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乐和法蒂娜这回是一起从海里回来的,给菲利克斯带来了最后的晚餐。当然这不是他们说的,而是菲利克斯察觉到的。因为按照传统,小企鹅们得自己走到海滩边上去。也许有几只成年企鹅监护,但肯定不是所有父母一路护送。
“吃饱了?”法蒂娜看着他,眼里不乏忧虑,但没敢表现得太明显。“我和你妈妈不在的时候,要和哈姆他们在一起啊!”
菲利克斯含糊地点头。不就是走到海滩吗?他终于可以摆脱那么些烦心事了!
“别落单,知道吗?”法乐比她担心得多,这话的暗示意味也明显得多了。
菲利克斯又点头,装什么也没察觉。他巴不得呢,但这话可不能说。
法乐和法蒂娜又嘱咐了他一点儿事情,这才准备像以往去捕食一样离开。但是他们都知道,他们再回到冰原就是下一个繁殖期了,这时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孩子能不能安全地到达海滩。在这种情绪的影响下,他们走几步,就恋恋不舍地回头一次。
就算是个机器,这时候也该被感动了,况且菲利克斯觉得自己已经算是个智能机器。他控制住自己冲过去的冲动,只大声喊道:“我会好好的!爸爸妈妈也要注意安全!一路顺风!”
可眼睛里的感觉很奇怪,控制能力出了问题吗?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一下,雷森纳尔人的共性是:操控粒子;越强的人操控能力越高,能操控的粒子数量、类型越多,控制范围越广。操纵粒子凝聚成人是人人都会的基本技能;所以,#这文真没有人兽/兽人/兽兽#
☆、第7章 乌鸦嘴
法乐和法蒂娜算是比较晚离开的帝企鹅父母了。在这之后没过两天,一大群小企鹅都被告知,他们的父母已经离开了,以后想填饱肚子就得靠自己。负责这件事的是费亚娜,她不辞辛苦地把一小群一小群小企鹅赶上路。因为如果不及时出发,小企鹅就会饿得走不动路;时间流逝,海滩上的麻烦也会增多——那地方可不止有帝企鹅。
当然,有些小企鹅一时半会儿还不能接受这种转变,需要费亚娜多费口舌。不过菲利克斯当然知道在这件事上纠缠没有意义,他干脆利落地就准备出发了。还有九只小企鹅信任他,和他一起走,包括哈姆在内。
一行十企鹅就这么摇摇晃晃地上路了。刚开始还好,前后左右都能看到其他团体的小企鹅。不过当他们离英派尔冰原越来越远的时候,速度之间的差距也体现出来了,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大,看别的企鹅都是模糊的黑点。英派尔冰原离诺斯海湾很远,有经验的成年企鹅最快也要走四天,小企鹅当然要走更久。运气好的话会有成年企鹅随行,不过大部分都只能靠自己。
菲利克斯一行走了三天,遇到了一些小麻烦——几只想趁机对落单小企鹅下手的贼鸥,斑海豹留下的冰洞,还有飘满了浮冰的冰缝——不过都被他处理了。照他自己的脚程,全速开动时瞬息就能到海湾,但现在还有其他小企鹅要照顾。而在第四天傍晚的时候,远处绵延不绝的冰面终于消失,变成了一线泛着微光的蔚蓝色,天空交界处也变成了柔和的淡青。
所有企鹅都兴奋了。虽然他们出生以来都没有见过这景象,大多也都从成年企鹅那里听说了。那就是诺斯海湾,再往外则是巴荷洋——因为寒流而富饶的海洋,也是他们最赖以生存的地方。
“我们好像是最快的了?”一只小企鹅兴奋地说。他想看得再清楚一些,以至于往前跳了好几步,伸长了脖子向远处看。
“没错,就是这样。”另一只小企鹅同意道。“我们一路把其他的都甩掉了!花费的时间就是证据!”
