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偏殿,心痛
“那个雪……有问题。”一个陌生的声音如涟漪般在神殿一圈圈回荡开来,他的声音飘渺而带了几分嘶哑,莫名的还有几分不易觉察的沉重感,仿佛跨越了千万年,从时间与空间的缝隙中穿透而出。
蓝调顺着这个声音望过去,是那位一直带着银质面具的魔界祭司,他举目望着天际,那双眼睛仿佛经历了沧海桑田,处处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哀伤和沧桑,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时光与岁月的流逝在那双眼底刻下的一道道不可磨灭的痕迹。
不期然的,蓝调又想到了那一双溢满了流光的灿金色眼眸,仿佛收纳了日月星辰在其间流转,光影变幻间,深邃若夜、静如深渊。
还有那双眼睛的主人,举手投足间,尽是令人心悸的优雅邪魅,凌乱散落的柔顺的发仿佛皎月银河从九天落下,一袭白袍随风飘舞,衣袂翻飞间,指点江山、潇洒肆意,凤眸微挑,尽是万千难以言喻的风华绝代。
蓝调紧紧地攥住心口的衣衫,修长而苍白的五指弯曲成爪,像是要就这样狠狠地戳入心间,恨不得就此将那颗疼得蜷缩起来的心挖出来,从今以后,再不想那仿若流云皎月的人,便再不受那噬骨焚心的苦楚。
可是他做不到!
蓝调紧紧地握着拳,隐约可见手背上淡青色的血脉。
每每闭上眼,脑海中便自动自发地浮现出那人毅然转身,甩袖而去背影,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仿佛见证了一个世界的崩塌。
耀眼刺目的白光将那人的身影拖得很长很长,长得好似就这样映到了他的心上,生生地刻入了骨血灵魂,刀刀下去都是剔骨剜肉的疼,泊泊的鲜血止不住地从刀锋下渗出,砸到坚硬的地面上,染红了足下方寸的土地。
蓝调睁开眼,抬头去看那一幕泛着荧光的雪,若落英缤纷,点点飘扬。它落下的速度极慢,却仿佛蕴藏着遮天蔽日、千军难挡的气势,莫名地便觉得沉重和压抑。
“那不是雪。”蓝调轻声说:“那是灾难。”
他微微抬起右手,似乎想要接下那一片落雪,莹莹的白色小点飘飘然落到了他的掌心,被淡淡的透明结界挡在外面,然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下一秒,那落雪竟似挣脱了一切束缚般,毫无阻碍的下沉坠落,居然以肉眼可及的速度一点点渗透结界,眼看着就要落到蓝调掌心上了,少年眸中微光一闪,神色不变地垂下手臂,任那点落雪坠到地上,仿佛一朵绽开的水花,在坚硬的大理石地面腐蚀出几个不甚均匀的小孔。
众人见此,脸色不由一变,之前止不住地赞叹着美丽浪漫的梅莎更是苍白着一张妖媚的容颜,紧紧地贴着墙壁站着,生怕被那些从天花板的裂缝泄露进来的小雪花砸中。
“结界迟早会被消耗殆尽的……到偏殿去。”洛易忽然站起身,迎着众人或是诡异或是难以置信的眼神,不由分说地拉着蓝调朝神殿的偏殿走去。
感觉到手上那份陌生的触感,就连体温也不是他所熟悉的略显冰凉的温度,蓝调从未像现在这样清晰地认识到修在自己心中的独一无二、不可替代,也从未像此刻这般无奈悲哀地意识到,那人的确已经不在身边了……
一刹那,心冷得像是被置于寒冬腊月的冷风里,冻结成冰。
“放手,洛易。”蓝调冷冰冰地说,眉宇间夹杂着一种近乎于残忍的天真,那是从人间界开始时他便一直带着的,独属于蓝调的奇异魅惑,看似矛盾至极,却又莫名的默契谐和。
“蓝……”洛易没有丝毫松手的趋势,反而手上的力道更紧了几分,他皱着眉笃定地说话,话语里还毫不掩饰的带了几分嘲讽和引诱:“你可还记得我在人间界时便对你说过的话,修殿下这个人……什么也给不了你,他是神,神……永远不会只属于一个人。”
“他不是神。”蓝调的脸色丝毫微变,神情没有半分的动摇,甚至就连说话的语气也平平淡淡的没有一点起伏,他捏住洛易的手腕,没有丝毫犹豫地将自己的手一点点从对方掌中挣脱出来。
神,的确不会只属于一个人,可是修不是神,修曾说过,他只不过是一个比他人活得更长久一些的魔族人罢了。更何况,蓝调的眸色一黯,眼底划过一抹坚定与决然,他漫不经心地一笑,金色的长发宛若太阳的光辉,灼热而耀目,他偏头鄙夷似的瞥了洛易一眼,缓慢而坚决地反问,“纵然是神又如何?!”
