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包容我的一切?心烦意乱的黛兰妮拿出仙蒂送给自己的宝贝。摸着上面细腻的雕纹,紫灰色的肌理间散发着奇异的幽香。永恒的萝拉·杜尔啊,你告诉我,他还是在乎我的对吗?
木镯没有什么反应,就像根本没有魔力一样。
Ⅱ
两个月后,列德胡特堡依然寒冷的夜晚。
路维斯和黛兰妮坐在烛台下的桌子旁,小声地谈论些什么。黛兰妮拿着一本书,蜡烛的柔光照着秀气的脸庞。温顺的多萝茜趴在她的脚边,旁边还坐着一个小男孩,是一位法官的孩子。
小男孩长得并不可爱,但他夸张地嬉笑告诉别人他是一个顽皮的家伙。男孩在桌子上摆弄着积木,用那些几何木块堆砌城堡。他玩的是一副庞大的积木,大概有几百个,被漆成五颜六色。男孩专心地投入建造,毫不关心旁人的讨论。他有时煞有介事地托着下巴观察,有时胸有成竹地铺砖搭瓦。积木都快用完了,他还意犹未尽,觉得自己的城堡不够大。
“努古,可以告诉我你在干什么吗?”黛兰妮饶有兴致地问。
“我在建造城堡,属于我自己的城堡!”努古的眼睛闪着光,展示着自己的杰作。“你看,它很宽敞,很雄伟。中间的主楼是我的,旁边的塔里面驻扎着很多很多士兵,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可以进来。谁要是冒险靠近,就会被射成筛子!”
“那你一个人住在城堡里吗?”黛兰妮摸了摸他扁平的后脑勺,那真像一个平底锅。
“当然,就我自己。”
“一个人住不会觉得很孤独吗?”
“有时候会,有时候却很想一个人住,住在一个没有人打扰的地方。真正孤独的时候我讨厌孤独,热闹过头的时候却想念孤独,真是好奇怪啊。。。。。。”男孩看了黛兰妮,说着说着就停住了,又往城堡上添加积木。他就像一个很久没有作画的画家,偶然挥洒几笔,一时半会儿还不想结束。
路维斯一边取暖,一边看着这堆怪怪的积木,它不太工整,一看就是即兴而作。歪歪斜斜,外形不像现有的任何一座。
“嘿,你的城堡造完了吗?”
“我想是的,不过我希望它还能再大一点儿,好多的想法堆在脑子里还没能用上呢。看吧,这儿还剩下不少积木,完成我的那些创想是足够了,可我又不知道该把他们加在哪儿。”男孩又托着下巴,小眼睛审视着完成的城堡。
“不,我想现在已经够了。你想告诉我们,它是一座城堡,你做到了。你还想告诉我们,它很宽敞,很雄伟,相对于积木而言,它已经很大了,那么你也做到了。你甚至想告诉我们里面驻扎着士兵,虽然我没有看到他们,我想他们一定是不好意思从窗子探出头来,或是在里面生火做饭什么的,所以这不算失败。你的城堡可以让你一个人住,而且不受任何打扰,你不需要把它造得更大,因为不需要更多的住户。尽管它有些偏斜,它还是很不错了。你是在造自己的城堡,不是为别人的眼睛而造,所以用不着管别人怎么看。别把自己全部的创意都用到这一座城堡上来,否则在你建下一座的时候就发现没什么可干的了。我们欣赏你的城堡的时候只是欣赏你造的这座,而不会评论你是否有造漂亮城堡的能力。那么这就够了。如果你继续添加更多的积木,你会发现效果并不好,会花更多的时间来拆除它们。”
努古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也许聪明蛋儿干什么都懂得适可而止吧。
大江长河,
遐迩村庄。
古旧栈道,
青青草香。
清甜一杯,
木泉红茶。
步履徜徉,
晓歌荡漾。
日落昏黄,
月出明光。
晨曦漫漫,
晚云茫茫。
清甜一杯,
木泉红茶。
慈母祥父,
盼我归乡。
克洛丽丝一边端来茶炉,一边轻哼着歌谣,似乎心情不错。她浅黄的头发扎成辫子,干净的额头一个痘都没有,清秀的眉目可比修道的僧女。
“克洛丽丝,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路维斯微笑地看着侍女。
“当然,元首大人。”
“你的家乡在哪?”路维斯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向黛兰妮眨了眨眼。
“我的故乡在遥远的石松郡,离图兰有一千三百多里呢。那里大半年都是寒冷的冬天,玩雪是儿时印象最深的娱乐。”克洛丽丝回想起渐渐淡忘的故乡,“自从我十四岁那年来到小姐家开始,已经八年没有回家了。”
“你是雅顿人?”
