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子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虽然平时大大咧咧,还不至于主动挑衅茗雅。菡瑾几步过去,把没拿着手机的左手搭上了纯子的手臂,提醒她不要冲动。做完这些事情,她才回复电话那头的迹部:“出了点小意外,没什么大事迹部君,你先说你有什么事吧?我这边有些乱”
迹部挑了挑眉,他如果没记错的话,刚才那个声音很熟悉,应该是经常和菡瑾在一起的那个叫什么小岛的女生的。如果两个人在的话,应该还不至于出什么大事。而且,菡瑾跟他说话的时候,声音也很平静。既然她说是小事,那么,她应该可以自己处理。迹部看了看房间里的落地钟,轻描淡写地说:“本大爷家请客,母亲让你过来一趟。”
菡瑾草草结束了和迹部的通话,这头纯子和茗雅已经吵得不可开交了。真田透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始终不出来阻止。菡瑾也不知道她安的什么心。
如果说小时候的茗雅是有些任性的话,那么现在的她就是彻底的蛮不讲理了。她扬起下巴,倨傲地看着纯子:“这座位是我们占着的,给你坐是恩赐,总之,柳菡瑾不能坐在这里我都不计较你是柳菡瑾的朋友了,你还想怎么样?”
“你”纯子握紧了拳头。
菡瑾使劲抓了抓她的手臂,制止道:“算了,纯子,我们打包带走,一张座位而已,犯不着为这事动气。”
说完,率先拿起了桌上的托盘。
纯子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不讲理还这么理所当然的人,她抚了抚额头上的碎发,讷讷道:“我受不了了,你还讲不讲道理啊?菡瑾是你姐姐吧,你怎么说出这种话“柳茗雅扫了一眼站在纯子身边的菡瑾,不屑道:“切,少拿姐姐这个名头来压我,我可不承认她是我姐姐!她妈是什么东西,少拿她跟我相提并论!”
纯子的手,牢牢地扣住了菡瑾的肩膀,她能感觉到,菡瑾全身都在颤抖。她真怕,她会直接扑过去。
谁想到,菡瑾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脸上表情出奇地温和。她提高了声音,扬起了下巴,说:“姑且不说这座位是你们还是我先占着的,你们是两个人,我们也是两个人,这是公共场所,任何人都有权利在这里就坐。说什么不让我们坐之类的,不觉得有些过分吗?”
真田透拽了拽茗雅的衣服,她已经意识到菡瑾这个时候突然转变口气不对劲了。只是柳茗雅还在气头上,哪管得上这些。她把头一撇,笑得有些张狂:“那又怎么样?”
若是柳茗雅想和她吵架,总能激怒她。她可以在任何人面前云淡风轻,却没办法忽视她这个宝贝妹妹。某种程度上来说,血缘的力量真是伟大。说她妹妹是最了解她的人,可能一点都不为过。从小到大,她几乎每次失控,都是因为这个妹妹。原本她只是把这件事当成小打小闹,总觉得闹大了对谁都不好看,也就不想再去折腾了。只是,茗雅那张嘴,实在是太厉害了,厉害到,已经可以随便干什么都能把她拖入战局了。
菡瑾深吸一口气,转身朝着她露出了一个诡谲的笑意,声音很低,把音量控制在几个人能听见却不会引起周围人注意的范围:“柳茗雅,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父亲已经很忙了,不要再给他添麻烦了,小心祸从口出。”
柳茗雅听见“父亲”二字,脸色一变,她想起了之前父亲跟她说过的,以后遇到柳菡瑾,不管怎么样都要躲得远远的,就算躲不了,也不要激怒她。只是人到气愤的时候,哪还想得起这么多。她看见柳菡瑾现在的样子,早就什么理智都没有了。身上穿着杂志上出现的世界限量版的衣服,满身贵气,举手投足都在引人注目。这些都是柳老头给她的,明明都是孙女,那个老头子就只会偏心!
想到这里,好不容易回笼的理智又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柳菡瑾,你不用威胁我!我就是说了,你妈不是个东西,你能把我怎么样?”