洛易被蓝调的话一噎,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微垂的眼中划过一抹不容错认的杀意,他也不再说话,带着几分怒气径直走进了偏殿。
“不是吧?!”小九叹息似的扶额,望着身边的红有些无奈又有些难以置信地说:“父皇居然还没有放弃蓝调少爷啊……”
红忽然想到了自己曾经对蓝调的那一份淡淡的执着,尚且因此而不受修殿下待见,魔王陛下比起他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呀,红笑得有些扭曲,说不清是同病相怜还是幸灾乐祸,“有了不该有的奢望执念,他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顿了顿,红摇着头颇有些遗憾的接着说:“他该庆幸,修殿下此刻不在这里。”
小九闻言嘴角一抽,凑到红耳边低声说:“我总觉得,父皇大概就是因为修殿下不在这里才敢做出这些出格的举动。”
红诡异地盯着小九,那眼神带着一种赤裸裸地怀疑,仿佛在表述“好歹那是你嫡亲的父亲吧,你这样贬他没关系么?”
小九显然看懂了红的眼神,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有什么关系,他恐怕巴不得没有我这儿子。”
“说的也是呢。”红点点头,安抚性地拍了拍小九的背脊,“事实上,他这样的父亲也没什么值得稀奇的。”
小九的身体猛然一僵,红以为自己说得太过分了,洛易再怎么说也是小九的父皇,正懊恼地准备解释几句,一垂首却正好看到小九一脸苦恼困扰的模样,不由捏了捏他圆鼓鼓的脸蛋,轻声问:“怎么了?”
“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既然这种雪花连大理石的地面都可以腐蚀,我们躲到偏殿去有什么用?”小九指了指头顶,“天花板不是早晚也会被腐蚀的么?”
“……虽然我和魔界王族是对头,不过也不得不承认,那位魔王陛下绝不可能这么傻,连这一点也没考虑到。”
“那他有什么办法,难道这被夺走了封印石的神殿还有什么秘密不成?”想着月之森的下场,小九显然不怎么乐观,“指不定外面还比这神殿安全些。”
“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红揽着小九走进偏殿,正好看到梅莎和安正在往地面上的一个魔法阵中输入魔力,一个半透明的结界从阵法中升起,并逐渐扩大,直到将整个神殿都笼罩其中,梅莎与安才停了手,气喘吁吁地靠着石柱休息。
这两人的魔力本来就少得可怜,即使有了增幅魔法的加持也累得快虚脱了,后背几乎全被冷汗打湿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梅莎打量了一下四周,忽然皱着眉问道:“蓝调少爷在哪里?”
红与小九还在感慨魔王陛下果真对这神殿了如指掌,听到梅莎的问话,不约而同地扫视了一圈,才发现蓝调竟然真的不在偏殿里,之前明明还看到他走进来的啊?
另一边的长廊尽头,蓝调推开了紧闭的门扉,那是一件昏暗的卧房,宽敞却略显空旷,半空中悬浮着的魔晶石发出淡蓝的幽光,乍一看去仿佛幽深的星空,美丽不可方物。
蓝调走过去疲惫地倒在床上,浅浅的陷入到柔软的床被中,墨绿色的床幔借着从门口吹进的寒风飘飘扬扬,下摆的流苏在凝滞的空气中荡开了一道道优雅而魅惑的弧线。
像是一瞬间卸下了心房,蓝调蜷缩着身体将自己埋入到墨色的被单中。单薄而柔软的床单似乎还残留着那人的体温,甚至连空气中都还隐约有一缕淡淡的玫瑰花香,就好像那人从来不曾离开过一般。
人总是无法注意到掩藏在最细微行止起卧里的得失,只有在心上不知何时多出来的某样东西被狠狠扯下来之后,才会感觉到那种噬骨焚心般的痛,混杂着仿佛在一瞬间天崩地裂的绝望。
尽管不知道那样东西是何时长出来的,就像是缭绕在心头的青烟薄雾;又仿佛是一根没有尽头的丝线,缠了一遍又一遍才包裹成一个小小的茧,在心脏最柔软的地方结成晶石的形状,早已无法剥落抽离。
第254章 圣徒之主
寂静的空气让人心烦意乱,蓝调蜷缩在柔软的锦被中,在魔晶石幽暗冰冷的光亮下,像极了某种受伤的小动物,缩成一团默默地舔舐伤口,静静地呆在床单的一角。
