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鲁点击鲜红色记号,庞大的资料霎时飞快的刷屏,最後居然硬生生嘎然而止。
当机了!?
安德鲁吃惊的微微挑眉,他的专属系统是经过自己改造的TYS复合式超极性双主脑系统,理论上是永远不当机的。
安德鲁重新开启系统,在研究主题项次,点击“LAND”,扫入生理密码後,江谦的头像及资料占据了整个光屏。
打开其中一个细项资料夹,里头空无一物。
整整计算了17小时的数据没有留下半片灰烬。
安德鲁吹了一声口哨,双手抱胸靠在沙发上,嘴角笑意更为深刻。
「宝贝,我对你的身体越来越好奇了。」
The Chief … 24
江谦气冲冲的回到卧房,把自己抛在床上,又想起那个吻,江谦举袖使劲的抹去嘴唇上的馀温。
但越是在意,对方的气息越是彷佛缭绕不去,江谦恨恨的重搥了一下床板,整个人静了下来。
为什麽生气,难道他还忘不了那个人?
那个人……他的青梅竹马,他的情人,名字叫……徐擎天,对,徐擎天,别人口中的徐总,他口中的天哥。
江谦试着回想徐擎天的模样,记忆中的这个人五官早已模糊,他记得他喜欢穿的西装,喜欢抽的香烟牌子、早餐的口味、内裤的尺寸,独独无法勾勒出他的脸。
他也不记得对方看见自己满布肉瘤的身体时的表情,但江谦记得自己当时的感觉。
心脏彷佛被一瓣一瓣徒手撕下,血淋淋的疼。
江谦闭上眼,深深吐了一口气。
忘记吧。
这世界再也没有能让你伤心的事情。
你已走过绝望的幽谷,在死神的镰刀下滑稽生还,你现在活在这里。
江谦在心里缓慢的模拟打太极拳,结束後,他的思绪清晰,恢复了宁静。
睁开眼的瞬间,江谦略为惊异,因为他竟能看见放在桌上的一壶水中充满了淡银色的细小分子,这是之前没有的现象。
江谦走过去端起水壶,果然不是错觉,水中真的有许多密密麻麻的银点,宛如星河。
自己没有习惯在房间内随时准备水,江谦第一时间想到这是伟大的首席大人弄的,一壶看似普通的水,却一点都不普通。
江谦直觉的半阖上眼,将思维散布到身体里的每一个角落,他察觉他的心脏右侧有一个色彩缺口,缺口非常小,但就像一副少了几片的拼图,总是不完整。
缺口後方有淡淡的背景提示色───深灰银,跟水壶里的银点一模一样。
江谦默不作声地喝了水,躺在床上佯装睡眠,注意力却高度集中,他感觉着清水由食道流进胃里,水中的银点从胃壁缓慢扩散,一点一滴的凑到心脏的缺口旁,像勤劳的工蜂般修补那个破洞。
小小的缺口最後全部被银点填满,拼图完整了。
江谦伸手按住胸口,适才还有的一点点滞闷感现在已经消失殆尽。
这个异能如果能够复制,恐怕很多医生都要跳海了。
江谦讽刺的想。
安德鲁对他异能的研究还没有开始,如果开始,自己要透漏到什麽地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江谦并不认为对那个男人和盘托出是明智之举,可拙劣的隐瞒会是更愚蠢的行径。
在悬崖边行走最重要的是把握好平衡。
江谦思索片刻,打开漂浮光屏连上共和网,进入世界政府科学部的主页,知己知彼,他对那个男人了解太少了,对於33世纪的医学现况也是全然陌生,这样非常不利於跟对方周旋。
点击『第113任科学首席』,安德鲁双手插在蓝袍口袋里的高清图片跳空放大在江谦面前,那一副洞悉一切的闲适笑意,让江谦又莫名燃起怒火。
The Chief … 25
33世纪是以末世前的旧历计算,依据当代的新历,现在是新元897年,末世开始後整整三百年的时间,人类生活在最残酷恶劣的环境里,天灾战乱交相摧折,几近死绝,剩下的那些为数不多的人类终於幡然醒悟,在破灭的边缘跪下双膝,捐弃所有成见,携手忏悔。
领导者是一名科学家。
太阳变异固然是末世开启之钥,但将世界毁得满目疮痍的却是人类自己。