菡瑾走出麦当劳的时候,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拨了一个号码。
纯子不知道她打给谁了,但是她可以肯定,拨的这通电话,跟菡瑾那个叫柳茗雅的妹妹有关。
从头至尾,菡瑾只说了一句话:“可以开始行动了。”
走出十几米远之后,纯子再回头时,依旧能看见玻璃窗里,柳茗雅一脸得意,还有真田透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她和柳茗雅的视线对上时,对方那挑衅和讥讽的眼神,丝毫没有引起她的怒意,反而让她感觉到了彻骨的凉意。
柳父最近几天忙得焦头烂额,他的会计师事务所根本无法达到那张合约上的要求。只是,在当时的那种情况下,他除了签字,别无他法。
电话铃响起,柳父拨开满桌子的纸,好不容易翻到了电话机。谁想到,听到的却是那样一件晴天霹雳的事。
电话是女儿的班主任打过来的,她的声音,说不出的急躁和不安:“柳先生,今天我们学校那个脸被玻璃划伤的学生家长今天来学校了,说他们说”
柳父眼皮一跳:“说什么?”
“说,那次的事情不是意外,是你女儿故意找人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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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到老师的电话之后,他就没办法静下心来处理公务了;脑子里反反复复再回忆着刚才和老师的对话。
女儿和儿子的事情,都是芸子在管,特别是这段时间忙了以后,他很少去过问。在他眼里,一双儿女一直都是很乖巧的。儿子成绩好,懂事又孝顺,遇上麻烦也能自己处理好。至于女儿嘛,虽然有些闹腾,有些任性,小孩子脾气重了点,但是总的来说,也是一个好孩子。因为是家里最小的,一家人都宠着她,惯着她。到底还是个孩子,家里人都想着,反正长大了也就自然会懂事了。
学校里这起意外,报纸上前几天也报过。闹得倒不大,当时他也在早报上看到,因为是自家孩子学校里的,他也就特别关注了一下。大致就是一个一年级的女生,晚上做值日生擦玻璃的时候,从窗户里摔了出去。是一楼,没受什么伤。当天刚好那个教室被打碎了一块玻璃,碎片在窗外没来得及清理,于是,脸就被这么割伤了。
这本来是一件很普通的意外,他看完之后,还担心了很长时间,跟芸子强调了好几遍,下次家长会时,一定要和学校好好沟通。这么危险的事,万一发生在自家孩子身上,就不好了。
谁曾想到,会接到这么一通电话。女儿的班主任在电话里欲言又止,很委婉地跟他描述了一下现在的情况。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班的学生身上,她也有些震惊。
“柳先生,对方说,因为那个孩子之前被你家女儿威胁,一直不肯开口说真话现在这个样子,学校这边我们已经努力把事情压下来了。对方现在要一个说法。不管怎么样,这毕竟关系到你家女儿的声誉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明天能来学校一趟,这件事不能拖”
柳父的脑子里一片浆糊,他始终认为,女儿虽然顽劣,但还不至于恶劣到这种程度。这样的事情,已经是恶意伤人了,弄得不好,会影响女儿一辈子。他在电话里反复向老师保证,自家女儿不会干出这种事,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末了。老师也很无奈,最后只得草草约了个时间,详谈之后再做决定。
就这样,他一边想着这件事,一边整理那些乱七八糟的数据。出了不少错,最后索性提前回家。这件事,得和芸子好好商量商量。对方既然已经指名道姓了,肯定要有个说法的。不是女儿做的,他们绝对会对抗到底。
柳父到家时,时间还早。柳芸子看见丈夫这么早回来,不由得惊了一下。伸手接过他手里的公文包,看见他的脸色不是很好,心里不由得有些忐忑起来。前一次看见他这种表情,是从本家回来的时候,事后才知道,本家那边出的难题。她有些担心地问:“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早回来也不说一声!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
柳父看了自己妻子一眼,表情有些凝重地点了点头。
“是不是”柳芸子有些急了,“是不是又是柳菡瑾那死丫头出的鬼主意?那个臭丫头,她存心跟我们作对,还有那个死老头子,居然不帮自己的亲生儿子,他老糊涂了吧?让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处理事情,我看他是”
柳父听着柳芸子在那里噼里啪啦地骂个不停,本来就有些烦躁的心情,这下子更加不耐了。他打断妻子滔滔不绝的话,呵斥道:“怎么说那也是我父亲,你说话不要这么难听!进屋说,现在这个样子,被邻居看见了像什么样子!”