那是一种仿佛被扼住了呼吸般的痛苦,孤寂得让人看一眼便觉得心疼酸涩。
蓝调睁开眼睛盯着那一颗颗悬浮在半空中的魔晶石,闪烁着幽暗的光亮仿佛坠落天际的星,碧绿色的眸子仿若一泉幽深而宁静的深潭,泛着浅浅纹浪的深潭下,隐藏着某种深沉而难以言喻的情感,以及些许不可名状的疯狂焰火。
他总有一种错觉,觉得修还在这里,就在他身边,含着一抹浅淡而略显讥嘲戏谑的笑意看着他,盯着他的一举一动。那双灿金色的眼底应该是带着笑的,沉淀着几分淡然的温柔与宠溺。
他总有一种错觉,觉得这幽暗冷情的房间,渐渐弥漫开一股他所熟悉的野玫瑰的磬香,淡淡的仿佛丝丝缕缕的青烟,却真真实实的萦绕在鼻尖,久久不散,就像这磬香的主人一直静静地站立在一旁,用那一缕幽香昭示着他的存在。
他总有一种错觉,觉得身侧的躺着一具略显冰冷的躯体,却连轻轻的一个触碰摩擦都带着火热的温度,直直传递到冰冷僵硬的心脏,甚至连发丝的尾端都燃烧着瑰丽的火焰。他轻轻地翻身,仿佛每一次翻身或是不安地蹙着眉,都会有一双修长有力的手臂,强势却不失温柔地将他揽入怀中。
可他每一次抬头,每一次四顾张望,每一次不安的辗转反侧,都免不了一阵失望。
一次一次。
一次又一次。
他每一秒都比上一秒更清楚地意识到,那不过是错觉,只是错觉,一秒又一秒的叠加,仿佛没有尽头。
那双仿若有日月星辰在其间流转的灿金色眼眸,那股弥漫在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淡淡幽香,那令他无比安心的略显冰凉的怀抱,那仿佛还在耳畔回荡的呢喃呓语……
都不曾存在过。
他的心像被无形的丝线层层缠着,那丝线强韧而尖锐,交织着胸腔中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哀伤与执念,深深地镶进肉里,缠得死紧,以至于每一次呼吸,都几乎让心被勒出血来,一点一滴染红了那丝线,渗入到一片虚无中。
便只余焦虑不安,欲哭无泪,几欲疯狂。
父亲……修,您到底在哪里?
我真恨不得,掘地三尺,毁天灭地。
我真恨不得,折断您的双翼,用沉重坚硬的锁链,将您束缚在身边,直至永恒……
我真恨不得,化为您眼底的一束光,融为您身侧的一团空气,或是您踏过的土地,沾惹过的尘埃雨露。
我只愿,站立于您身侧,以一种亘古不变的姿态,看沧海桑田,观宇宙洪荒。
到如今,已是奢望。
“您就算再在这里呆上千千万万年,也见不到他。”
警惕一瞬间回笼,蓝调斜斜地侧躺在床上,凛冽的眼神如寒冰利箭般射向半掩的门扉,透过细小的门缝,隐约可见一个淡淡的身影,熟悉却又有些陌生。
那人轻轻地推开厚重的殿门,面容隐在黑暗中看得不甚清晰,在他背后,是如墨般的夜幕,点缀着盈盈飘落的荧光雪,蓝调眯着眼睛仔细看去,竟是云崖。
“可我找不到他。”蓝调沉沉地说,声音平静得近乎于平淡。
“所以才有我们的存在。”这一次,说话的是一名女子,云崖侧身靠着门站立,露出被他挡在身后的女子。一袭简单朴素的衣裙,一根素色的木簪将长发挽起,纤腰素手,摇曳生姿,顾盼回眸间,却是怎么也遮掩不住的妖艳妩媚,赫然便是梅莎。
云崖和梅莎,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是一个不可思议的组合,在蓝调看来,这两人几乎没有什么交集,甚至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而此刻,他们却并肩站立在蓝调的面前,看起来关系匪浅,这让蓝调不得不联想到某些东西。
蓝调坐起身,一扬衣袖,半空中魔晶石的幽光骤亮,淡蓝色的光晕覆盖了房间的每一寸角落,他神色莫名地看着云崖,半晌才状似叹息地说:“在月之森时我便不断地猜想那两个神秘的圣徒是谁。我猜测过安,今天在大殿时也猜测过梅莎,却从来没有怀疑到你身上,云崖。”
“那么,我是否该感谢您的信任?”云崖痞子气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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