼怒。
“我明白。”银修点头,抬头直视着屠音:“我绝不会再听你的去杀忍裟了,不管你给我什么理由,我都不会再动手了。”
“你……”屠音几乎被银修气吐血:“果然没错啊,你是喜欢上他了吧?”
“我不是喜欢他。”银修漠然地看着屠音坚定说道:“我是爱上他了。”
从前若说银修对屠音还有些敬畏之心,对自己的感情遮挡掩饰,现在银修已经不把屠音当做一个挡在自己面前的大山了。他已经毫不掩饰,居然就这么大大方方承认了。
屠音咬牙:“妖怪本就应该心狠手辣,你怎么能为了私情置大事于不顾。”
“我不想再为了我自身再去伤害无辜的人了,就算不是忍裟也一样!”反正忍裟也不在身边了,他对屠音的态度也大不一样,说话行事都硬气了许多。
“那你的母亲呢?”屠音见他这次态度坚决,只好搬出了银修最挂心最害怕的事。
“我想过了,你要是真有心要救我的母亲,早就动手了,何必生出这许多心思想法,一直与我为难。”银修缓缓站起身:“我母亲的事,我会自己想办法,不会再求你了。”
说完银修没再看屠音一眼,敛了敛衣服招呼一旁的酥酥和晓夜:“我们走!”
酥酥和晓夜对视了一眼,随即赶紧跟上。
“你……”屠音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就那么看着他三人渐渐没入黑暗,竟意外从他笔直挺拔的背影地看出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他在那里愣怔了半响,直到鸿月进了门。
“主子。”鸿月给屠音行礼下跪,一边还奇怪为何银修三人都不见了。
“鸿月。”屠音冷冷的一声把鸿月惊了一下,鸿月头伏得更加低:“主子。”
屠音转身低头看鸿月:“事儿都办妥了吗?”
鸿月觉出屠音眼神里的锐利比以往更重,不禁觉得后背发凉,声音都有些打哆嗦:“已经叫人放出话去了。”
“好,你记住,那寂游要死,那个小家伙更是必须要死。”屠音背着手往外走,狠辣的声音渐渐变得渺茫:“这次,谁都跑不掉!”
黑暗里,一只黑色的小猫,似是阖着眼,无声无息卧趴在房顶上,待到屠音和鸿月离开,它才睁开了眼,一蓝一黄两只琉璃似的瞳仁儿,在黑暗中熠熠生辉。它站起身,没有一丝声息地离开了。
“酥酥,他们说什么?”不远处,银修站在街角,见酥酥过来便开口问。
酥酥化了人形,将屠音跟鸿月的话从头到尾跟银修说了一遍,银修听完了冷笑起来:“我就知道他还不死心呢,好,现在我们就去找忍裟!”
听到要去找忍裟,晓夜还是很开心的,毕竟那是自己主人,结果就那么走了,不知去向,晓夜心里总是没着没落的。
“可是主人,忍裟他……”酥酥面有为难。忍裟那么生气地离开了,也不知去向,现在说要找他,谈何容易。
银修叹了口气,他也明白,忍裟生了他那么大的气,而且肯定是不会轻易原谅他的,这要是说去找他,还不知忍裟对他是个什么态度呢。或许更加闹腾跟他又吵又闹,或许就避而不见了。
不过他仍坚定了自己的决心:“不管他会对我怎么样,现在他很危险,我一定要去找他,好好保护他。”
另一边,忍裟仍在睡着,梦里的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间一年已经过去了。对于妖怪来说,百年千年都不过是过眼云烟,一年时间也算不得什么,寂游一直处于被半冻着的状态,冽魄则一直闭门不出在给他治疗。他这个人做事十分认真,若是没答应也就罢了,既然答应了他就一定尽心尽力去做。花枝招展的桃树妖最近很欢腾,因为春天又到了,他的粉色衣衫越发鲜艳,可他唯一不满意的地方就是痴音眼中,只有那个一直躺在床上的冰块,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每天都守着他,跟他说话,给他擦脸擦手。
倒是冽魄看了他一眼:“为什么你衣服的颜色似乎比从前重了些?”
