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无论仙凡,女子莫不趋之若鹜。
无论这玉液灵花的驻颜功效如何神奇,此时亦是毫无作用,只是这饮一杯能一日不食的功效,却极为实用。他先摘下一朵,托酒杯一般,倒出粉红如桃花的玉液细细品尝,顿觉一股甘甜清爽的热气自喉头一涌而下,四肢百骸舒畅不已,精力顿时旺盛了几分。
既然试过,他便又摘了一朵,将花瓣边缘贴在夏桐生嘴边,缓慢倾倒。
那婴儿尝到甜头,伸出舌头细细舔舐,小猫一般逗人喜爱。
展长生将一朵玉液灵花尽数喂给他饮下,就有些微玉液残留,洒在夏桐生嘴角。
他一时玩心大起,便低头去为那婴孩舔掉玉液花蜜,不料甫一伸舌尖,便觉头顶劲风袭来,展龙不知何时折返回来,捏住他脸颊,低头吻上。
展长生一时错愕,以为展龙血孽发作,不由紧张万分,任他舌头伸入口中,将剩余的甜美花蜜舔舐干净。他便察觉展龙扫舔动作粗鲁,似隐有无名怒气,便更觉茫然。
待展龙唇分,他方才问道:“师兄,莫非血孽发作了?”
展龙面色冷淡,只斥道:“不许舔别人。”
展长生又怔忡少倾,方才醒悟过来,展龙应是对他舔掉那婴儿嘴边的花蜜的行径着恼了。
只是展龙分明在离他十多步之外,且在背对他寻找物品。却如何在顷刻间察觉他的行动,怒气冲冲前来责难?莫非……在一直留意不曾?
然则展长生左思右想,也不明白他此举深意,只猜测许是同那神泉有关,便柔和应道:“我记住了,不会再犯。”
展龙方才将他脸颊放开,神色有些微松动,只在瞧见那婴儿时,目光凌厉。
展长生见状,哭笑不得,只得小心抱紧夏桐生,避开展龙视线,转而问道:“师兄可是在寻什么东西?”
展龙颔首,沉声道:“随我来。”
他领展长生行至林中一处空地,捡起几块散落草丛中的石块,改换秩序摆放,又摊开手掌道:“十枚灵石。”
展长生只得腾出一只手,为他取了十枚灵石。
展龙将灵石一一放在石块一侧,眨眼之间,展长生便见草地上凭空出现了一间石屋。
“这……又是一处秘境不成?”展长生仔细观望。那石屋俱是苍灰石块筑成,外观平凡无奇,却不知内里乾坤如何。
他跟随展龙迈过结界,进入屋中。
展龙道:“哪有那许多秘境,不过一处落脚点罢了。”
石屋中空空如也,一无所有,只是半点尘埃不染,极为干净整洁,分内外两间,别无他物。
展长生扫视一圈,倒也不如何失望,他自储物袋中取出一张黑檀木精雕细刻的贵妃榻,放在外间靠墙处,再取出细软绸缎,层层铺垫后,方才将夏桐生放在其中。
随后更在那贵妃榻外侧,用名贵香木屏风围了一圈,以防夏桐生乱动跌落。
贵妇榻、绸缎、香木屏风,俱是自那夏侯员外库房中珍藏的精品,如今被展长生如此暴殄天物,若叫那夏侯员外知晓,只怕又要呕出一升血来。
夏桐生穿着一身轻便小衣,短胖手脚连连摆动,冲展长生嬉笑。展长生只觉这稚子当真可爱万分,便轻轻逗弄了他片刻,在他手中塞了个柔软布老虎。
展龙默然立在一旁,见展长生一心倾注在那凡人幼儿身上,竟丝毫不管自己,不免生出几分焦躁,看那婴儿时,目光便愈加不善。
展长生记挂修炼,将夏桐生放好便转身走向展龙,“师兄……”
展龙并不答话,只转身进了另一侧房中。展长生不知他为何沉默,只得紧跟其上。
展龙待他入内,已取出九转莲华妙法的玉符,沉声道:“我不曾修炼过这仙法,只能助你入道,能悟到几分,看你造化。”
展长生等了许久,终于等到这一刻,心头竟一片宁和,他一掀衣摆,端坐在石屋地板正中,肃声道:“是。”
展龙往玉符中注入灵力,刹那间白玉古符中涌出团团白色云烟,将整间石室填满,瞬间将二人吞没。
展长生只觉那白烟有若实质,将他团团包围,化作无数细小手指,紧贴他肌肤,犹如针刺一般,却是在教授他熟记通身三万六千处周天穴道。