“干得好,菲利克斯!你果然是一只幸运的企鹅!”哈姆最后说,极其兴奋,用鳍状肢拍了拍菲利克斯脖子后面的一块地方——因为菲利克斯极其不喜欢其他企鹅用喙对他表示欣赏或者亲密或者好感。
菲利克斯倒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他预测了一下距离,说:“我们先休息一下?等明早太阳升起的时候,我们中午就能到达海湾了。”
其他企鹅都没什么意见。虽然太阳现在不会落到地平线以下,但是该休息的时候还是要休息的。想到第二天的同样时刻他们就会在碧蓝的海水里遨游,大家都兴奋不已。
帝企鹅们把自己在冰面上把自己摊平,晒着有些懒洋洋的日光,很快就睡着了。最近几天天气都很不错,他们梦里充满了长辈说的那种长龙般汹涌的鱼群。可他们都不知道,就在他们肚皮以下一公里的地方,有一条大鱼正游过冰冷的海域,斑海豹们一瞬间躲得精光。
严格来说,他不是一条鱼,而是一条年轻的逆戟鲸。他身长足有二十五米,黑色背鳍高而锋利,侧眼、下颔及腹部有白色的椭圆斑。如果说他圆形的吻突看起来有点像近亲海豚的话,那性格也绝对不是。
事实上,逆戟鲸群落是整个海洋里最令人闻之色变的杀手集团。他们有严格的等级和分工,在捕食猎物的时候尤其明显。有些负责战术指定,有些负责放出声音扰乱,精准控制攻击的过程和方向,甚至还能制造同频共振波浪把猎物打晕。就算是同样凶恶的大白鲨或者体型巨大的须鲸,都不能抵挡他们凶猛的进攻。
毫无疑问,一群逆戟鲸绝对是海中霸主,所向无敌。所以,就算现在只有一条,也不能让其他察觉到他的动物们感到放心——能躲起来的全躲起来了。
两条象海豹静静地伏在一大堆黑色的砾岩堆里,等着那块巨大的阴影从他们脑袋上过去。这条逆戟鲸似乎并不饿,一点也没注意底下,很快就游走了。但他们仍然不敢妄动,只小心地探出去半个脑袋。
“怎么回事?”其中一条小心地问另外一条,注意不让说话时冒出的起泡从岩缝里钻出去,“我从不知道杀手能进到这么深的地方——这顶上有冰,他们不知道吗?他们进到里头,就没法换气了!”
“这可很难说。”另一条用同样小的声音回答他,“也许他们现在想把势力范围扩大到最后一块没有杀手的海洋?刚刚过去的那条逆戟鲸相当强壮,看起来像是来打前哨的。”
两只象海豹为这种危险的可能性感到胆战心惊,根本不知道他们只猜对了一半。这条逆戟鲸的确是来打探情况的,但是由于年轻冒进,已经游过了浮冰区域而不自知。换做是平时,他肯定能听见这两只大意的象海豹的声音,但他现在没听到——因为他更关心顶上的冰层有没有洞,他快憋死了!
而这个行星上的所有生物都不知道,有一颗彗星正在漆黑的太空中疾行,后头拖着一条长长的、由冰末构成的银亮尾巴。而它的方向,正是这个星球。
四个月前,达克星系。
这是雷森纳尔星系最远的爱罗桥所能抵达的地方。没有多少人会来这里,因为这地方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飞快旋转着的黑洞。看起来和雷森纳尔星系的红色眼睛外观恰恰相反,它整个儿都是漆黑的,无情地卷吸着周围的一切。雷森纳尔人可以安全穿过一些微型黑洞,但这个如此巨大的绝不在其中。
罗约尔一踏出爱罗桥,就感觉到了那种危险的、仿佛能吞噬所有的吸力。不用探察都知道,他已经站在了被扭曲的引力场边缘。黑洞是宇宙的塌陷,远远望去,星云狂卷,就像恶魔的眼睛。
基于以上所有因素的综合,罗约尔自己也只来过达克星系一次。那次是顾天海给他们上的最后一堂课,讲的则是一直在争论的理论假设——“如果我们能征服更大的黑洞,就能离征服宇宙历第七代来临前的末日更进一步”。
大部分雷森纳尔人同意这个观点,因为按照他们的实力衡量定律,越强的人能掌控越多种类和数量的粒子,而黑洞无疑也在这个范围内。但他们也同时承认,现在的科技水平还不足以让他们征服这样的地方。
罗约尔仿佛着魔了一样,注视着那个巨大的黑色眼睛。它唤起了他的某段记忆——
“我们现在已经知道,黑洞和白洞是一种相反相成的天体。黑洞从这端将物质吸入,白洞就从另一端将这些东西抛出来。当然了,鉴于中间很可能有质量坍缩过程,就不用指望扔一个苹果进去,出来的也是苹果了。事实上,我们现今知道的最稳定的物品——能量源——扔进去也是有去无回。”
“就没有任何办法吗,老师?”那时的自己问。
“这我可不能下定论。”银发蓝眼的人注视着同样的方向,脸上笑意微微:“谁知道将来会怎样呢?”