“是的,我们那聚居着很多雅顿人。”
黛兰妮拉着侍女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旁。路维斯亲切地说:“小姐要放你三个月假,明天我会安排马车送你回家。去看看爸爸妈妈吧,他们一定很想你。”
“谢谢小姐,谢谢元首大人!”克洛丽丝跪拜在地。想着即将看到多年不见的家人,侍女的眼里满是感激的泪水。
黛兰妮将她扶起,用手绢擦拭侍女脸上的热泪,“你服侍我那么多年,都没有让你回过一次家,真是过意不去。现在好了,在图兰没有人管得到我,所以我要让你回家,探望阔别八年的亲人。克洛丽丝,我记得你曾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可是做了我的侍女之后,性格就变了。小时候我常常任性地欺负你,你非但没有记恨我,还一如既往地对我好。你知道我没有姐姐,我就把你当作我的姐姐,可以吗?”
克洛丽丝感动得说不出话来,鼻子里呼出灼热的气息。她将头靠在黛兰妮的肩上,任凭主人抚摸自己的头发。柔和的轻风摩挲着她滑腻的肌肤,侍女沉醉在温暖和幸福中。
笃笃笃!
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房间里温馨的气氛。克洛丽丝想起身开门,但被按住了,路维斯慢慢的走到门前。
“大人,不好了,城堡外集结了大批人马,准备打进来了!”门外传来一个壮年士兵的声音。
“他们是什么人,有多少人?”路维斯显得并不着急。
“最少上千呐,是歌罗堡的叛军,还有一些僧侣和匪帮。他们举着火把,扬言要攻下城堡,活捉你!”
“好的,我知道了。”
路维斯又坐回沙发上,端起茶杯,一口喝完。他拿着一支望远镜来到窗台,拉长观看远处的山坡,熊熊燃烧的火把照亮了一群散漫的乌合之众,带头的除了几个贵族和土匪头,还有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我早就觉得贝兹图谋不轨!天哪,这可怎么办。堡里有多少守军啊?”黛兰妮有些慌张,焦急地握着侍女的手。
“我的警卫队有两百人。”路维斯平静的回答。
黛兰妮听到答案几乎要昏过去。“才那么点儿,亲王大人怎么不来帮忙,他不管我们了吗?”
“他不敢。”
“为什么?”
“因为这批人是皇后带来的。”路维斯的回答依然平静,突如其来的围城就像扔进大海的一颗细沙,在路维斯的心里没有激起一丝涟漪。
此时,城堡外的山坡上已经挤满了人,他们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有些甚至赤裸上身。他们拿着大刀和火把,嘴里叨咕着不堪入耳的骂语。有一个手执弯刀,五短三粗的光头匪首,正在和那个歌罗堡大公贝兹商量计划。他的背上有九条疤,像一张撕破的渔网。前方响起一阵哗啦啦的铁链声,城堡的吊桥慢慢放下,一支人马从里面出来。他们都戴着雕着鹰头的半盔,这是重骑兵的标志。骑兵队过了吊桥就停住了,路维斯独自驾驭着步履稳健的萨伊德来到阵前。
“尊敬的元首大人,好久不见。”穿着蓝黑色军衣的贝兹脱下了自己帽子行了个礼。
“哟,公爵大人今天怎么有心情到列德胡特来,你看这么冷的天,以前这边一大片灌木都冻死啦。”路维斯比划着敌人后面的灌木丛。
“我听说元首大人是南方人,到哪儿都散发着一股寒气,这是你的原因呐!”
“所以你就让你的狗腿子们点着火把来送暖了?”
“不,不,不,其实我们这次来是逼你下台的。为了国家的将来,您的母亲——依芙汀娜皇后、拉法叶侍僧、撒拉木丁将军、还有我都希望你下台。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希望你能接受我们的建议。列德胡特堡是大陆最古老的城堡,已经建了五百年了,它每一块砖都价值连城,你忍心看着这么宝贵的城堡被我们烧成一堆灰烬吗?”