凡人经脉之中,有三百六十处穴道,称为人穴,打通这三百六十处穴道,便是小成。
以修真者境界划分,炼气则引天地间灵力入经脉,筑基时巩固丹田,凝脉时便能将灵力运用自如,三百六十处窍穴通畅,便算小成。
若是更进一步结成金丹,便要打通每处人穴分解而成的十处地穴,令灵气运行更为顺畅无阻,源源不绝。
金丹寿数八百,已是寻常修士终生的巅峰,往后结婴、大乘、渡劫乃至升仙,便要细细打磨每处地穴分解而成的十处天穴。
合计三万六千处天穴一通,肉身再无阻滞,污垢除尽,清净如大道自然,与天地融为一体,更与天地同寿。是为仙人。
寻常修道法,皆是层层递进,先通三百六十人穴,储存灵力,提升境界。待凝脉高阶时,再从头开始,打通地穴。如此循序渐进,水磨工夫一般层层递进。
此举原是合理,若不能结婴,何必根究天穴是什么模样。
屠龙仙人这套功法却反其道而行之,以灵力九个周天循环为一周期,每次修炼皆是九周期通人穴,三周期通地穴,一周期通天穴。正是高屋建瓴,思虑深远的大胆举动。展长生窍穴锁死,用这功法却是正好。
展长生原本担忧那三万六千处细□□位,何其繁杂,单凭记忆,他只怕要背上一年半载才能记住。
不料那白烟如牛毛细针针,刺中穴位时一阵轻微刺痛,天穴的名称位置便随之印入识海,竟是清晰如图,历历在目。
他将三万六千个天穴牢记在心后,又见白烟牵出一缕细丝,自他眉心印堂处缓缓渗入,旋即遇到阻滞,那白烟遇强则强,立时化作一根尖刺刺穿阻滞。
展长生犹若被一道电流狠狠击中眉心,火辣激痛远胜方才针灸,不由闷哼一声,手掌便被人紧紧握住。
他知晓那是展龙,心头更是安定,只听耳畔一个陌生威严的嗓音念道:“引气入体,储之丹田,周天循环,过劳宫,走泥丸,穿阳关……天之道,以神应之;地之道,以魂应之;人之道,以灵应之。三道化三千大道,一念生九万杂念,切记守灵台,立道心,千念万念,皆是虚妄……”
那嗓音低沉浑厚,絮絮低语,展长生竟不觉间凝神静听,心神随之起伏思索,全然不晓外物。
那细丝便在他闭锁窍穴中见缝插针,强行突破。好在那细丝极为纤细,除却偶尔几次刺痛外,竟不觉如何难受,反觉身心尽被涤荡一新。
如此灵台清明,物我两忘,待那白烟散去,玉符黯淡,展长生方才缓缓睁眼。
顿时便觉一股恶臭袭来,难以容忍。
展长生低头一看,竟有层黑色污垢粘在手背上,不由倒抽口气,连施几次祛尘咒、除尘咒。污垢虽除,他却仍觉难受,想要寻个地方洗漱一番。
步出内室,便见夏桐生在榻上睡得安稳,床头有几株玉液灵花,已被这婴儿摧残成了残花败柳。看来气色极好,展龙虽百般嫌弃,却也不曾刻薄这婴儿。展长生便稍稍安心。
他旋即迈出石屋,便在门外遇见展龙。展龙如他初见时那般,捕捉了一头奇形怪状的灵兽,手掌贴合颈侧,正抽取那灵兽血液。
灵兽血能补充展龙灵力,却会催化血孽发动,要靠他神泉中和。展长生见展龙这般行事,就知晓后续之事,又是双修。
他正踯躅,展龙已将那黑白毛色的巨大灵兽扔回地上,转头看向展长生,略一挑眉道:“三日炼气小成,师尊遗留的神念固然精妙,师弟资质却也出色。”
有白烟引导他全程循环周天,更有那诵经声助他领会仙法,若再不争气,岂非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展长生心头愉悦,堪堪展颜一笑,便听展龙道:“如此甚好,过来。”
他顿时一阵微微着恼,展龙行事虽无过错,可这般时时想着颠鸾倒凤,终究令展长生有些吃不消。
他只得坦言道:“师兄,我运功时排了许多污垢,待寻个溪水之处洗一洗。”
展龙眉头略皱,沉吟道:“你们凡人果真蹊跷,祛尘咒为你除尽污垢,清净无尘,却偏要再用凡间的脏水洗一次。”