桃树妖对于这个他见了面就腿软的妖怪能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一点感觉到又惊又喜,要是背后有尾巴他都能摇起来了。
“因为春天到了啊,百花都开了,我是桃树妖,身上的桃花也该开了,你见过吗?”他很嘚瑟地从掌心变出了一朵妖艳的桃花,捧到冽魄跟前:“这是我的花,是不是挺好看的?”
冽魄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回应这桃树妖,而是似乎自言自语道:“这就是人间的春天啊,这么多颜色。”
“是啊,极寒之地,只能看到一种颜色,漫天盖地的白。”痴音点了点头:“在遇到寂游之前,我的生命里也就那一种颜色。”
作者有话要说:
☆、不被祝福的花
“对于我来说,他就是我人生的色彩。”痴音声音略有些深沉,低低垂下了头,不过片刻后再抬头时,也仍是那般平静的表情,他已经习惯了这样地等待与陪伴。
桃树妖没有得到冽魄的肯定,心里有些不甘心,外头什么山精树怪的,可都说他的花是这附近最可爱的了。他又跑到痴音面前晃悠,明知道那个人不会理他,却还是想多跟他说哪怕一句话。
“我的花好不好看?”
他怯怯地问,本来没想痴音会搭他的话。没想到痴音竟然接过了他的花仔细端详,还点头道:“好看,真想叫他也看看。”
简直受宠若惊啊!桃树妖刚开始听到那声‘好看’还雀跃不已,谁知听到底下的话又是跟那人有关的,有些不开心。怎么什么都能跟那个睡着不醒的家伙扯上关系……不过痴音看了一会儿,将桃花顺手簪在了桃树妖耳后发间。桃树妖幻化成的人形本就是个粉嫩的少年,如此一衬,更显得人比花娇,相得益彰很是好看。
这举动让桃树妖愣住了,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更让他傻眼。
“这样更好看。”痴音笑了。
这还是自寂游出事之后他第一次笑。
桃树妖不知自己是否会脸红,但他此时产生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似乎一股热量由胸口那个位置涌到头顶,还往上冒着热气,像是煮开了水的水壶。
痴音知道桃树妖待他好,为人,不,为妖也十分有情有义。然而他一颗心全扑在寂游身上,见他总不得好转,心里着急,也拿不出什么耐心对待桃树妖。有时候他瞧着桃树妖是特意逗他开心,可他也笑不出来。然而一年过去了,他的那些不耐烦和焦躁也都随着时间的流水被浇熄安抚下去了。着急又怎么样,焦虑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救不醒寂游。他还活着,自己还在陪着,就有个盼头。抱着这样的想法,便也想拿出些耐心对待桃树妖。
许是痴音少有这么温柔对他桃树妖的时候,他胆子也大了些,不由得得寸进尺地凑到了痴音跟前:“我说啊,我们也来约定好不好?就像你跟寂游那样,我也想有自己的名字。”
痴音用了好一会儿去反应桃树妖话中的意思,待到反应过来他轻轻摇了摇头:“这是一种羁绊,也是一种束缚,你还是自由自在最好。”
桃树妖显得很是失望,而沉默许久的冽魄则开口:“你也知道是束缚,还了解的很清楚,一个妖怪……”
“我心甘情愿……”
仍旧是那句话,那个淡然的态度,冽魄也懒得再管那些闲事,踱步出了门,不过这一出门倒是让他眼前一亮。
与屋里的黑暗幽冷不同,门外桃红柳绿,草长莺飞,正是三月好风景。
人间的颜色,真挺多的……冽魄心中暗自感慨。
院子里的花很多,这季节都开放了出来。满眼看上去处处万紫千红,一派争奇斗艳。
眼睛四下一扫,他指着院子角落一处转头问痴音:“这是什么花?”
那花红艳艳的一簇簇在角落里盛开着,虽然没占多少地方,但那颜色已经十分显眼了。
见冽魄问,痴音便走了出来,看了下给冽魄讲解道:“是曼珠沙华,又叫彼岸花,现在还在春天呢,倒是开得早了些。”院子里的花他都认识,都是寂游一样一样教给他认的。
冽魄歪了歪头,难得好奇追问:“那种传说中长在地狱的花?”
