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夏天天黑得晚,可客厅里拉着厚重的窗帘,黑乎乎的一片,刚进去,梁仲夏差点撞到鞋柜上。
易颂一只手端着汤碗,另一只手揽了她一下,梁仲夏情急之下抱住了支撑物,过了一会儿发觉自己搂着易颂的腰,当即往后闪了闪身子。
黑暗里,易颂的墨黑的眸子散着点狡黠的光亮,发出一声轻笑,“出息”
梁仲夏不服,“我怎么没出息了。你干嘛把屋子搞得见不得光一样,当你自己是吸血鬼吗?”
易颂伸手按开开关,黑暗里突如其来的光亮让梁仲夏如同条件反射一般闭上了眼睛,待她尝试着适应室内的光线时,一睁眼,易颂那双炯炯的眸子就在眼前。
她跟易颂距离很近,近得眼睛能数清他一根根长而展的睫毛,鼻子能嗅到他身上清淡的皂香,脸部能触到他呼出气体的温度。
梁仲夏面红耳赤地往后蹭了蹭身子,一直退到墙壁一角,易颂并不紧逼,抬起长腿往厨房走去。
调戏了自己,他还若无其事,梁仲夏心里来气,看着他进了厨房,跟在后面踱了过去。结果刚气呼呼地要进门,又跟易颂撞了个满怀。
梁仲夏气急,抚着额角看易颂,罪魁祸首却不厚道地笑了笑,“你今天怎么老投怀送抱的?”
“投怀送抱你妹!”梁仲夏咬牙切齿地磨出几个字。她真想撞墙了。中午的时候,易颂还一切正常,怎么就一会儿的功夫,他又变成邪魅男主角了?
梁仲夏懒得理会易颂的变脸速度,只发问道,“不是说要给我东西吗?”
易颂走到客厅,从茶几上拿起一个绿色的礼盒递了过来。那盒子很精致,是植物的叶子交错编织而成的,马赛克的排列,顶上系着蝴蝶结,搭配着几朵兰花,简单又漂亮,梁仲夏欢喜地接了过来,“是给我的吗?”
易颂见她像是迫不及待地拆礼物一样即将扯开细带,忙制止道,“这个是戒”,他说了一半却戛然而止,只解释道,“不能拆开,里面有薰衣草和肉桂,搁床头吧,助睡眠的。”
梁仲夏凑近了闻,确实有沁人心脾香味,闻起来清淡而不张扬,很舒服。
她惬意地呼吸了两口,抬起头来时,笑容又有点凝固,“呃为什么送我这个?”
“昨天不是你二十五岁的生日吗?”易颂答得简练。
梁仲夏晕了晕,她生日有这么混乱吗?再说是她心思过重吗?为什么刚才易颂那个“二十五”咬字过分清楚!用得着那么强调年龄吗?!
可得了人家的礼,自然不能再发脾气,梁仲夏只道了声,“谢谢啊,你怎么知道昨天是我生日?”
“微博小助手”
梁仲夏一只手托着那个像小枕头一般的礼盒,另一只手拍了拍易颂的肩膀,“长点心吧,易颂有谁会在微博上写真实的出生年月”
“我觉得你会啊”易颂有一点点吃惊,可他虚虚实实的,那吃惊又像是装出来的。那副样子真的很欠扁。
梁仲夏压制下心里的怒气,憋出个异常难看的笑容,“好吧。我可以走了吧?”
“等等,”易颂却又把她喊住了,“你这几天会一直在北京吗?我过两天要出差,你要是在的话帮我照顾阳台上那一盆绿萝和兰花。”
看着易颂递过钥匙来,梁仲夏愣了愣,有些惊奇地说道,“我没有跟你说过吗?以前我跟罗艺歆买了一盆仙人掌都能养死了,你让我帮你养花?你放心?”
易颂笑了笑,这个笑容里没有冷嘲热讽或者嫌弃的味道,“不要浇太多水,你要相信自己可以做得到。”
他这个励志的口吻可真稀奇,拿了人家的手短,梁仲夏只得接过钥匙,“我尽力啊,要是有什么意外我可不负责。”
易颂附和着点了点头。
待出门口的时候,梁仲夏突然想起来中午那件事情,心下好奇地转过身来,“易颂,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易颂没回答,显然是等她发问。
“那个”梁仲夏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你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来那个的?”
听她问出这个问题,易颂笑容敛了敛,却又很快憋住笑,“你应该不会想知道。”
见他故作神秘,梁仲夏更好奇了,“谁说的,我特想知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是因为我脸上痘多了还是我脸色不好?”
