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他刚踏进店里,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莲二,你怎么在这里?柳爷爷他是不是”
莲二听见熟悉的声音,转过身,淡淡道:“爷爷已经先回家了,我还要去看另一个人,所以才留下来的”
另一个人?幸村有些奇怪,不过,探知别人的隐私这种事,他向来不屑做,也就不再多问,这几年,莲二对他的疏离他看在眼里,实在不想让他再对他有什么坏印象了。
买完百合,他向莲二点了点头,就走了出去。
他上几个星期才刚刚来看过菡瑾,菡瑾的墓自然不会有什么变化。爷爷好不容易上了山,在菡瑾墓前站了半个小时,身体已经受不了了。在管家爷爷的搀扶下,只得先回车上坐着。
幸村在菡瑾墓前坐下,嘴角带笑地和她说起来前几天在英国时的趣事。
这么多年,他已经有些厌倦了,站在世界的顶端,在世界各地奔波,心里空空荡荡的。他已经30岁了,他想休息了。岁月不饶人啊,菡瑾,你的精市已经老了。
爷爷先走了,他在墓前待到傍晚时分,才晃晃悠悠地往山下走。
半路的时候,遇上了同样下山的莲二,两人不免一阵尴尬,片刻的沉默之后,又默契地同时往山下走。
他在前,莲二在后,只是,独独缺了一个弦一郎。
不知道要说什么,幸村干脆不说话了,原以为他们会这样一直到分开,却不想,中途的时候,莲二居然开口了:“听说你要接手幸村家了?”
幸村一愣,复又从容笑道:“是啊,我老了,球坛,现在应该是年轻人的天下了,这么多年,我累了。”
莲二不说话了,他们之间的诡异气氛,却稍稍有了变化。
这一个晚上,幸村把莲二带回了和菡瑾的那个家里,在那里,这两个隔阂了三年的好友再次喝得大醉。
黑夜中,幸村听柳莲二说:“精市,你知道吗?我今天其实是去看我的母亲了,亲生母亲。菡瑾是我的亲妹妹,我是父亲和菡瑾妈妈的儿子柳芸子,只是我的养母我无法原谅自己,我亲眼看见自己的母亲被父亲推下了楼还看着自己的亲妹妹,一步一步走向了死亡我对不起她们我恨你,是你,是你害死了我唯一的妹妹”
幸村觉得自己其实已经醉了,在菡瑾死后,第一次有了喝醉的感觉,他嗤笑着莲二:“你现在才知道,会不会太晚了?你恨我,你为什么不恨你自己呢?当时,我不爱菡瑾,你是知道的可是,你从来就没有阻止过我”
“幸村精市!”柳莲二咆哮着,一拳打在了幸村身上。
幸村没有还手,却依旧在低笑着:“莲二,我们是同一种人,对待我们不爱的人,我们都是残忍的这么可怕你再恨我又怎么样,你已经永远无法补偿菡瑾了,就像我一样”
他们,都没办法,回头了。
他们的罪,也永远无法得到救赎了。
莲二把头埋进臂弯里,哭了起来。
夜很静,幸村看着窗外的月亮,淡淡地笑着。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莲二早就已经醒了,客厅里也已不复狼藉。
幸村有一口每一口的吃着早餐,他们两个,同时回避掉了昨天夜里的谈话。
他们醉了,不知道当时说了些什么。
吃完早饭的时候,莲二跟他说:“幸村,你和真田小姐什么时候结婚真田家可是一直等着的”
幸村错开视线:“这些,我有分寸。”
莲二扭头,有些动容:“弦一郎的孩子已经要3岁了,我再过2个月,也要结婚了你”
“我知道。”幸村突然间笑了起来,打断了他,“我听说了,还没来得及恭喜你的,再过一年,可能你也要做爸爸了。”
“精市,总有一天,你和小透也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一直到柳莲二走,幸村都没有告诉他,他可能这一辈子都不会做爸爸了。
可能是报应吧,在菡瑾走了以后的三个月的时候,小透在上班途中出的那次车祸,医生诊断,她这辈子都不会再怀孕了。
只是,这件事情,知道的只有他和当时治疗的医生而已。
归来(一)
》
菡瑾候选人考试时考了第一,数学老师打电话到柳家,柳爷爷接到电话,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所谓学校代表的身份。
