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到过会有这么一天,因为他和昭沅势必会引起凤凰的注意,留在青山派中只会拖累整个门派,他们也会更加麻烦。
可这一天真的到来时,他还是很难接受。
乐越走到一扇门前,抬手敲了两下。
片刻后,门开了,昭沅站在门边惊讶地看他,它身后的房里坐着琳箐和杜如渊。
乐越走进房内,插紧房门,向昭沅道:“我要离开青山派了,你也不能继续留下,你要和我一起走么?”
昭沅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看他。
乐越再向另一边转身:“琳箐,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我今天夜里就必须离开,要无声无息地走,不被师弟们和狐老七一家发现,你能帮我么?”
琳箐倒显得不是很惊讶,点头道:“可以呀,包在我身上。”
杜如渊站起身:“那么在下也要收拾一下行李了,还好,没怎么把箱子里的东西拿出来,立即就能收完。”他笑了笑,“我这几天一直在疑惑,为什么鹤道长没有动作,他的决定比我想的慢了些许。”
昭沅走到乐越身边:“我肯定和你一起走。你到哪里我都和你在一起。”
因为我是你的护脉神,从今后我会保护你,和你的子孙,直到有你血脉的最后一个人。
乐越的身影在灯光下半晦暗半清晰:“我也许会考虑去做皇帝,起码不能让安顺王世子那种人祸害天下。不过只是也许,我不是当皇帝的材料,我还没考虑清楚。”
杜如渊收着书册道:“没关系,我们可以陪你慢慢考虑。”
琳箐道:“是呀,反正你不行,我们还能再培养你儿子嘛。”
乐越笑了一声。昭沅碰碰他:“你,不要太难过。”
乐越扬眉:“小看我这个天生的大侠?”
昭沅看看他,摇头。
乐越又笑了一声,道:“实际上,我确实很难受,不过,要连这种小关口都过不去,还算什么大丈夫?”
福祸两相依,他会离开青山派,注定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既然如此,就要向前看。大丈夫要心怀天下。青山派,师父师叔和师弟们,即使离别,也一直都在这个天下中。
清晨,第一抹红光划开天幕时,乐越站在荒野中向某处遥望。
琳箐的驾云术很厉害,此时他们已在青山派的数百里外。琳箐坐在草地上擦汗:“累死我了,没想到带着凡人驾云这么累,耗尽我全部的力气才走这一点路。”
杜如渊拿着书册扇风:“幸亏在下有龟兄。”
琳箐瞟着昭沅:“是呀,幸亏这条龙会驾云。要不然一下带三个,我肯定飞不了两里路就掉下来。”
乐越又望了望青山派的方向,终于回过身,也在草地上坐下。
杜如渊道:“越兄,你接下来打算怎样?如果真的决定拼杀皇位的话,在下收回曾经说过的话。你也不是完全绝望,办法还是有的。”
他掏出一张纸,铺开:“待我来给你分析一下如今的天下局势。虽然皇上病重,朝中大权看似都落在安顺王手中。其实纵观全局,天下势力被分成了四份,握在四位藩王手中,安顺王手中的势力最大,又有护脉凤凰的支持,但倘若你能将另外三个藩王的势力全部收为己用,胜算也很大……”
琳箐挥手道:“行了,乐越他刚刚离开师门,情绪还没好起来,你的天下局势留待以后分析不迟。”
昭沅跑到一边的小溪旁,装满一水袋水,递给乐越:“你喝。”乐越接过,道了声谢,喝了两口。
昭沅露出牙齿开心地笑了笑,又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再递到乐越面前:“你吃。”
是一枚青绿色的鸭蛋。
乐越接过:“你居然还留了一个当存粮,我还以为吃完了。”说起来,师父昨天还曾问起过鸭蛋。
昭沅道:“前天晚上我老剥不开这个蛋的蛋壳,就把它留下来了。”
琳箐撇嘴道:“被你揣在怀里一天两夜,不知道有没有闷坏,现在天热,如果是个生蛋,说不定都孵出小鸭子了。”
昭沅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乐越拿着蛋往地上砸了两下,砰砰的,像一块坚硬的石头砸地的声音。蛋壳丝毫未破。
乐越皱眉,举着蛋看了看:“奇怪,这蛋是挺结实的。”
他再用力往地上砸砸砸砸,无论横砸竖砸,砸大头砸小头,使内功砸,搬石头砸,蛋都丝毫不损,坚如磐石。
琳箐卷起袖子:“看我来用火烧烧它。”
她把蛋放在掌心中,手上冒出火焰,一刻钟后,琳箐烧得有点手酸,蛋依然是刚才那个蛋。
乐越拧眉端详,肯定地道:“这不是一般的蛋。”
杜如渊头顶的乌龟缓缓吐出几个字:“有不一般的气息。”
像证实这句话一样,蛋自己在琳箐掌中打了个圈,咕噜滚到地下,又来回转圈滚动。
琳箐向后退了一步:“呀,它是活的!”