科技衍生出的一切产品技术,人类皆用於争夺,强国不愿意分享,弱国更不愿意坐以待毙。
科学让人类从蛮荒走向文明,却也加速了繁荣之後的腐化与灭亡。
那名科学家亲手砸毁了旧时代最後一台超级电脑。
从启蒙时代开始累积了数百年的科学体系从此消失,一切从新开始,该年为新元年。
他是第一任的世界共和国总理兼科学首席,许律。
许律建构起新的人类社会、新的科学体系、新的文明规则,人类在灭种的悬崖前回头了。
八百多年後,现在的世界政府大致维持着当时的简明架构,基本上有三巨头,第一位是共和国总理,第二位是世界议会主席,第三位是地球军队指挥官。
而江谦关心的科学部在世界政府里扮演的角色却是超然独立的存在。
科学部组织上虽然是世界政府的部门,但却不对三巨头中任何一人负责,它拥有独立的财源及人员编制,不受议会挟制。
科学首席毋宁说是政府官员,不如说是人类社会的监察人、修正者。
在科技发展同时,他必须确保人类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所以他根本不是医生?」江谦拧着眉尖,越看越糊涂,官网上关於科学首席的职掌介绍怎麽瞧都比较像某种卫道主义者的信念。
江谦再往下拉,跳到现任首席的简介。
9岁毕业於律山综科大学,10岁跳级直接取得博士学位,11岁担任北阁医院外科主治医生……
脑海顿时浮现一个半大不高的小鬼踩着蹬梯帮病患手术的模样……
「开玩笑吧……」如果他是病患,肯定吓得从手术床跳起来。
「12岁第二研究所未知射线科主任,13岁米亚柏星王家大学多样生物学客座教授,14岁前往泽阁星系实地研究,并发表着名的朗光逆向变位理论,15岁……」
江谦面无表情的扫过跟年节香肠一样长长一串没完没了的个人经历。
好吧,简单来说就是个天才。
接着搜寻先祖保护法,只有十一条条文,看完後作成一个结论:该死的监护人!
江谦深深吐出一口气,强迫自己颈部放松靠在枕头上。
他要面对的是一个对自己拥有绝对权力的天才。
他可以被庇护,过得奢华无度。
也可以被整得死去活来,无人闻问。
江谦厌恶这种处境,再怎麽挣扎都没用的无力感,受制於人,受制於未知的事物。
「人类为什麽不在末世全死绝就算了。」江谦喃喃念道。
这样就什麽烦心的事情都没有了。
The Chief … 26
但人类没有灭绝,江谦也还活着,所以他有再不喜欢也会来到的事。
在完全没有察觉的时候,地下实验室盖好了,新时代的科技安静环保的令人痛恨,地板甚至没有震动一回,地底就已经挖好了两层大洞。
「宝贝,跟我来吧。」安德鲁笑着率先步下楼梯,江谦冷着脸跟在後面。
实验室光源明亮,墙壁模拟着户外摇曳的翠森绿林,给人意外的开阔感。
「欧林,倒茶。」
安德鲁随性的推了一张可滑动的四角椅给江谦,自己坐另外一张,实验室除了一张矮桌里没有其他摆设,但江谦知道这只是假象。
江谦坐下,慢悠悠的啜着热茶。
「宝贝,说明一下你神奇的能力吧。」安德鲁打开他的专属系统介面,很轻松的要求。
江谦看着茶杯内淡黄色的倒影,沉默片刻,道:「我看得见药物的颜色。」
「说仔细点,宝贝。」安德鲁微笑提醒,语气中带着隐含的强硬。
「我看到的药物的颜色,跟你们看到的不一样,我认为那代表药物的某种属性。」
安德鲁轻轻一点,隐藏药柜自动从墙壁中浮出滑到安德鲁手边,安德鲁拿了一些药丸,分别放在矮桌上。
「从左到右依序告诉我,是什麽颜色。」
江谦瞥一眼。「绿色、绿色、绿色、黄色、蓝色。」
五颗药丸有四颗外观是白色,一颗是黑色。安德鲁听了江谦的描述,沉思了一回儿,又从药柜中取出另外五颗不同的药丸。
「这几颗是不是都是绿色?」
江谦眼角微微一紧,答:「是。」
真的都是绿色,只是是深浅不一的绿色,才这麽几分钟,安德鲁就摸到了他辨色的规则?
