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长还记着答应过我的,走前也不忘提携我一把:“现在有个出去进修两年的名额,回来后就可以直接进入刑侦三科。我想推荐你去,你考虑看看。”
我说:“不用考虑了,我去。”
科长满意的点点头,笑着拍拍我的肩膀:“进刑侦科就不能混日子了,你可要做好准备。”
“是。”我直了直身子,“那什么时候去进修?”
“这周日就去报道。”
这周日,项北结婚的日子。说什么来着,谁也逃不过的,是命运。因为一个“缘”字,相知相爱,因为一个“命”字,相别相离。
周六的晚上,我如约去参加同学聚会。在一家大型KTV里,到场的竟然有二十人左右,不得不佩服下项班长的人格魅力。看着一张张曾经熟悉现在陌生的面孔,念着一个个怎么样也对不上人的名字,记忆果然经不住时间的考验。
这是五个月来,我第一次见他,他穿着的很随意,白t恤,黑色的牛仔裤,一副学生的样子,其实明天他就会有属于自己的家庭,成为真正的大人。他被一群人簇拥在中间,调笑着即将失去自由。嘴上这么说,大部分人其实还是羡慕的,谁不想有个归宿。
他还是如此健谈,善交际,明明分别多年,还能轻松自如的谈天,好像时间和距离根本不存在。我一凑近,就有人开始起哄,说我太过高冷,很少参加同学聚会。我笑着赔罪。
我倒满一杯酒,举杯示意项北:“结婚这么好的事你也不通知我,真不够意思啊。”
他低声道:“我以为你不会想知道。”这句话,应该只有我能听见。
“这是哪里的话。我为你高兴,恭喜你。”
“谢谢。”
我们酒杯轻碰,一口喝尽。
“我明天要去外地进修,不能参加你的婚礼,在这先给你赔个不是。”
他像一直在神游,听到这句话才回过神来:“去多久?”
“两年。”
他点点头,将我们的酒杯再度斟满:“祝你平步青云,前程似锦。”
如此官方的话语……原来再度见面,我们真的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心平气和的聊天。
我曾以为,一段感情最糟糕的事,撕破脸皮,互相责难,彼此伤害。后来我以为,最最糟糕的是形同陌路,互不关心,冷漠以对。现在我才明白,比这些都更糟的是,若无其事,谈笑风生,悠然自如。
最残忍的不是平行线,没有得到就没有失去。最残忍的是两条直线。曾经交集,又要分离。因为得到过,才会更痛苦。
有人在一旁搞怪的唱起《分手快乐》,《背叛》,《爱上不回家的人》唱得撕心裂肺,悲痛欲绝。好像结婚前故意寒掺新郎已经成了国际惯例,项北也不恼,反到对他们动情至深的表演津津乐道。
话筒一个个传下去,谁也不能幸免。
经不住他们一再要求,我只好拿起话筒,唱了一首最近听到的歌。可能是歌名里也有一个“燃”字,所以感觉很亲切,我很喜欢。
心感受着零度的寂寞
无法去倒数过了多久
我总是陪伴一个人的我
……
火柴划过瞬间
烙下爱的燃点
彷佛你和我都不愿再后退
……
心感受着你心里的痛
如果能多想替你承受
可惜我只是个平凡的我
……
爱你绝不退怯
即便永远太远
让我带你逃离现实的氛围
紫色火花
是我们爱情的燃点
这爱多美
我偷偷遛出KTV包厢,抛下身后的嚣喧,走向寂静的夜幕中。一路上,我都在轻声哼唱着这首歌。
第二天,我提着行李,坐上前往另一座城市的飞机。而就在城市的另一端,项北的婚礼也正在举行。
我靠在飞机座椅上,嘴角微扬,即使不去也可以想象出那画面。其实每场婚礼都差不多,觥筹交错,喜气洋洋……他会挽着自己美丽的新娘,在亲朋好友的祝福中,走向殿堂,说道我愿意。他亲吻她的鬓发,他们交换象征承诺的戒指。
从此世界上又多了一对金童玉女,大家都说那是天作之合。
他们会一桌一桌的轮流进酒。
我满上。我干了。
百年好合。谢谢。
早生贵子。会的。
都是那一套惯有的说辞。
是的,我发现我竟然能完整的想象出他婚礼的每一个细节。或许因为我最重要的东西正在那里的缘故吧。
最终我还是用一把小手钳,剪断了从高中起就再没有取下来的锁链,没有钥匙,我只能用这样暴力的办法。我将它装在盒子里,在昨天交给了某个同学,让他帮我送给项北。在大学期间我也想过要取下它,却总以没有钥匙为借口。其实,只要是真正想取,又怎会没有办法呢。
现在,我将它物归原主。
爱上一个人,多么幸福。那个人也爱自己,多么幸福。相爱的人相守到老,多么幸福。可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幸福?