杜如渊弯腰观察:“不会真的孵出小鸭子了吧。”
乐越拔下根草戳戳蛋身:“就算是鸭子,也肯定不是一般的鸭子。说不定里面睡着一只绝世大妖怪。”
他话音刚落,蛋壳突然喀拉一声,裂开一条缝隙。
天地之间,忽然有声音响起。阴沉、晦暗,带着修罗地狱般的森冷。
“少年人,有些眼色。”
风,突然阴冷了,变得如刀般锋利。原本的朗朗晴空在转瞬间抹去碧色,铺满重云。漆黑的云雾翻滚,遮蔽了整个天空,似乎立刻便要将地面压覆吞噬。
绿皮鸭蛋抖动了一下,裂开的缝隙处,一块蛋壳掉了下来。
“尔等究竟是何人,敢打扰本座安眠?”
作者有话要说:嗯,再贴一章(*^^*)
第四十一章
宁瑞十一年三月二十日清晨,京城风暖日和,晨光甚好。
树叶的清香,春花的悠香荡漾在风中,只有皇帝的寝宫之中散发出浓郁的药香。
崇德帝和韶躺在偏殿的软榻上,看窗外的□。皇城内这几日都洋溢着一股喜洋洋的气氛,如同烂漫的春光一样。新太子的册立诏书已发,三天之后,将举行太子册封大典。
大内总管许公公站在软榻的不远处,躬身禀报:“……刚刚有消息到,和祯殿下已经在赶来京城的路上,大概明日便可到京城了。”
和韶淡淡哦了一声,许公公偷眼察看他的神色,又道:“新太子殿下可真是孝顺皇上,费尽心思找来了有仙缘的法器,皇上的龙体不日便可痊愈康健。”
和韶笑了一声:“太子啊,也难为他了,这般年纪,要给朕做儿子。”崇德帝和韶今年方才二十八岁,比慕祯只大了数岁。
许公公连忙道:“皇上这话若让太子听见可是会折杀他了,别说太子殿下,就算安顺王爷做皇上的儿子,也是对他天大的恩德。”
和韶依然看着窗外,又笑了一声:“安顺王么?恐怕他巴不得了。”
许公公赔笑道:“安顺王爷一向对朝廷对皇上赤胆忠心,这次替皇上前往天下第一论武大会,法器之事,据说也是王爷先留意,太子方才去办的。那件法器,好像是太子殿下修习武艺的门派内一位飞升的师祖所留,有仙家法术护佑。”
和韶遥遥望着阶下一株含苞的芍药:“仙法之事虚无缥缈,朕一向并不如何相信。便譬如昔日先祖得凤神护佑终得天下之事,朕就一直心存疑惑。”他收回目光,侧首,“许礼,你觉得这世上真的有凤神么?”
许公公怔了怔,将腰弯得更深些:“皇上,这个,老奴可说不好,先凤祥皇帝陛下能看见凤神,典册中都有记载。依据此等,凤神的确存在无疑了。仙玄法术,确实是有的,比如太子殿下这次为皇上龙体特意找回的法器,就是清玄派当年飞升成仙的一位道长所留,再比如安顺王府的幕僚凤桐,是位通晓玄法的异士,老奴听说此人这次在论武大会上大展神通,震慑了不少人。”
和韶挑眉:“这次论武大会,凤桐也去了?”许公公点头。
和韶沉吟,昔日曾有人向他举荐过此人,言其通晓玄法,身怀异能,他曾派人去凤桐隐居之处请他出山,还许诺司天监监正的官衔,凤桐推拒,却进了安顺王府做幕僚。
和韶问道:“太子的册封大典预备的如何了?”