「嗯……」
安德鲁又拿了几种不同的药丸、药粉,让江谦一一指明他所看到的颜色。
江谦回答的很配合,但却说得很笼统,在画家的眼中,色彩是丰富多变的,红色有好几种红,绿色也有好几种绿,但江谦故意不区分这些,一律当作基本色统称。
「你看见药物的属性和你能医治病患间是怎麽连结的?」安德鲁直勾勾的盯着江谦的双眼。
来了,关键问题。
江谦眉间轻皱,状似苦恼的说道:「我也不清楚,有些人的额头上会显示出莫名的异色,如果是绿色,我认为就应该给对方吃绿色属性的药物。」
「说说你在15203室前看到议员时的景象。」安德鲁不急不徐的敲打淡蓝框的光屏键盘。
「我扶住他,看见他的额头是红色,没多想就从捡了红色的药剂给他吃。」
「你怎麽知道要五颗?」追问。
「不知道,直觉吧。」江谦耸耸肩。
「呵呵,宝贝,你可真是厉害啊,推得一乾二净。」安德鲁稍微挪开光屏,偏着脑袋看向江谦。
「信不信由你。」江谦淡定的端起茶。
「我当然不相信,因为自然界最不可信的生物就是人类。」安德鲁微笑的拿起一副很眼熟的超薄胶质手套,将之戴在手上。
「宝贝,为什麽你会觉得可以对我说谎呢。」安德鲁轻轻把单眼镜挂在右眼上。
The Chief … 27
江谦寒毛直栗,瞬间神经紧绷到最高点,戒备的看着对方。
跟一只长满刺的小兽似的,疵牙咧嘴。
安德鲁轻笑。
1米9的高大给人无形的压迫感,江谦想从阴影下逃开,但双腿不管怎麽蹬,四角椅分毫未动,欲起身,身体却彷佛被看不见的锁链给绑缚着,动弹不得。
修长的指头在漂浮光屏上轻巧的按了几个按钮,江谦所坐的椅子便向後慢慢倒下,成为一张宽敞的手术台,而各式各样的器材也从四周组合现形。
「放开我!」躺在砧板上的江谦咬牙。
安德鲁微笑但不说话,这时候的沉默也是一种语言,一种恐怖的语言,预告着接下来的行径。
「你不能这样做!」江谦的眼刀凌厉的全砸向安德鲁。
「宝贝,我给过你机会,你也答应要配合。」安德鲁摇摇头。「但你却选择欺骗。」
「我本来就非自愿。」为什麽他要自愿,为什麽他要配合,为什麽他不能安安静静的过日子就好!
「嗯,我同意你不自愿下去。」安德鲁依旧微笑,没有半丝不悦的表情。
江谦的声音噎住了,不晓得要说什麽,只能咬住下唇瞪着安德鲁,他看安德鲁用镊子从金属箱里小心翼翼的夹出某样东西,那样东西极小,肉眼几乎只能看到一个点。
「那是什麽。」江谦沉下脸。
「SNBG0015…L,超级微粒大脑强索器L型,本来是用在最顽固的智慧犯身上,我特地为你制作了改良版。」右眼微眯,透过高倍数的单眼镜SNBG被灵巧的安装在一根长长的银针前端。
「听起来是个好东西。」江谦讽刺。
安德鲁从上方拨开江谦额际的浏海,天空色的双眸倒映出一张冷漠不服输的脸孔。
「把它放到你的大脑里,你的一切就是我的了,你的身体、你的思想,还有你所见的世界。」薄凉的薄唇吐出的是极端残忍的话。
「听起来会变成僵尸。」嘴角扬起冷笑,事到如今,江谦也不想後悔、不想求饶,他只是妄图跟新世纪的天才斗智,结果棋局才刚揭幕就被杀得片甲不留,如此而已。
「宝贝你的形容很可爱。」安德鲁笑着将一些线头贴在江谦身上,流畅轻松的态度会让人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单纯的小手术。
江谦盯着天花板的光,思绪煞时有些迷离。
「在想什麽?」
「反正等一回儿你就知道了,有必要问我吗。」
「宝贝,我现在就想知道。」
「你太霸道了。」
「叫我安听听。」
「安。」很配合。
「真令人伤心啊,这种冷冰冰的叫法。」安德鲁笑着举起银针,集中精神让针尖从江谦右耳後方缓缓没入。
江谦麻木的抬了一眼看安德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