眼前的淡薄形体慢慢消失,罗约尔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的意识拉回现实。他一直捏紧的拳头终于松开了,露出来一个银色小圆筒的头。如果拥有雷森纳尔人的观察力,就可以看到上面标着的小字:
“末日计划;封存时间:宇宙历第六代天海纪;保密级:绝密;风险:无法估计,不建议施行;鉴定人:顾天海。”
罗约尔最后深吸了一口气。他回过头,周围只有黑色的虚空和微弱的星光。这地方足够远,已经远到无法看见上帝之眼了。然后他低下去,看见自己的手指毫不犹豫地捏碎了那个圆筒,然后又看到它化成的银蓝光芒如箭一样闪入了爱罗桥。最后他向前一步,让自己跌入了那个巨大的宇宙深渊。
如果我再也找不到你,就让我来实现你未竟的愿望吧。
几乎是在同时,察觉到熟悉的信号波段飞速消失,位于梅恩主星上的图灵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是他把上一纪的绝密文件拿出来的,而现在……这真的是合理的选择吗?
半个月之后,宇宙的另一端。一个白洞正猛烈地向外喷射着物质,到处都是一片白光,看不到任何东西。它的体积是如此巨大,以至于先前喷出来的物质在漫长的年月里已经形成了一片星海,到处都是超新星。而也有没被引力拉走的物质,在空中形成了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彗星。这数量是如此多,以至于就算有人一直观察这片星域,也不见得能注意到其中一个红得发黑的彗星却拖了一条冰尾的奇怪情况。
再回来谈谈我们(相对)无忧无虑的帝企鹅们。
太阳在地平线上徘徊了一阵,最终又慢慢升了起来,而菲利克斯他们也打算重新上路了。越靠近海湾,冰层也越薄。虽然他们身上的绒羽还没完全脱光,但新羽也长得差不多了,扑腾过几个浅浅的浮冰区域完全没问题。不过在完全换毛之前,他们更愿意走在冰层上面。所以在碰到不厚不薄的冰面时,所有帝企鹅都趴下来,像鸭子一样蹬着腿前进;再厚一点的话,就努力用爪子滑过去。相对于前者,后者更需要技巧。
这不,他们的眼前又出现了一整块反光的透明冰面。
“我不喜欢这玩意儿。”一只企鹅抱怨道。
“因为你每次都在上面摔跤。”另一只企鹅嘲笑他。
“说得好像你不摔一样!”
“当然不是我——菲利克斯不就不摔吗?”
眼看胜利就在眼前,一群帝企鹅都很放松,七嘴八舌地开起了玩笑。至于再次成为话题主角的菲利克斯,就被推着上了冰面,给大家示范他的滑冰技巧。
菲利克斯站在那里,颇有点无奈。他能说,如果有个重力平衡系统,谁也不会摔跤吗?但是这也只能想想而已,他认命地点了点头,在冰面上挪动起来。
众企鹅只见他侧着身,一路优雅地滑到了对面,不由得纷纷叫好。“漂亮!”为什么是同一批的帝企鹅,他们就没这么容易学会这种技巧呢?也是冰蛋的原因吗?
“实话说,以帝企鹅这种圆滚滚的身材,你做得还真不错。”突然有另一个声音响起来。
十只帝企鹅立刻都转头到声音来源的方向,然后发现来的还是一只企鹅——虽然不是帝企鹅。事实上,这只企鹅只有他们的一半高一点,但看羽毛就知道,他肯定是只成年企鹅。
“阿德利企鹅?”菲利克斯明知故问。
“是啊!”这只阿德利企鹅挺起了胸膛,挨个儿打量在冰这面和冰那面的小企鹅们。“我说你们帝企鹅,总是这么磨磨蹭蹭。快点走,这地方马上就归我们了!”
在南极,只有帝企鹅的繁殖期在冬天——也就是极夜——里。这很明显是先头的一只阿德利企鹅;他们的繁殖地不那么靠近极点,性子又暴躁,所以看见小帝企鹅们的反应都是赶。
菲利克斯几乎是立刻就调出了这些资料。然后他低头看了看那个只有他肚皮高、却趾高气昂的家伙,没打算继续搭理他。“嘿,大家,我今天心情好,我们可以好好学学滑冰!”然后没等阿德利企鹅回答,他就重新滑上了冰面。
“……喂,你给我回来!”阿德利企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