许公公道:“禀皇上,都已经预备好了,礼部那边一应事务都安排妥当,太子殿下的袍服也已经预备好。”
和韶哦了一声,突然撕心裂肺地大咳起来,许公公急忙上前,偏殿的帷幕后涌出几个宦官宫女,奉盂端茶递帕,和韶用衣袖掩住口,苍白的双颊泛出一抹暗红,片刻后,躺倒在榻上,轻声道:“让人预备太子袍服的时候,顺便替他把龙袍也做了罢……”
许公公和众宦官宫女们立刻扑通通跪倒在地,许公公伏在地面上,叩首道:“皇上,太子已经寻来珍贵的仙家宝物,皇上的龙体一定可以痊愈。”
和韶轻笑一声:“太子,仙家宝物,痊愈……”他又转过头,去看窗外,“倘若这个世上当真有神仙,朕的凤神又在哪里?”
京城东南角梧桐巷的宅第内,碧叶连荫,花香怡人,凤桐在悬挂着细竹帘的廊下站,帘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锦衣的少女挑起竹帘,帘旁的流苏上缀着的银铃摇出一串清脆的声响。
“君上让你进去。”
凤桐走进帘内,少女跟在他身后,偷偷拉他衣袖:“桐哥哥,论武大会好不好玩?”凤桐微笑:“好玩,我还制服了一只噬骨兽,可惜留在那边让那些凡人处置了,早知道就带回来给你玩。”
少女皱皱鼻子:“桐哥哥就老爱说这些马后炮的话,我知道你一忙就把我忘了。”
凤桐再笑,将要走到门前,少女吐吐舌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替凤桐推开门扇。
凤桐迈入房内,向着垂帘后隐约的身影跪下:“君上,凤桐回来了。”
垂帘后的身影正坐在窗边,合上手中的书册:“凤桐,你没有和新太子一道回京?”
凤桐低首:“太子还在路上,凤桐有事禀报君上,故而先行一步。”
他将这几日论武大会上所见,一一向凤君禀报,昆仑山麒麟族的公主琳箐已经到了凡间,新一任的护脉玄龟及所选之人也已出现,似乎麒麟和玄龟两家,打算串通起来与龙联手与凤神族做对。
帘后的凤君淡淡道:“意料之中。”
凤桐接着道:“麒麟族选中的人是一名青山派的弟子,叫做乐越。与琳箐公主的脾气有几分类似,勇而无谋,不足为患。龟神选中之人我正在查其来历。龙那边的动静还未查到。”
凤君放下书册:“凤桐,你行事还是欠缺老练。龙族的继位者其实一直在你身边。”
凤桐诧异抬头,凤君道:“与麒麟和玄龟在一起的人中,是否有个看起来像凡人十三四岁大小的少年?他是辰尚的儿子,叫做昭沅。”
凤桐猛然回忆起当日论武会上的种种,那条白色的小蛇,以及与蛇连着的法契金线……他急抬头,神色微变:“不好,君上,是凤桐疏忽了,龙族要找的人恐怕已经找到了,原来……”
凤君悠然道:“不但已经找到了,而且血契也已经定下,青山派的弟子乐越,不是麒麟族选中的人,而是遗留在外的和氏后代。”
凤桐僵僵地跪着,神情变幻不定,片刻后再低头:“君上,是我眼拙疏忽,请君上责罚!”
凤君抬手摆了摆:“罢了,此事你察觉不出情有可原。”凤桐迟疑地道:“那么,接下来要怎样办?”
凤君云淡风轻道:“不足为患,只管依旧按着目前计划一步步走便是。”
凤桐垂首领命。凤君又道:“凤桐,依你看来,如今的太子与和氏的后人乐越,孰优孰弱?”
凤桐思索片刻:“新太子争强好胜,器量略窄,偶尔好些投机取巧事,并非完全合格的人选,但就目前来说,他却是最优之人。至于那个乐越……”凤桐皱眉,“就我在论武大会上所见,此人资质平庸,并无专长,空有些莽撞与勇武。与太子悬殊太大,没有比较的可能。”
凤君没有说话,待过了约半盏茶工夫,方才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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