我已经二十六岁了,从十六到二十六,我与他相识了十一年。在这十一年里,我们相守了六年,我知足了。
以后天南地北,无须邂逅。
作者有话要说: 渣攻 结婚了QAQ 吐艳
☆、【35】
当晨曦的第一缕阳光穿过薄薄的纱帘照射到沙发上,我终于讲完了我的故事。整个过程里,周正阳都很安静,他一句话也不说,只是认认真真的听着。
我起身,伸了个懒腰,在沙发上坐了一晚,现在免不了腰酸背痛。我拉开窗帘,扫去一室阴暗,眯着眼又为自己点燃一支烟。周正阳来到我身边,抢走它,按灭在烟灰缸里。无视我不悦的眼神,他笑道:“没想到燃哥还有如此传奇的情感经历。”
我扒扒头发道:“人不风流枉少年,谁都有傻逼的时候。”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我在他肩上轻轻捶了一拳:“是谁先问我的?”
“八卦是人的天性。”他理所当然道。
“是女人。”我成功的补上一刀,自顾自的去浴室里洗漱。
我们一同去单位签了道,将整理好的案件分析上交。孙宇翔还是坚决否认他杀了项北,他一再强调,虽然案发时间他在现场,但项北那时候已经中刀身亡。
从个人角度上来说,我相信他的证词。他为证明自己没有杀人,将自己偷税的事实供认不讳。昨夜警察在他家中发现了那份证据,上面的金额,足够他吃好几年的牢饭。他的口供很严密,很有逻辑,有理有据,有井有条,不像是假的。
若不是孙宇翔因为商业纠纷杀害项北,那会是谁?项北不会把自己的事说给项南,所以我们只能从别处下手。我们决定去见项北最好的朋友,陈逸平。
想来这还是我们的第一次的正式见面,自从上次那连样貌都没看清的匆匆一瞥后,这事就不了了之。这次再见,竟是因为查案,项北死了,物是人非。
他和我想象中的差不多,戴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五官柔和,温文尔雅,文质彬彬。他在做电子商务的工作,知道我们要来,早早做好了准备。他气色不好,最好的朋友突然死亡,一时间肯定无法接受。
“我是陈逸平,你好。”他主动伸出手来,与我和周正阳交握。
依旧是例行的问询,由周正阳写着龙飞凤舞的大字来记录。要说他的案件记录,估计只有他自己能看得懂,不过反正最后都要由他来打印整理成电子稿,我也无所谓原件的美丑。
“七月十四日晚八点到九点,你在哪里?”
“我在家。”他立马回道。
“在做什么?”
“和平时一样,六点下班回家,然后就是吃饭,上网,陪孩子玩。”他淡淡一笑,“我女儿今年刚满一岁。”说到女儿他脸上的阴霾总算淡了些,浮出几分幸福的颜色。
“还有谁在家吗?”
“还有我妻子和保姆,保姆每天早上七点过来,晚上九点才会离开。”
我点点头,这些例行公事的问题总算问完了。陈逸平的不在场证明也很完整完美。如果说他老婆会徇私包庇他的话,保姆肯定不会,人证成立,已经可以确定案发时间他在家里。再加上至今没有发现他的犯案动机,我想他没有嫌疑。
顿了顿,真正想问的问题现在才开始:“你最近和项北有联系吗?”
“有。”
“最近的一次是在?”
