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太可笑了。
若是可以选择,真希望那不是幻觉,他是真的想再看一眼那流盼之间夺魂的韵味,即使需要以他的生命来交换……
护士送来了晚餐及药,也帮他量了体温,检视伤口。他的体质特异,复原的情况比一般人都要来得快,这是自己从小就知道的事。
现在,药物中安眠的效力已渐渐开展,他开始困觉,也即将睡去,半梦半醒之间,听到病房内窗户被推开的声音──
又是幻觉?他刚刚才从窗口确认过,这里至少有十层楼高,真有来人,不是小偷、就是蜘蛛人。
清灵的气味再度扑鼻而来,他记得这味道,是那位拥有玉石般冷润肌肤的年轻人所散发的体味──立即驱散满身的睡意,从床上坐起身来,没想到这个大动作却拉扯到了伤口,忍不住闷哼一声。
「你真淘气,受伤了还乱动……」记忆中如同乐音般的声音,年轻人已出现在敞开的窗户边,眼里有一种捉狭的笑意。
明云也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没想到睡前小小的心愿立刻实现了。
「你是人是鬼?」这问题很重要。
「怪问题,我哪点像鬼啦?」年轻人皱皱眉。
明云呵呵笑,终於能好好饱览这年轻人了。
不同於一般时下年轻人的装扮,他上半身赤裸著,却在胸口、手臂、手腕上戴满了光耀的珠宝,腰部以下围著褶纹绸叠的薄裙,让匀称的体态华丽展现出来,肩上还垂绕著几条透如蝉翼的飘帛,这样的穿著,好似在哪看过。
像是东方古国里活生生的娇贵王子突然现身眼前。
「你是怎麽进来的?我明明锁了门的。」明云好奇问。
年轻人指了指窗户,嘻嘻笑著说:「窗户没锁……」
「开什麽玩笑,你以为自己是蜘蛛人?别再做这麽危险的事了,粉身碎骨不好看!」明云忍不住劈哩啪拉生气地教训。
年轻人又笑了,摇摇头,一副被冤枉的样子:「啊,你骂我是蜘蛛精?我才不是呢!」
「谁说你是蜘蛛精啦?我是要提醒你,很多年轻人不懂事,看了电影後就想学蜘蛛人去攀岩走壁,那很危险的好不好?」明云说。
老实说,年轻人听不懂明云到底在说些什麽,只觉得好笑,笑的俏皮,成功让明云的怒气瞬间消失。
呆了好半晌,明云最後呐呐问:「你来找我……有什麽事?」
年轻人地走到他身前,现出一丝迷惘的表情:「我想找一个人,可是人海茫茫,我不知该从何找起……你帮我找?」
找人?明云在行,立刻说:「那、你就别在外头到处游荡了,到我家去吧!我帮你找。」
「你真愿意?」年轻人倾身靠近他,眼里闪过欣喜的神采。
明云因著近距离的碰触心慌意乱起来。
「等我伤好了,我会帮你找到你要见的人……」他将头转开,不想眼里蠢蠢的骚乱被看见:「只是……你怎麽答谢我?」
「我身上的珠宝璎络应该价值不斐……」年轻人侧过头,似笑非笑的提议:「全送你好不好?」
「那、我只要你耳上的这颗……」明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求他支付代价,只是、他想在两人之间制造某种牵连的感觉。
以手轻轻抚触过软软滑滑的耳垂,拇指摩擦著其上一颗圆润晶莹的珠子,这麽一个小动作,给年轻人带来了宛如触电般的震撼。
奇怪,那是什麽感觉?
年轻人蓦然将上身往後退,胸前文饰繁丽的项圈珠鍊则发出了叮当清脆的撞击声──不知道刚才流窜过身体的是什麽,只觉得心跳开始紊乱了起来──
害得他热气上涌,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这、这是世尊赐予我的如意宝珠,听说能替拥有珠子的人完成心愿呢……只要你帮我找到人,我愿意将如意宝珠给你……」年轻人有些慌乱。
刹那间明云的胸口有股热流涨起来,让他坐立难安──年轻人要见的到底是谁?是他的亲人、还是情人?是对他很重要的人?