“也不全是。”痴音回忆着寂游告诉他的解释道:“传说中彼岸花是开在黄泉之路的花朵,一般认为是生长在三途河边的接引之花。在黄泉路边大批大批地开着花,远远看上去就像是血所铺成的地毯,又因其红得似火而被喻为‘火照之路’。 也是这长长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与色彩,人就踏着这花的指引,通向幽冥之狱。花香传说有魔力,能唤起死者生前的记忆。原意为天上之花,是天降吉兆四花之一。”
他又想起寂游告诉过他的一句话,索性也顺便说给了冽魄听:“彼岸花,彼岸处,映万重,幽明路,花开叶落无双生,相念相思永不负。”
冽魄点了点头没说话,只是就那样一直看着曼珠沙华盛开的地方。忍裟也在一旁无言地看着这种熟悉的惊心动魄的红,他想起了情人血,想起了跟银修在一起时候的点点滴滴。虽然怨他恨他,但无论如何果然还是忘不了他,甚至不自觉地,就开始想念他,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这种花真的很美,是那种无与伦比的残艳与毒烈般的唯美,它好象活的一样,但却很凄凉。感觉和昙花很相似,都是不曾受到祝福的花。正如某些感情不受祝福一样,尽管也很美,却没有结果,只有动人心魄的盛开期。
“彼岸花除了这种红色的,还有一种白色的。”痴音接着对愣怔似的冽魄道。是的,有残阳如血似的妖艳,也有洁白如雪般的纯美,但看后心中总是会涌起莫名的悲凉。他曾问寂游为何要在院子里栽种这种花,寂游答道曼珠沙华的美,是妖异、灾难、死亡与分离的不祥之美。花和叶的永不相见,就像命中注定错过的缘分。那一团团看似妖艳的火红却让人感受到死亡的气息,完美的外表却无法掩饰惨淡的灵魂…… 正因为如此,它的花与叶才会生生相守,生生相错。才会在千年轮回许下永生永世在一起的诺言,这不就是最真挚的爱恋吗?
虽然当时不是很明白,但痴音现在肯定自己是很了解这种说法了。
“真美……”半响,冽魄由衷感慨了一声。痴音诧异地望了他一眼,相处了这么久冽魄是几乎从不说话也没什么表情,若是不动手治疗就在一旁坐着或站着,真真就如一块冰,似乎还散发着寒气,没想到会突然说出这么句话来。
不过痴音也是极寒之地出来的,他有些理解冽魄此时此刻的感觉。越是冷的人,说不定内心越是渴望热烈的色彩。
正想着,屋内突然传来一声:“寂游,寂游他动了!”痴音急急转身,就见桃树妖正冲出门外,差点跟他撞了个满怀。
痴音赶紧进屋,寂游身上冰冻的地方已经全部恢复如初,睫毛一颤一颤的连带着痴音的心也一颤一颤的。如果他有心的话……恐怕这会儿就已经冲到嗓子眼儿了吧。
“不是说还得个十年百年的吗?”桃树妖扒在床边嘟囔着。
冽魄没说话,按了按胸口,往外走了。痴音和桃树妖此时注意力都在寂游身上,竟没有注意到。
“寂游,寂游……”痴音趴在寂游面前小心翼翼不断呼唤着他的名字,仿佛是连大点儿声都怕惊了他,这种视若珍宝的心情,实在是难以言说,只有当事人自己能够体会。
他终究是没有错过寂游睁开眼的那一瞬间,黑亮的一汪井似的,整块眼寂游双眸里满盈的都是痴音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痴音……我睡了很久的样子。”他微微张口,由于久不发声,声音轻得好像还有些飘。
“你醒了就好,醒了就好。”痴音压根没提寂游睡了多久,只顾着激动了,几乎语无伦次。
寂游伸手抚摸痴音清秀的脸庞,虽然妖怪的皮囊都是幻化出来的,他却仿若真实的感觉到了痴音憔悴了许多。
“对不起啊痴音,叫你担心了。”
痴音拼命摇头,伏在寂游面前,耳朵贴着他的胸口能听见‘砰’、‘砰’的心跳声,速度由慢变快,简直是那么悦耳。
桃树妖感慨万千,这个对什么都无所谓的痴音,却会为了那人一个眼神一句话,就奋不顾身。
“我不要再修仙了。”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