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猜不到他在想什么,更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她却只能依附于他,才能更好地活下去。
走了很久,前方出现了一带宽阔的水域,陆路到了尽头。一条藤蔓搭成的软桥悬挂在河面上,连接着陆路两边的断面。水域正前的东南方向是一片层叠积累的山石,通向高地,一道瀑布飞流直下,耳边都是“哗哗哗哗”的水声。
一彦抓了根藤蔓,跳上了桥面,在上面摇来摇去,对她勾勾手指,“过来啊。”
清河在原地没动。
“胆子这么小啊?那可怎么办才好?”一彦轻轻一笑,迅疾俯身,捉住她一只手就拖到了桥上。藤蔓骤然受力,剧烈地晃荡起来。清河紧紧抓住一彦,身子还在摇来摇去,有规律地左高右低、左高右低她的魂都快给吓出来了,心脏在胸腔里“突突突突”地跳动。她的脚差点没踩稳,一彦抱了她的腰身,贴到自己身上,仰头看着被抱高的她,“你的胆子真的好小哦。”
“你使坏!”清河使劲打他。
一彦面色大惊,身子似乎不稳,一个踉跄向外倒去,“要掉下去了——”
下面就是水域,水流湍急,掉下去能不能爬上来还是个问题。清河惊骇地闭住眼睛,“啊——”
一彦嗤笑,“果然胆儿小。”他把清河拴在怀里,恶声恶气地说,“你还敢不听我的话?”
清河眼角都红红的,被他吓住了。一彦心情愉悦,抱着她快速地穿过藤蔓桥,着了地也不放下来。清河刚才吓着了,居然也没有反驳,就那么任由他抱着。一彦心里美滋滋的,吹着声口哨,顺手拔了几片路上的竹叶。
天黑的时候,他们终于穿出了河对岸的这片竹林,到了一个山清水秀的山谷。谷里有条小溪,溪边驻扎着两栋竹楼,用木桥搭着梯子在半空连通。楼下是一片湿地,用一条篱笆围了个很大的圈。远远望去,似乎养着些家禽,隐隐还传来一些“叽叽喳喳”的声音。
竹楼里灯火通明,笑声、酒杯碰撞声不绝于耳。
一彦竖起一根手指,在清河唇上摇一摇,带着他猫着腰从竹林里走出,借着夜色和山石的遮掩蹑手蹑脚地朝篱笆靠近。等近了,清河大惊失色。原来竹篱笆里养的不少什么家禽,而是一些珍奇异兽。有金色和银色斑纹的蛇、身体长地离谱却宽度很窄的蜈蚣、雪白色的毛球一样的动物似乎是驯养过,都很安静地偏安一隅,没有发生冲突。
一彦一眼就看重了那几条斑纹漂亮的蛇,喃喃道,“今晚的晚餐有着落了,这几个家伙肯定不想见我,先给他们一份见面礼。”
听他要干这么缺德的事,清河忙道,“这样不好吧?人家辛辛苦苦养的”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几个家伙反正闲得很,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肯定不愿意帮我。”
你杀了人家辛辛苦苦养的禽类,人家就会帮你了?恐怕更不会帮你吧?
清河觉得一彦的逻辑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她没有说出来。
一彦也不躲,直接在空地上架起了树杈,生起了火。几条蛇而已,自然是手到擒来,直接剥皮、取胆、放血
竹楼里。
一桌酒宴摆地正火热,三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和一个身姿妖娆的女人在一起碰杯。三个男人长相平庸,光着膀子,□围着花花绿绿的筒裙,女人到长得妩媚风情,看着只有二十几岁的样子,一头秀发都盘在头顶,只扎了条色彩斑斓的头巾。
“老三,听说你上次出货受了伤,我正好去东巴,和那边的蛇王换了几条蛇,一会儿炖了补补。”老二拍着他的肩膀,使劲擂了几圈。
不死也被你打地内出血了。
老二瞥了他一眼。
“你这是什么眼神啊?”老三不解。
“好了好了,你们就不能好好相处?明明是自家兄弟。”老四瞪他们几眼,看着倒比他们更成熟稳重。不经意地侧头一看,她就看到了外面的火光,顿觉不对劲,放下酒杯拔了枪就冲出去。关键时候,剩下几个也不含蓄,抄家伙纷纷跟上。
几步登下竹楼,楼下的空地上,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正围着火堆烧烤。
老四本来还认不出架子上烤的是什么,往地上一看,那一堆蛇皮却明晃晃地刺着了她的眼睛。刚想喝骂,一彦转过身来,对她嘻嘻一笑,“四阿姨,别来无恙啊?”