柳芸子动了动嘴巴,正想再说点什么,看见丈夫凶神恶煞的脸,还是把话吞了回去。
进了屋子,柳父才松了一口气,他在沙发上坐下,伸出手使劲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看见妻子小心翼翼地递上来一杯温水,想起之前自己的态度,心里有些愧疚,于是放缓了声音,解释说:“芸子,以后不要随便在外面说父亲的坏话,指不定谁听见了,就传到父亲耳朵里了,你也看见了,现在如果将来真的是菡瑾当家的话,我们的日子就难过了。那个孩子是暗性子,想什么都不放在脸上。趁现在父亲还活着,我们也对他好点,将来如果能分到家产,我们就不用去看菡瑾的脸色了。”
柳芸子在他身边坐下,她知道丈夫的话有道理,只是,还是不大能接受。她愤恨地说:“那个臭丫头,把我们折腾成这样还不够,这么不孝,早晚会有报应的!”
“芸子,刚才在外面怕被人听见我没说,”柳父放下手中的杯子,叹了一口气,“这件事跟菡瑾没关系,是关于茗雅的”
“关于茗雅?”柳芸子心中惴惴,嘴里重复道。
“是的。”柳父抹了一把自己的脸,迟疑地说,“你知道茗雅在学校里,和同学的关系怎么样吗?”
柳芸子转过头,有些诧异地看着丈夫,似乎很奇怪他会有这样的疑问。她想了想,说:“应该还好的啊没听见她回来说,有人在学校里欺负她你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柳父苦笑:“现在不是她被不被人欺负的问题,是她有没有欺负别人。还记得上次茗雅学校里那个女孩子被玻璃划上的事吗?今天茗雅班主任打电话给我了她说,那不是个意外,而是我们女儿干的。对方家长已经闹到学校去了”
“怎么可能!茗雅怎么可能会干这种事!”柳芸子倒吸一口凉气,震惊之后,又有些火起,她出声埋怨道,“再怎么说,身为茗雅的班主任,不帮我们茗雅证明清白也就算了,居然还好意思打电话过来!”
“芸子,老师已经尽力了,这件事,已经被学校压了下来了,”柳父觉得这不是事情的关键,“现在问题的关键是,那个孩子的家长,已经快闹到我们门上来了。我也相信,我们茗雅不可能干出这种事,可是现在这件事到底应该怎么”
“还能怎么样?”柳芸子打断他,怒气冲冲地说,“这种人,冤枉我们茗雅不就是看我们家有钱,想敲诈勒索吗?我一毛钱都不会给他们的,敢冤枉我们茗雅,我们走着瞧,看谁硬的过谁!”
柳茗雅一进家门,就感觉到家里气氛有些奇怪。哥哥训练还没回家,父亲和母亲坐在餐桌前,脸色凝重,特别是妈妈,她站在离她很远的地方,都能闻到她身上的火药味。
“我回来了”她犹豫着出声,打了个招呼。
妈妈看见她,脸上露出一个很勉强的笑意:“茗雅回来了,快点洗手过来吃饭吧!今天你哥哥会晚一点回来,不在家里吃了。”
“哦”
饭桌上有些沉默,柳茗雅忐忑地看了看父亲和母亲,却刚好和母亲的眼神对上了。
柳芸子看出女儿有些不安,猜想着可能是被两人的脸色给吓到了,于是尝试着炒热气氛。她和颜悦色地说:“茗雅今天和小透出门玩得开心吗?”
“刚开始是很开心的,”柳茗雅的脸也垮了下来,“后来碰到了柳菡瑾,真是倒霉!”
“怎么会碰上那个死丫头的?”柳芸子脑中灵光一闪,这也太巧合了,“什么时候碰上的?”
“中午吃饭的时候。”
夫妻两人对视一眼,柳父放下碗筷,问:“你对她说什么了吗?”
“我跟她能有什么好说的,”柳茗雅哼了一声,使劲地捅了捅碗里的米饭,“就吵架呗!不过,后来她被我骂跑了。”
“你骂她什么了?”柳父屏住呼吸,问道。
柳茗雅觉得父亲的表情有些奇怪,只是想到之前柳菡瑾被她骂跑时的样子,又忍不住得意起来;“没骂什么,就是骂她妈妈不是个东西她又不能把我”
“啪”地一声,柳父的筷子重重地拍到了桌上,柳茗雅被吓得一凛,一下子怔住了。
柳父铁青着脸,恨铁不成钢地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