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色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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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色伤口-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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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睛一看,那人正是凤绾。只是此时的凤绾不似彼时的凤绾。现在的他乾净清俊,身上穿著长衫,竟有文人风骨,双眼清澈,举止温文,不像白天那边扭捏作态。
  
  陈棋瑜趋近了几步,凤绾便立即察觉了,拨了拨袖,给他一个笑,低声唱道:「关山阻隔两心悬,讲什麽雄心欲把星河挽?空怀雪刃未除奸,叹英雄生死临别遭危难。」
  
  陈棋瑜听见唱词脸已色变,心中却叹:封皖,你果然为此而来。
  
  凤绾脸上的柔和神色一扫而空,依旧用男人的唱腔:「满怀激愤问苍天,问苍天万里关山何日返?问苍天缺月儿何时再团圆?问苍天何日里重挥三尺剑?」
杀鸟与人
  陈棋瑜轻叹一声,见四下无人,便顺著唱:「诛尽奸贼庙堂宽。壮怀得舒展,贼头祭龙泉。」
  
  凤绾淡淡说唱:「莫非你也怕权奸?有口难言?」
  
  陈棋瑜正想开腔,凤绾却陡然眼波一柔,整个人攀在陈棋瑜身上,嘴唇贴著陈棋瑜的耳,轻声道:「有人。」
  
  陈棋瑜立马明了,便一把将凤绾推开,冷著脸说:「凤公子请自重!」
  
  凤绾咯咯笑了开来。
  
  陈棋瑜扭身就走,强装一脸怒气。
  
  陈棋瑜在此处住下,时不时会故意走到外院去,看能不能碰上凤绾,可每回碰上,凤绾要麽就媚眼如丝,要麽就爱理不理,因此他便知道附近有人暗中监视,也不敢与他搭话。
  
  陈棋瑜明白凤绾为什麽要主动接近九千岁,但却不明白九千岁为何要将凤绾留在府上。作为九千岁最贴身的属下之一,陈棋瑜很确定九千岁『特殊爱好』只是针对自己的。
  
  当朝男风甚盛,收养男宠并不是什麽怪事,就是男男成亲,也是早有先例的。甚至先帝也废六宫,立男後,不过也正是因为他并无子嗣才造成今日的大权旁落的局面。
  
  如果九千岁举止言行间漏出半点对男色的喜好,估计第二天各色美男早就送满府上了。这样的事情却并没发生,旁人看来,九千岁的确是个阉人,既不近男色,也不好女色,若说他真有什麽众所周知的爱好,那就是施展酷刑——当然不是对陈棋瑜施的那种。
  


  习惯了看九千岁的金丝冠白玉簪蟒袍玉带玉环璎珞金绶带,陈棋瑜对在卧室穿白深衣趿木屐的随和男人非常不习惯。更别说当柏榆端著饭菜来喂食时,陈棋瑜是何等惊讶了。
  
  柏榆说:「都是清粥小菜,吃不惯也得吃。待你伤好了,便有好菜好肉吃。」
  
  「是,千岁。」陈棋瑜答道。
  
  柏榆亲手喂陈棋瑜进食。陈棋瑜不敢拒绝,只能僵著脖子张口吃粥,紧张的心情让他无法细品出食物的味道。
  
  喂食过後,柏榆又捧来花茶,让陈棋瑜漱口。柏榆问陈棋瑜喜欢什麽花茶,陈棋瑜随口答菊花茶。柏榆便顺著这个话题漫天地聊了起来,说的都是菊花的品质该如何选择,又说了杭白菊该怎麽挑选才最好。
  
  陈棋瑜也喜欢杭白菊,因此便与柏榆一句一句地聊了开来。陈棋瑜和柏榆聊天的时候,才发现柏榆博闻强识,很多典故都懂,诗词歌赋也是随口拈就。可明明是说柏榆不喜文人,为何他本人却有点文人气呢?
  
  这个问题陈棋瑜自然不敢问,无论柏榆表现得多麽亲切多麽和蔼,他也是不敢问的。
  
  过了几天,陈棋瑜伤势已大好。
  
  柏榆看过他的伤处,没再为他上药,只问道:你还愿住在府上不?」
  
  这是一个语气温柔的问句。陈棋瑜却不敢掉以轻心,只说:「奴才不敢。」
  
  「不敢麽?」柏榆嘴角抿起一个笑,道,「行。」
  
  陈棋瑜大气不敢喘一个。
  
  柏榆又道:「放心,你不愿也罢,难不成我会不让你走、用汗巾绑著你的双手让你挣脱不了、用亵裤塞住你的嘴巴让你开不了声、用我头上的白玉簪将你脚筋挑断、抽出来泡酒、和著花生一起喝下吗?」
  