老四明显愣了一下,上下打量着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你是一彦?”
“还有假的吗?”一彦背负了双手,眼珠子咕噜噜乱转,笑眯眯地看着她。被他这么看着,老四心里就一阵发毛。原因无他,每次这小子一来准没好事,肯定是想勒索敲诈什么。这不,一个照面,招呼还没打就宰了她辛辛苦苦弄来的宝贝。她气得心肝都在疼,但是看着他笑眯眯的俊俏脸蛋,就是怎么也恨不起来,反而有种无力感,只喜欢这个小瘟神可以离他们远一点。
“你又想干什么?”老大警惕地看着他,脸都皱成了苦瓜。
一彦笑道,“来做客呀,这么长时间不见了,几位叔叔伯伯婶婶都不想我?”
想你个大头鬼!
几人敢怒不敢言。
忽然,篱笆的方向传来一声惨叫。回头去看。老二趴在栏杆上,身子伸进篱笆里,紧紧地抱着一只光脱脱的——大鸟?
“你干了什么,我鸟儿的毛呢?”老二的眼睛都急红了。这本来是只美丽无比的孔雀,头顶金冠,现在却成了一只比鸵鸟还丑的东西。
一彦一点歉意都没有,摆摆手,“谁让你们这儿这么无聊,没什么东西玩,就只好拔了它的毛来编个帽子了。”
老二终于发现了篱笆后的一块巨石,无数的孔雀翎毛都散落在地,有几根还搀着鲜血,分明是被蛮力拔下来的。
他一头扑在地上,抱着他鸟儿的一堆毛瑟瑟发抖。
一彦吐吐舌头,回头对清河一眨眼。清河转过头去,四处张望。
“你说,你要怎么陪我的雀!”老二火急火燎地奔上来,死死揪住他的衣领。
“有话好好说啊,不要动粗。”一彦把他的手扭开,脸上还有些嫌弃,气得老二差点断气。
“与其担心死了的,还不如担心还没死的。”一彦道。
“你什么意思?”老二的嗓门都提了起来。
一彦掏掏耳朵,离他远了点,挑了挑眉抱住臂膀,“金老二,你真不知道我什么意思?”
金老二都快哭了,“我的祖宗,你到底想干什么?有话就直说吧,别拐弯抹角的了,也别打我那几只宝贝的主意好不好,我养活了多不容易啊?”
“谁管你养地容不容易啊,我要是心里不舒坦——”一彦扬起头,金老二的心也随着他的语调提起来,一彦却微微一笑,拍拍他的肩膀,“好了好了,一会儿再说,这么久没见,先喝一杯吧,自家兄弟,有话好好说。”
金老二,“”
37
到了竹楼里;一彦随手找了架藤椅就躺下来;坐了一下;又闲不住;起身在屋子里转悠;东摸摸、西看看。他每碰一样东西;另外几双眼睛就会跟着动了上几动。
清河默默站到他的身边;周围的气息——似乎不太友善。
一彦看向金老二;“老二哥;这么多年的交情了,怎么你们看到我;一点也不开心呢?”
开心你个大头鬼!
四人心里的神经都狠狠抖上三抖。
这个天杀的!
清河更加紧张,躲到一彦身后,拉拉他的衣角,示意他收敛点。一彦脸上笑意仍然烂漫,“我大老远地过来看几位,你们就对我这种态度?太不念旧情了吧?”