展长生苦笑,数十年习惯已成,哪能轻易就改了。
好在展龙想不通归想不通,却仍是封闭石屋,领他行了半里路,便见到一眼清澈见底的水潭。
第二十四章 修炼
秋意寒凉;水温更是冰冷刺骨,饶是展长生如今有灵力护体;入水时仍是冻得一阵冷颤。
他脱光衣物,先将凉水拍在身上稍作适应,随后沉入潭中;那小石潭水清澈近乎见底;四周岩石嶙峋;景色秀美。若是再和暖些许,配上一壶小酒,倒不失为一处度假胜地。
展长生正在遐想联翩,身后水波起伏;随即热源靠近;给他冻得冰冷的身躯带来暖意;却是展龙也进了水潭,将他抱住了。
肌肤贴合处一片火热,仿佛连潭水也烘得生温,不曾被他触碰处仍是冰寒刺骨。这般冰火两重天的滋味,委实有些难受。
展长生终是克制不住,微微挣扎,待要离开:“师兄……”
展龙只将他扣在自己怀里,手指贴合在展长生胸膛下滑,沉声道:“水中也不妨事。”
深山中虽然无人造访,可这般幕天席地野合,被展龙说得如此自然坦荡,理直气壮,反叫展长生无从斥责,只得叹口气从了他。
炼化主刃之后,展龙的本命真火比先前旺盛了些许,自一个拳头大小扩展至一个半拳头大小。周遭的红莲业火却也随之愈加旺盛,彼此缠斗对抗,不眠不休。
一场双修自日出到日落,展长生记挂那婴儿,一面喘息一面催促他快些。展龙低声道:“我有言在先,若那婴儿耽误了双修,就一刀宰了。”
展长生扣紧手指还要反驳,被他重重一顶,再说不出半个字来。
到末了,已全然察觉不到潭水冰寒,反被展龙染得通身火热,犹胜以往。
待月上中天时,展龙见他再坚持不住,方才作罢。
展长生手足无力,一身酸疼,伏在展龙怀里回了石屋。
夏桐生早已醒了,不见旁人,便自己玩耍,将玉液灵花碾碎在手中,吮吸香甜汁液。他见二人入内,立时扁嘴,露出泫然欲泣的神色。
展长生急忙挣脱展龙怀抱,移开屏风,坐在榻边轻轻揉哄他。
他二人收养这婴儿,委实有些吃力,展龙亦有同感,沉声道:“我有一计。”
展长生重新抱住夏桐生,轻轻拍打,一面问道:“何计?”
展龙道:“明河源头有千叶天池,能养育万物。将这小东西沉入天池中,不需人照看,亦可自行成长。师弟若放心不下,过上几百年再去接他就是。”
展长生被他说得怔然,这修仙世界果真奇诡莫测,就连养育后代也有这等粗暴玄奇的法子。
只是这般养出来的,只怕是个怪物,而非子嗣。展长生良久才道:“这是人子,又非人鱼,岂能随意放养。除了喂食,日后尚需管教。”
展龙见他拒绝,又生一计,“或是结下契约,收他做个人形灵宠,便能收入灵兽袋中,只需灵兽丹喂养便成。无非灵智受点损伤,并不妨事。”
展长生不由抬手抚额,低声道:“若是天生如此便罢了,好好一个人,缘何要强迫他变得痴傻?”
展龙便有些发怒,迈步上前,却见展长生目光清和望他,生生忍住了将那婴儿自师弟手臂中夺走的冲动,“左也不行,右也不是,每日这般烦扰,一心牵挂个外人,你要如何修道?”
展长生不由叹气,心知展龙言之有理,便不免发愁,他生怕展龙一怒,不管不顾要朝那婴儿发脾气,遂将夏桐生放下,站起身来立在展龙身边,柔声唤道:“师兄莫恼,我定会想个法子。”
展龙一腔不悦,顿时如烈火上浇了冰雪,化得干干净净,只冷扫那婴儿一眼,转身迈出石屋,只道:“你自去耽误,我去练功。”
展长生一时好奇,想看展龙如何练功,却只见他身形化作长枪,在月色下一闪即逝,不见踪影。
他自然不敢耽误,匆匆为夏桐生清理一番,抚摸那婴儿脸蛋,叹气道:“桐生,委屈你了。”
夏桐生只睁着一双水一般的清亮大眼,直愣愣望他。
展长生便要起身去修炼,那婴儿见他要走,顿时呜呜哭出声来,百般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