  陈棋瑜听了这话,一点都不放心。
  
  柏榆手指撩过陈棋瑜的鬓发,说:你跟我到书房去,我正好有事交待你去做。」
  

()
  「是,千岁。」陈棋瑜领命道。
  
  陈棋瑜跟著柏榆到了书房,抬眼望去窗边,只见那儿还挂著那个木鸟笼,那雀鸟还好心情地在鸟笼里啼鸣。
  
  看著这雀鸟,陈棋瑜心情相当复杂。陈棋瑜实在是个很怕痛的人,就是普通的蚊叮虫咬也会令他有明显的痛感,更何况是千岁各种奇怪的对待。
  
  九千岁循著陈棋瑜的视线望去,便见到那笼中鸟,嘴角勾起一笑,便走到鸟笼旁,对陈棋瑜说道:你还记得它?」
  
  怎麽可能不记得?现在,即使看著这只雀仔在啄鸟食,陈棋瑜也觉得自己某个部位的皮肤在痛。
  
  陈棋瑜硬著头皮点了点头。
  
  九千岁笑:「它让你不高兴了?」
  
  陈棋瑜觉得自己并没什麽资格『不高兴』,只低头不语。
  
  九千岁将鸟笼打开,勾了勾纤长的手指,鸟儿便乖顺地停在他的指头上。九千岁又向陈棋瑜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陈棋瑜不敢不从,便走到九千岁身侧。
  
  九千岁对陈棋瑜道:你看,它很乖的。」
  
  能呆在九千岁身边,而且还呼吸著的,是没有不听话的。
  
  九千岁看了陈棋瑜一眼,道:你摸摸它。」
  
  陈棋瑜心里最大的感觉其实就是尴尬,对於那雀仔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恐惧或是厌恶,因此也不排斥去摸它,很爽势地将手放在鸟儿的背上。
  
  九千岁的手指抖了抖,将雀儿放到陈棋瑜的手心上。陈棋瑜便捧著这颇为乖巧而且娇丽可爱的小动物。那雀儿很娇小,毛也很柔顺,从手心传来微暖的触感,在这个瞬间,陈棋瑜心中尴尬也消除了,反而有种喜爱的情绪。他本觉得雀儿是很无趣的动物,现在却觉得还颇为可爱的。怪不得九千岁这麽不近人情的人还会养著一只在家。
  
  只是这种舒缓而温暖的情绪并没有在陈棋瑜心中维持太久。九千岁突然伸手包住了陈棋瑜的手,因为九千岁的用力,陈棋瑜的手自然地握成拳——『咯嚓』——手心传来骨头断裂的声音。那是小雀脆弱的骨头不堪重负而碎裂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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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棋瑜当时还无法分辨这声音的来源,却已发现指缝沁出了血水。
  
  九千岁放开了陈棋瑜的手,但陈棋瑜的手却似被无形的绳索捆住了一般,摊不开来,仍然维持拳状。
  
  「它伤害过你,」九千岁伸手,将陈棋瑜蜷曲的手指掰开,你怎能放过它?」
  
  陈棋瑜的手掌被迫摊开,手心满是模糊的血肉和紧贴著的染血翠羽。前一刻还是活泼而温暖的躯体,现在却成了支离破碎的死尸。
  
  陈棋瑜不可自制地打颤起来。
  
  九千岁的手绕过他微颤的肩膀,将他搂入怀内,轻柔的声音送入他的耳朵:「好啦,你慢慢会习惯的。」
  
  习惯?
  
  陈棋瑜只觉得冰冷从脚跟蔓延到全身。
  
  九千岁又说:「那班戏子,不能留。」
伤手
  陈棋瑜本来浑浑噩噩的脑袋一下子醒了过来——九千岁要杀了那个戏班的人?九千岁要我去杀?我?
  
  陈棋瑜呆呆看著沾著血污的羽毛——手掌上的这小小的死尸,仿似只是一个热身。
  
  陈棋瑜转头看向九千岁,道:「凤绾呢?」
  
  「凤绾嘛,他还可以活一阵子。」九千岁微笑著说。
  
  陈棋瑜心上的重担因为这句话而减轻了一点。
  
  九千岁端详了一下他的脸,说:你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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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棋瑜答:「不敢。」
  