这个结果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忍足原以为可以和菡瑾一起去上课的,却不想最后演变成了这样。学校方面,菡瑾的位置由三年级的一个学姐代替了,南湘南的另一个代表是幸村精市。
忍足没有问菡瑾那天为什么会哭成那个样子,也没有在柳家人面前提及。
他不清楚当时她为什么会哭,但是,他知道,她不希望这件事让家人知道。
菡瑾在那天之后请了两天假,没什么原因,只是想冷静一下。
在第三天上学的时候,她主动到老师办公室,要求老师帮她和真田透换座位。
想来想去,她其实没必要自虐,更何况,被幸村这么一闹,她也彻底失去了和真田同学和平相处的心情。
幸村那天的话,确实刺激到了她。她承认,她没有忘记过他,她还爱他,所以,在他说出如此伤人的话的时候,她才会痛不欲生,以至于忘记了掩饰,下意识地选择了逃避。
她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幸村。
她没有想到直至今日,在忍受这么多痛苦之后,她还是爱着幸村,还是放不下。原来,她的心,并不如自己所想的所预料的那么坚强冷硬。
原以为,只要自己不去想,不去过问,有意地忽视,时间长了,幸村的影子就会渐渐淡去。只是,她低估了幸村对她的影响力。那是十年的感情啊,哪是那么一朝一夕就能忘记的!幸村之于她,不仅仅是她的丈夫她的爱人那般的存在,他也是她的精神支柱。她16岁以后的生命,几乎都在围绕着他旋转。这种接近毁灭一般的爱情,怎能如此天真的就忘记?
或许,她还需要时间,还需要更多的努力。
那次事件以后,菡瑾开始有意无意地避着幸村。她不确定,她当时强烈的反应有没有引起他的怀疑。倒不是怕他,毕竟她是重生的这件事情,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想来,幸村再聪明,也不太可能联想到这个。她只是觉得,若是解释起来,会很麻烦。一个平时并不熟的学长,说了一句并不怎么算中伤的话,值得她如此激动?怎么样她那天的行为都是有点解释不通的。
只不过,学校就这么大,想要完全碰不到幸村,这是不可能的。
三年级和二年级在同一栋教学楼,菡瑾有时还要去培训班找忍足,不管她再如何小心,这么大的概率,总会有碰上的时候。
这一天早上,菡瑾到座位之后,照例开始整理自己的书本文具,准备晨读,却不想发现了忍足的数学课本。想是昨天做完作业之后,两个人粗心大意弄错了。这是忍足他们现在培训班上课时要用的,现在还没上课,时间也来得及,菡瑾觉得,还是亲自跑一趟送过去比较合适。
于是,她匆匆冲到了培训班。
未想到,没有看到忍足,却看到了站在教室门口的幸村。
跑得比较急,她一直在喘气,还没有反应过来,幸村就已经和她打招呼了:“柳学妹,你好!”
菡瑾努力平复呼吸,心里咯噔一下,僵硬地应了声:“嗯”
一时两人都无话了。
幸村看见菡瑾的时候,还是吓了一跳的,他可没忘记,他上次把她气哭的事情。虽然不是故意的,但是,他把人家小女生气哭了却是事实。事后,他也反省过,从爷爷那里透露出来的这位学妹的身世,让他更加心中难安。
柳家的事情,也是闹得沸沸扬扬的,只是,在很多传言里,大家都忽视了柳家长子和前妻的那个女儿,所以,他当日才为了小透,不知深浅的胡乱指责。
现在想来,确实是有些伤人了。
想至当日的事,幸村有些汗颜,于是,他向菡瑾欠了欠身,鞠躬道:“柳学妹,那天的事真是不好意思了”
菡瑾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她承认,只是没想到幸村会道歉,也不明白他为何道歉,所以有些惊讶,惊讶过后,有些紧张起来,心中惴惴不安。她皱紧眉头,道:“没关系,幸村学长不必介意,那天只是我太激动了,学长您并未做错什么。”
“不,柳学妹,”幸村觉得对方是在客气,他坚持道,“我不清楚你的家庭状况,却横加指责你给小透添麻烦,所以真是对不起!”