安眠药的效力於此刻再度倾巢而来,明云真的撑不住了,即便是眼前正站著这麽一个赏心悦目的人──
「安眠药起了作用,我想睡了……」他侧躺在单人床的一边,尽量挪空了另一侧:「……你别走……床虽小,挤你一个应该不成问题……今夜留下来……」
暧昧的声音诱惑著,明云伸出手,示意他过来,也不想他拒绝。
年轻人眨了眨眼,想想似乎也没什麽不妥,他也累了,於是乖乖躺在刑警的身边,脸埋入炽烈心跳的胸膛里。
明云拉过医院的被单,将两人覆盖其下,手保护似的将对方轻拥,闻著他身体散发的檀香之气,像是夜里绽放的睡莲,以阵阵的凝浮浸润著病房的空气。
「明天……明天我就出院了,到时不管是什麽牛鬼蛇神,我都会为你找到……」在年轻人的耳边轻声保证,没多久,他的呼吸沉重规律了起来。
年轻人也睡了,两人的呼吸彼此混合著,像是酝酿一瓶不知名的酒。
第二天早上,明云被开门及高跟鞋撞击在地板上的声音吵醒,睁开眼,映入视觉的是女友玲珑有致的身材。
他模糊的想:比不上年轻人特有的柔软线条。
「明云,你醒了吗?出院手续我都办好了,只要做最後的检视及换药,我们就能离开了。」
女人的语调温柔顿挫,声音优美,但是──比不上那个人乐音般、宛如波浪爱抚著海岸的声音。
可是,那个人呢?不在身侧,也不在房里……又去了哪?
窗户开敞──难道真从窗户出去了?即使那个人的身影灵巧的宛若要乘风归去,他仍不相信真有人会飞,床上仍残馀一丝清馨,让幻影由深处浮现,受伤当时看见他漂浮的异象,应该只是错觉吧?
若兰──明云的女友於此时走到床前,身上喷洒的高级香水将那个人的气味掩盖了,明云彷佛某块属於自己的神圣领域被侵犯似的生气了起来。
若兰没有忽略掉明云眉间的不悦,关心地问:「伤口还痛吗?」
明云呆了会,摇摇头,看著眼前端庄秀丽的女子,说:「不、不痛……」
女友向来是如此温婉、善解人意,从不曾抱怨他因警务繁忙而牺牲掉两人的约会时间。对这样的好女孩,他怎麽可以只因她身上的香水味而迁怒?
「本来昨晚就想来看你了,表哥却是今天早上才肯透露你住哪家医院……」若兰愤慨抱怨。
明云心不在焉地应一声。
「你一个人住在北部,住院时若没有家人的陪伴,很不方便吧……」若兰的语气变了。
明云当然听得出她在暗示些甚麽,只是装傻,笑笑著说:「这没什麽,我习惯了。」
「这次伤得很重?」若兰有些不满他没听出言外之意。
「小小的枪伤,只是失血让我的体况变的比较虚弱。」他轻描淡写:「现在完全没事了。」
「那就好。我向公司请了半天假,待会开车送你回去。」没注意到他的冷淡,若兰欣慰笑了起来。
「若兰……谢谢你。」他说。
若兰发现他竟然客气起来了,小心地问:「怎麽了?你有些不对劲耶?」
明云怔了一下:「没什麽……只是这次的受伤,让我思考起许多问题。」
若兰突然没来由的脸红,她局促地转过身背对男人,细声问:「你……考虑了什麽?」
明云正经回答:「也没什麽,我只是在想:人究竟从何处而来,将来又要往何处归去……」
居然是──这种问题?若兰失望的噢了一声,就不再追问下去了,却没发现明云脸上的若有所思。
医生过来巡房,仔细地检视了明云,惊讶的宣布他的伤口已完全愈合了。医生还表示十五年的行医生涯中,明云创伤愈合的速度是最快的一个,瞧他看著病人的态度,似乎是想立刻抓住明云往实验室检验的样子。
「我年轻嘛,复原力本来就好……」明云吓的赶忙解释,以免真的被医生抓去做检体化验了。
离开病房时,他想了想,最後有些局炯的跑去护理站,摆出一辈子从未秀过的、最最友善的笑容。
「若是有一个年轻人来找我,把我的住址及电话留给他。」刑警有些脸红的留下自己的名片,拜托护士们务必帮忙:「是个长的很……很好看的年轻人……」
异於往常的言行都被细心的女友看在眼里,她不禁疑惑地问:「好看的年轻人……是你的朋友?」
交往了四年,明云有哪些朋友她都知道,但从没有一个会让他在提及时露出……这款……心情被搅乱的神色,若兰直觉有些不对。
「是朋友。」明云心虚解释。
下意识的回避若兰表露出的质疑,却在想到年轻人时,不自禁地微笑了起来,让女人的疑惑变得更深。
当两人回到明云位在十二楼高的公寓时已近正午,若兰帮他将简便的行李放到房间,又去检查了冰箱的储物。
「冰箱空荡荡地,甚麽都没有。」她抱怨:「你们男人老爱吃外食,跟我表哥一样,不健康!」
明云哪会在意那些小事,坐在久违的沙发椅上,满足地叹口气,现在的他只想拿起茶几上的烟吞云吐雾一番,顺便回味那个人的……
奇怪,年轻人的表情、神态,都让他回味无穷。
「我去楼下的超市买一些储粮,中午就顺便帮你煮一锅鱼汤吧!听说鲈鱼汤对受伤的病人很补的……」若兰边说边匆匆下楼。
明云吸了口烟,感觉到烟雾在他的肺部徘徊,再缓缓将烟雾吐成一个个的烟圈,藉此平息住内在翻腾不止的情绪。
他想著那个年轻人,发现竟糊涂的连他的名字都忘了问……暗骂自己,居然让他从手中消失?