  九千岁道:「在南巡之前办好。」
  
  『南巡』在本朝中也算是惯例了。帝都位於北方,因须『君临天下』兼之『体察民情』,南巡是每朝天子必做的活动。
  
  陈棋瑜离开了九千岁的宅子之後,做的第一件事是洗手——与其说是『洗手』,更不如说是『搓手』、『揉手』,甚至说是『磨手』。他先是拿水去冲刷,明明水已将血痕冲洗得七七八八,但他却越发觉得肮脏,又拿来布来死命揉搓。他出身体面,又是读书人,手除了提笔之外不曾辛苦,因此不消一阵便擦得手皮通红,有些嫩薄的地方也经已破皮。他却越发难受,将手搁到池塘凹凸的石壁上磨了起来,像是疯子一样不怕痛。
  
  当手出了血,他才慢慢回转过来。
  
  因为是书香世家出生,他的手本是细白的,现在却从皮破血流,有两三指头上的指甲也已外翻,沁出鲜红的血珠来。
  
  都说十指痛归心,他却似全不在意般的,懒懒地瘫在了池塘边的凉椅上,一手垂下,任著血珠滴落,一手捧额,犹如头痛。
  
  那个戏班……一个不能留?他们只是唱戏的,而九千岁却为了唱自己的一台打龙袍的戏而杀一个戏班的人?
  
  这是不应该的……不应该的……
  
  而且,他还要将这是交予陈棋瑜来办。陈棋瑜知道,这一步很关键。如果他为九千岁害了人命,便从此脱不得身,自然能得到九千岁更多的信任,得到更多的财宝,得到更多的权力,但失去的却也是更多。
  
  如果他不杀,那戏班也不见得会得救,甚至会搭上自己的性命——还有自己的家人。九千岁杀人毫不手软。当初他不也是为了保住家人才忍辱进入内侍监的?
  
  凉椅在池塘旁,池塘在蔷薇架旁。蔷薇的种子本是放在一个浅色的纸袋里的,纸袋上有著蜿蜒的暗纹,比蔷薇本身还安静华丽。是凤绾所赠。
  
  他说:我不能陪你去上京,不能看到你登科高中了。」
  
  「封大哥少取笑愚弟了。」他记得自己是这麽说的。
  
  封皖说:你是状元之才,如果让别人拿了去,我就到他府上把状元的玉牌顺来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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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笑得甚为开怀。
  
  封皖又说:「等你一朝看尽长安花时,莫忘了看我的蔷薇。」
  
  他的意味说得很深,跟他的眼神一样深。
  
  蔷薇架说来风雅,但却要费神,他早已无暇附庸,那架子上只剩蔷薇的残骸,枯黄的藤蔓缭绕著竹架,远远衬著铅灰色的天空,有种开不了凋不谢的苍凉。
  
  他深深吸了一口冷冷的空气,吸得胸口有些发痛。
  
  此时有个下人走来,本想说什麽,见到他的手,大吓一跳地说:「大人你的手……」
  
  他晃了晃神,才觉得那流血的手有点发麻,俯首一看,地上已有小小一滩血迹。他摆摆完好的那只手,淡定地说:「来找我,有事?」
  
  下人说道:「兵部侍郎胡大人求见。」
  
  「见。」
  
  陈棋瑜换上袖子较为宽长的衣服,好遮住手伤,才到花厅见客,问起胡大人事宜。
  
  胡大人只道:「昨晚夜里有『鮌教』杀手去刺杀下官,不过没让他得手,却也教他逃了。」
  
  「怎麽知道是『鮌教』的?」他微微一想,又说,「因为有鮌教的信物?」
  
  胡大人答道:「正是。在逃的时候落下了鮌教的信物,想必会再来拿的。胡府上下准备布下埋伏,现在正要经陈大人上报。」
  
  胡大人将鮌教的信物奉上。那是一块玉璧,雕著一条形状怪异的大鱼——想来是『鮌』。这玉璧却是残缺的,只有一半。
  
  「本来就只有半块?」陈棋瑜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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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下官愚见,此另一半应是与它作信物之用,两半能合一,才算是确认身份。跟兵符分半差不多的意思。」
  
  陈棋瑜沉吟道:「先放我这里。」
  
  胡大人只觉这玉璧是烫手山芋,恨不得早些丢开才好,忙道:「就按陈大人的意思办。」
  
  「没什麽事的话,便下去吧。」
  
  胡大人忙称告退。待胡大人退下之後,陈棋瑜直板的腰身便瘫软在椅背上,一脸疲惫,正欲休息,下人却又进来了,害他又板起脸直起腰来。
  
  下人说道:「有个戏子求见。」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说:「见。」
  
  来人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满嘴柔软的南方口音,一看知是个懂事的伶俐孩子。陈棋瑜问起他的名字,他答了个莺莺燕燕的艺名,陈棋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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