路维斯没有作声,他的手悄悄摸向腰后的剑。
“路辛,你不要偏执,妈妈只希望你放弃国家元首的名号,解散国会。你依然继承你父亲的皇位,成为新帝。”皇后急忙地说,她知道真要动起手来,路维斯肯定会拼死抵御的。
“那和现在有什么不同?”
“当然不同,你应该继承信加贞的皇位,为你的亲戚们争取利益,而不是帮着那些粗俗的穷人。”
“我从未偏袒任何一方。”
“我听说你在芒顿郡处决了八百个官员,你都干了些什么?!他们的祖上可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但他们一方面拒绝缴税,另一方面还征收私税,加紧搜刮芒顿农民的钱财。你们这些高枕无忧的贵族们,乡下的农民们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你们了解吗?”
“征收私税虽然是不合情理,可是你也不应该处死他们。我知道,你从小生活在乡下,所以总是帮着那些穷人。但你不应该同情他们,他们的卑微是与生俱来的,他们的血管里流淌着下贱的血液,他们的衣服又脏又破,还有一股臭味儿,让人不能触碰。我们拥有高贵的血统,有权拥有财富,有权拥有土地。穷人受苦,贵人享乐,这是几百年的定则,不可以随便更改。”
“是的。您还有权和某贵族大公私通!”路维斯的声音十分响亮,连城堡里的黛兰妮都听得一清二楚。叛军中更是掀起轩然大波,士兵们窃窃私语。
“你这个畜牲,胡说什么!”气急败坏的依芙汀娜破口大骂,随即又意识到,这样会更加激怒路维斯。
“别逼我,尊敬的皇后,你知道,没有证据我是不敢断言的。”
贝兹的身体猛地震了一下。皇后羞愧难当,她根本没有想到自己勾搭贝兹的丑事竟然会被路维斯调查到。更难堪的是,揭穿自己的竟然是路维斯。
“我已经是共和国的元首,不是贵族的苏丹,请原谅我不能接受你们的建议。”路维斯面向其他的贵族,语气又恢复了平静。
看到带头的皇后和贝兹已经颜面扫地,拉法叶侍僧和萨拉木丁将军赶紧带着自己的部下悄悄离开。看到这种情形,贝兹气愤不已,大声咒骂着背弃自己的盟友。他尖声尖气的叫骂声喋喋不休,在寂寥的夜空中显得有够凄惨。
“。。。。。。还有你,路维斯,你这个狂妄的暴徒,珀束涅斯坦王朝五百年的基业就毁在你的手里。”
“的确,它早该结束了。”
“你,你从来就没有把你皇室的先祖、你的长辈放在眼里,简直,简直是一个野种!”贝兹恼羞成怒,骂得更凶。
路维斯没有出声,极具穿透力的眼神仿佛要把眼前这个穷凶极恶的中年男人戳得千疮百孔。骂完后,贝兹顿了顿,看着路维斯阴暗的眉眼分外害怕。他慢慢的挪着步子,背后的手抓到缰绳,踩上马镫企图逃跑。叛军们看到这副情景,战战兢兢,有些动摇。
路维斯慢慢抬起下巴,蔑视着仓皇的贝兹。忽然又觉得“野种”这个词触碰了心中某些掩藏的东西,自己根本不应该放过他。骑士猛然低下头,从腰带上拔出一把匕首,'奇+'书'+网'握住匕首尖掷了出去。皇后惊呆了,短到一滴水落地的时间她几乎什么也干不了,只能捂住自己的嘴观看惨剧。
贝兹意识到自己的嘴闯了大祸,使劲夹着马肚子惊慌地逃跑。突然,他发现背后一阵冰凉,接着湿了一片。贝兹张大嘴巴,想喊却出不了声,终于支撑不住,摇摇晃晃地从马上摔落。皇后此时几乎要崩溃了,她蹒跚地跑向贝兹的尸体前,可刚一接触他,两手就沾满了黏稠的血。
皇后恶狠狠的盯着路维斯,哭丧地叫喊:“为什么你总要杀死我爱的人?!”
“你总是爱上不值得爱的人。”
“你真是一个恶魔,我会诅咒你的!”
路维斯又沉默了,他已经厌倦无意义的辩解,杀死一个该死的人的确没什么好解释的。他派人将几近崩溃的皇后带回城堡。明天一早,依芙汀娜将被放逐到芒顿郡的以马图索要塞。从此以后,她将在那座要塞度过余生。
群龙无首的叛军被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