原来如此!菡瑾松了一口气,原来是知道了她在父亲那个家里的情况,以为她是被这个刺伤了!菡瑾放下心来,复又忆起当日幸村的几句话,思来想去,还是要和他说明一下。
“幸村学长,你真的不用道歉了。我并不是在意这件事情”菡瑾向他点了点头,示意他不要打断她,让她说完,“我只是想说,真田同学家的情况和我没关系,我那天也不是想给她添麻烦,和横山学姐的恩怨,只是我的个人行为。我也没必要为了真田同学做出什么牺牲,毕竟,我们不熟!”
幸村僵硬在那里。
菡瑾丢下一句“打扰了”以后,急急匆匆冲进了教室找忍足,经过这么一折腾,她可能要迟到了。
**
横山当日的话,喊得大声,却一直没有下文,颇有雷声大雨点小的态势。
很长一段时间里,菡瑾出教室都是被同学们环绕着的,这让菡瑾好笑之余也很感动,她有了很多的朋友。
这种情况直到某一天,她和横山在学校大道上相遇,横山涨红了脸,吱吱呜呜和她打招呼,她笑着回应她,才结束。
和真田透换座位之后,日子也平静下来。不用天天对着真田透想起前世的种种,菡瑾觉得舒服了不少。
倒是真田透的样子却古怪起来,和她换了座位之后,她反而更加热情起来了,几次有意无意地要和她套近乎,都被她不着痕迹地挡了回去。菡瑾对她本来就有很多偏见,对她这种古怪的行为也不想多做评价,带着有色眼镜看人,难念有失公正,随便猜疑,想多了,反而会觉得自己小肚鸡肠。
菡瑾和新同桌成了好朋友,那个叫小岛纯子的女孩,就是上次横山事件中第一个站出来帮助她的人。
纯子是一个开朗的女生,和她在一起久了,菡瑾那在外人看来略显严肃又有点小大人样子的性格,也变得活泼开朗起来,更加爱笑了。
她原本在班上虽然人缘不错,却没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始终融不进这个圈子,自从和纯子做了同桌之后,她才真正和大家熟悉起来。
时间很紧凑,数学比赛之后没多久,就是考试。
熬过了这段考试前的灰色时间,7月悄然而至。
忍足家的事业中心隐隐有向东京扩展趋势,暑假刚开始不久,忍足夫妇就赶到了东京,并在东京买房置产。
东京和神奈川隔的不远,忍足时不时会来串门子,这让菡瑾原本无聊的暑假生活增添了不少乐趣。柳家的直系亲属不多,给菡瑾留下好印象的更是少之又少,忍足一家的出现,无疑是弥补了这一的缺憾。
琴子阿姨一如既往的迷糊,侑子姐姐还是那般活泼好动,时不时会让忍足家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头痛不已。
身处在这样温馨的家庭氛围之中,菡瑾却不会有任何的违和感。琴子阿姨喜欢在逛街的时候带上她,给她买一堆的衣服。侑子姐姐拉着她一块捣蛋,在出事的时候,她们一起被和彦叔叔骂。和侑士哥哥一起看书,他反复告诉她“有什么不懂的一定要问我”,等到最后,他却因为她根本不需要帮助而郁闷不已。
期盼了很多年,羡慕了嫉妒了茗雅无数年,那种甜蜜温馨的家庭生活终于实现了。
只不过,讽刺的是,让她体会到这种温暖的,不是自己的父亲哥哥妹妹,而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另一家人。真是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柳爷爷临时有事外出视察的时候,菡瑾通常都会被寄放到忍足家,她知道,爷爷这种行为看似无意,实则是有意的,只是为了她好。
菡瑾在忍足家有了自己的小房间,每天早上,她被琴子阿姨叫起来,眯着眼睛起来洗漱,然后,被和彦叔叔带着,和哥哥姐姐一起去跑步锻炼。回到家里的时候,琴子阿姨已经准备好了早饭。
这天,侑士和侑子回大阪了,家里只剩下了菡瑾和琴子阿姨两个。
吃完早饭,琴子阿姨把她带进了更衣室,一件又一件的裙子开始往她身上套,直到她头晕目眩为止。
最后,电话响了起来,琴子阿姨拎起电话机,菡瑾听到了一个女人的怒吼声:“忍足琴子,是谁说今天要来接我的?你人呢?”
琴子阿姨忙不迭地道歉:“美纱,对不起,我忘记时间了”
菡瑾被琴子阿姨带到机场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