“我记得是七月一号吧,我们约在常去的一家酒吧里喝酒。”
一号?案发两周前,是一个比较敏感重要的时间点。于是我追问:“能详细描述下当时的情况吗?”
他低头想了想道:“他当时状态很不好,喝了很多酒,一边喝一边哭……说他做错了很多事……对不起一个人……”说句实话,我根本没法想象项北会有如此狼狈的样子,但这不是重点。
项北口中的“一个人”很关键,我赶忙打断他问:“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他摇摇头:“不知道,我怎么追问他,他都不肯说出那人的名字。但我知道他是真得上了心了,为了那个人,还在和妻子闹离婚……”
我瞳孔顿时放大了一下,手也不自觉的微微颤抖了几下:“你说……项北……要离婚?”
“是的。”他很肯定道,“大概一个月前吧,项北瞒着家里和沈曼摊牌了,坚持要离婚。手续应该前几天就能办好了。”
我紧蹙眉头,向他确定一个细节:“你是说沈曼在一个月前就知道项北要和她离婚了?”
“是。”
“那他们夫妻关系?”
“很不好,据我所知项北这半年来都很少回家。”
沈曼在说谎!当我们询问她的时候,她说他们夫妻和睦,相敬如宾。照这个思路想,沈曼说那天她出门前项北应该是在家的,他们还有告别。这些与陈逸平的证词相悖。事实上,项北一个月前就提出了离婚,并且根本没有回家住。
为什么?
她又为什么要说谎?
或许……项北在家是真,吻别是假。
陈逸平的证词至关重要,我和周正阳对视一眼,默契十足。他记录的很详细,并且在“有个人”,“离婚”,“一个月”,“沈曼”上都画了圈来标记。
“项北最近得有罪什么人吗?”
“他人缘很好,很少和人当面撕破脸皮。”他不自觉地捏住下巴,“非要说的话……他要收购孙宇翔的公司,他要和沈曼离婚,他有一个情敌……”
“情敌?”
“项北以前对我抱怨过一次。”陈逸平解释道,“说他很嫉妒一个臭小鬼,让他充满了危机感。”
这个突然冒出了的“臭小鬼”真是无从下手,连项北口中的“那个人”是谁都还不清楚,更别说现在所谓的这个情敌了。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知道是哪位律师在负责项北离婚吗?”
“林昊。项北有什么事情都是找他的。”
我思考了一下确定没有遗漏,便起身,正准备同陈逸平告别。
“我还有一个问题。”在一旁一直沉默着记录的周正阳却突然发话,“四年前项北是不是有个很相爱的恋人?”
陈逸平愣了几秒,没想到话题跳跃的这么快,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是的。两人好像是高中同学,上大学时项北就总是提到那个人,他回国后两人就复合了。项北有次提出要带他来给我认识,他一直保密那人的名字,说是要当面介绍。但那天却没见着面。再后来听说他们分手了,项北也结了婚。”
周正阳又问:“那他们后来还有联系吗?”
陈逸平摇摇头:“应该没有,项北结婚后就再也没提起过他了。”
我们从陈逸平公司出来,周正阳问道:“项北要和沈曼离婚,项南为什么不说?是真得不知道还是故意隐瞒?”
“凭借项南的手段和人脉,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他会隐瞒其实不难理解,若项北离婚的消息传出会影响到两家的合作关系,不利于项家的股市。”
沉默的走到车库,正要开车门,周正阳一脸严肃的紧盯着我:“燃哥,你为什么要接下这个案子?”
我停下手上的动作,平静地看着他:“我想了解完整的真相,将凶手绳之以法。”
“因为你还爱他?”
“不。因为我是警察。”
周正阳少有的认真:“可你并不适合参与进来,太多的私情会影响你对案件的判断。”
我不以为然道:“你觉得至今为止我的办案方向有错吗?”
“没有。”他诚实的答道。
“那就行。”我认真的说,“如果我出错了,你可以指出来,甚至可以狠狠打醒我。”
“那么……”他强硬的说道,“还有一个问题。”
“你说。”
“七月十四晚八点到九点,你有不在场证明吗?”这是我和他都很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