他能顺利的找到自己吗?若是年轻人再度回到病房却见不到自己、若是他并未向护理站询问自己的去处,他们还能有见面的机会吗?
男人烦躁的将剩馀的烟雾吐出,把抽了一半的烟蒂熄灭在烟灰缸里,突然觉这烟味俗不可耐。
啷锵一声,突然传来了可怕的玻璃碎裂声,来源於公寓後头靠阳台的厨房处,刑警戒备地自沙发椅上一跃而起──是小偷?拿起了预藏在椅下的金属球棒,蹑步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一缕似有若无的味道穿入他的鼻子,刺激了体内所有的神经末梢,这清新比主人还要先到,就像微风递送著信息告知屋主某人的来临──
明云松开手中的武器,大喜若狂冲进厨房,果然见到年轻人正悠然坐在流理台上,地下是散落一地的透明碎片。
「我依约前来了……抱歉,弄坏两个琉璃杯。」年轻人笑吟吟地打招呼,脸上的喜悦显示他也一样高兴见到明云。
「你叫甚麽名字?」比起对方为何出现在家中的厨房里,明云觉得这个疑问更重要,隔著满地的碎玻璃,他站在厨房的门口问,感觉到自己的脉搏又开始火热的跳动。
「叹喜。」年轻人微微笑,他很爱笑,笑的天真纯然:「我叫叹喜。」
「那麽、叹喜,你过来。」明云向他伸出手。
年轻人轻巧一跃,他是赤著脚的,为了避开碎片,於是在狭窄的厨房中划了个彩虹般的弧度,将柔韧的身体投入明云的怀里。
一瞬间,软玉温香抱满怀。
「喂,你知道随便进入他人的屋里是犯罪的行为吗?」打著趣,明云说。
「我只知道必须尽快的来到你身边啊,这个世界好可怕,我又只认识你一个。」叹喜仰著头,微嘟著嘴抱怨。
明云将怀里的人带到客厅坐下,戏谑地问:「你又怎麽知道我住在这里?我正担心著你找不到我,结果却在我家厨房抓到一个小偷。」
叹喜自己也同样不解:「不知道耶,我随意乱逛,最後总会逛到你身边……而且……」
「而且?」明云问。
「就好像我也不太清楚,为何你会在当时回应我的呼救,助我逃离阎摩王子的纠缠……」叹喜有些迷惘。
明云想破头也想不起自己究竟何时曾英雄救美男过?与叹喜初见面时他就是个身受重伤的病人,哪还有馀力去救人?
虽然在当时,他的确是迷迷糊糊回应过某个求救的呼唤。
「你说我把你带到这里的?我怎麽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当时伤重了,哪还会记得自己做了什麽、又说了什麽……」叹喜微微瞪他一眼,笑著说:「我是没有能力穿越时空的飞天,也不确定你既然能抓我过来,是否也有送我回去的能力……」
明云觉得他说的话颇为奇异,但也没多问甚麽,只是耐心听下去。
叹喜继续解释:「这就是我必须找到净照日菩萨的理由:菩萨拥有不受限於时空、自由转移肉体至他心念所想之处;只要找到他,就能送我回佛国净土了」
「净照日菩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