“我呸!你丫的臭小子这次想干嘛?别再装了,有什么话就痛痛快快地说,别拐弯抹角地累死人!”金老二沉不住气,大声说了出来。只要一想到这小子过去来时干的那些缺德事,他就忍不住。为了怕这小祖宗心情不好又要报复,以前他都忍了再忍,这次实在不能忍了,连他最喜欢的孔雀的毛都给拔了。真是——
一彦笑道,“我这次来,是有一个笔大买卖要送给几位。”
几人狐疑地看着他,愣是不相信他的话。
一彦眨巴几下眼睛,“你们都不信我吗?我说的可是真的,你们这次跟我去了,见了那个人,走这趟货,办成了这笔买卖,保证你们在这一带的买卖都顺风顺水,再没人敢干扰。”
四人都保持着沉默,分明不相信他的话。
一彦低头笑了笑,“看来都不相信我。不过,这种事情我从来都不胡说。这次这个人,在缅境内也是赫赫有名的,不必那些独占一方的私立军差。我们又不是土匪政客,当然不是来抢山头占地方的,我们是来赚钱的。”
几人自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都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一彦笑道,“我可告诉你们了,你们这次要是不去,将来可一定要后悔。”
“我们能后悔什么?”金老二嗤之以鼻,显然不信他的话。
一彦背负了双手,在原地踏了几步,蓦然转身,目光带着一点说不出的味道,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直看得他头皮发毛,“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一彦道,“我记得你们是因为犯了事才越过云南,偷渡到这儿的,真正的祖籍在南江一带的奉化县区,家里还有不少老少,组合组合也有一个村子。要是家里出点什么事情,你们在外面也赶不回去,那可怎么办才好?”
“你在威胁我们?”金老二就要发怒,被老四拦住,有些凝重地说,“一定要这样吗?”
“最好的办法,是大家合作,互利互惠,对大家都好,否则的话——”一彦连连冷笑,“我什么样的性子,你们最清楚了,什么勾当没做过。我今天就在这儿承认了,你们也别逼我。”
先是威逼,又是利诱,这人当真是无耻之极。
清河不想再看,翻了个身白眼,转过了身。
四人铁青着脸答应。
一彦展颜一笑,转眼搭住金老二的肩膀,抓抓金老四的手臂,“二哥、四姐,就知道你们仗义,回头我一定重重谢你们啊。”
“别再来就是对我们最大的感谢了。”金老三偷偷地嘀咕。
动脑子想想就知道他不可能是让他们走一趟货那么简单,这小子心里,肯定又在打什么歪主意。那个被他看中的大佬,估计要倒霉了。
接下来的事情,几人是密探,清河被老四安排到旁边空出的竹楼房间里了。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五个人的呼吸声。
四人神色都很紧张,只有一彦神色自若。他大跨步地坐在座椅上,啜了口茶,抬头扫了他们一眼,“一个个哭丧着脸干什么,好像是去奔丧的?我这次让你们走的这趟货,可是大机缘,肯定会有大大的收获。办成了这个,以后你们也不用在这里冒险了,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你这小子,口气越来越大了。”
轻微的一声响,一彦把茶杯拍在桌上,不愠不火地说,“这是实力。”
“狗屁实力!”金老二哼道。
一彦轻笑,“老二哥喜欢和我说话,不喜欢听正经的拖延时间,我就陪你。”
“我说你这小子,说话怎么这么刺呢”
一彦道,“我不想废话了,实话说了吧,我这次让你们走这趟货的对象,就是赵家坤。不过不止是走货,我还需要你们帮我做一件更大的事情。”他起身在他们耳边叮嘱了几句,简单明了,却听地这几人心惊肉跳。
这他妈的是玩命的勾当啊!
“白家的小子,你不想活了?这事要是出了一丁点差错,你的小命就要交代在这儿了。我说你好好地在内地做你的少爷不好吗,非要到这种地方搀和这种事情?”搀和这种事情就算了,还要把他们都拖下水?这简直就是丧心病狂啊。赵家坤的名字,他们几个也都听过,那可是让政府军和几个大型的私立武装头目都头疼不已的角色。他名义上是个商人,但做的是什么买卖,大家都心知肚明,那老巢肯定也少不了家伙和人手。
就他们这几人,去不是跟土鸡瓦狗一样——送死吗?
“瞧瞧你们一个个晦气的表情,我什么时候坑过你们了?”他这话说出来,倒也不脸红,四人先替他脸红了一阵,真想对着他那张俊美的脸吐上几口口水。
山谷里的夜晚,气温不高。
清河睡不着,起身披了件衣服,到了窗口把窗子支开。窗外的星空,明亮、清晰,点点细碎的光斑,在漆黑的夜幕中尤为耀眼。夜风也凉,没有白天的燥热之气,吹在身上神清气爽。
清河心里难得地放松。忽然,一个黑影从窗子上倒挂下来,两手扑着朝她不断扇风,“我是一只鬼,我是一只鬼”
“啊——”清河一屁股坐到地上。
定睛一看,修长的人影在窗框里摇来摇去,单脚固定在上方,是倒着看着她的,是一彦那张俊俏又可恶的脸。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