易颂看她越扯越远,只得老实地摇了摇头答道,“上次你把床单染了”
39第 38 章
“好大的一股酸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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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梁仲夏再厚脸皮,来大姨妈把男性朋友的床单染了这种事情;还是让她久久不能镇定。
作为一个女生;梁仲夏确实欠缺易颂说的“自觉”。她从不记得自己的生理期;可能是幸运,每次她都能预感到亲戚要来,所以这些年来血染床单从未发生在她身上。
这次偶发意外竟然就在易颂家里,实在让人难堪。
那天,她中午起床还洗了个澡,怎么就没任何知觉呢?可能是刚开始来得太少吧
梁仲夏摇了摇脑袋,心里不停地呐喊着,“不能想不要想不要想”
这种心理暗示似乎有相反的作用;她闭着眼睛;脑子里却幻想着易颂当日发现床单上有血迹时黑白不定的脸色。
那个死变态有洁癖,看到那不忍直视的一幕,他肯定想把她掐死吧
躺在她一旁的薛莜艺也久久没有入睡。李慧吩咐她去取汤碗,易颂家的门虚掩着,她站定了刚想敲敲门推开,却听到易颂沉声说道,“上次你把床单染了”
薛莜艺好歹也二十了,性教育健全,听了易颂那话想当然地地以为梁仲夏跟他已经做过小儿不宜的事情。
她也知道她表姐跟易颂关系匪浅,可她喜欢的不是校草吗?再说,现在她正交往的也是校草
梁仲夏私生活如此混乱,让薛莜艺小小地吃了一惊。
她要去敲门的手悬在半空中,很久也没放下。
姐妹俩背对着彼此,黑暗里闭着眼睛,各怀心事地辗转了许久才睡了过去。
第二天,梁仲夏吃过中饭,正要去图书馆查阅资料,转过逸夫楼,接到了她母亲大人的电话。
果不其然,她妈妈开口便是问她什么时候回家。
“啊,自闭儿童的项目临时加了个公益讲座,可能再迟两天。”
“这两天北京天气不好,你出门注意拿伞,”她妈妈照旧提醒。
梁仲夏“啊”了两声敷衍着,那头的人却还不厌其烦地唠叨着,“别光顾着学习,千万别熬夜,胶原蛋白流失很严重的,年纪轻轻的要注意保养还有,最近没再上火吧?多吃点水果败败。”
梁仲夏原本还想一声不吭地听下去,可她实在高估了自己的耐性,“妈——你说的这些舅妈每天都唠叨!她那么重养生,熬夜我哪敢啊!水果家里也都有。”
尽管压抑着嗓音,可梁仲夏不耐烦时声调不由自主地升高,待她发泄完毕,那头却迟迟没回音。
就在她忐忑不安地想着,经她那么一吼,她妈妈是不是生气了,听筒里传来低缓的声音,“仲夏,刚才你舅妈打电话过来,说你交了男朋友了?”
右手握着手机,梁仲夏整个人都呆若木鸡。
她交了男朋友,她那个大嘴巴的舅舅跟她妈妈通气实属常事,可是她舅妈一向自扫门前雪,这次竟然给她妈妈打电话特意说这种事情,这种远远超乎八卦的关切让梁仲夏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她顿了良久,才讷讷地开口,“呃妈,那个”
“听说是你师兄?开的还是保时捷。听着条件很好,怎么不跟家里说呢?”
梁仲夏觉得她舅妈李慧虽不露风声,可观察实在仔细。那天她只在邵宸一调转车头开走时见过他,没见着他的脸,倒把他的车牌记在了心里。
那头,梁仲夏的妈妈还在絮叨,“还是准备下周直接带回家给妈妈一个惊喜?”
梁仲夏头顶冒黑线,“妈——我现在没男朋友”
“哎?现在没”那头的人咂摸了一下她的话,立马得出了准确答案,“难道刚刚分了手?”
分手?梁仲夏愣了愣。
嗯,是分手了。自从那天说过“我们不合适”,邵宸一一直没联系过她,自己那句话已然是分手的明示了,可为什么她这些天都没觉得自己过的是分手的节奏呢?没有对那段关系的绝对依赖,也没有失却恋情的伤心。
直到此刻,经他人提醒,分手这种状态才变得切实起来。
她良久不答话,电话那头的人只当她是失恋了有些灰心,忙打气道,“分手了那也没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咱们会找到更好的。”
情势变成这样,梁仲夏还有些转不过弯儿来,只应声道,“我还要查资料,先挂电话了。”
把手机塞进裤口袋,走在逸夫楼前的连廊上,梁仲夏偶一抬头,只见前面回廊里走过来的三个人分外熟悉。
中间的女生穿着纯白色的连衣裙,脚上踩着一双金色平底凉鞋,手里抱着一本泛黄的旧书,步姿翩然地走来,很有那么一股古香古韵的气质。
那本书的背面贴着图书馆的标签牌。必然是九十年代前的图书了吧,能外借出那种图书,梁仲夏觉得韩清芮肯定是朝中有人。
走在韩清芮右边的女生穿着白色雪纺衫和蓝色短裤。这个距离看过去,梁仲夏有点幸灾乐祸。
站在女神旁边,再漂亮也只能当绿叶,陆卓宁真是自找不愉快。
不过,梁仲夏察觉到了,陆卓宁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嘴角也露出个舒畅的笑容来。
这个微笑带着胜利的味道,梁仲夏几乎在一刹那就洞彻了陆卓宁的意思。
陆卓宁笑,是因为走在韩清芮另一旁的人是易颂。
她没能得到的男人,现在选择了一个着实较她优秀的女人,她甘拜下风。
在这种情况中,被当作假想敌的梁仲夏处于一种同等的失败者的位置。
梁仲夏脑子想着那不是真的,可不知道为什么,陆卓宁的微笑真的真的戳痛了她。
梁仲夏脚步逐渐停下,三人亦在她面前驻足。陆卓宁、韩清芮、易颂,这个组合实在有点奇怪。
没待梁仲夏多想,陆卓宁先开口说道,“师姐,好久没见。”
梁仲夏勉强笑了笑,心里却咬牙切齿地说着,幸亏好久没见,每次见你我都不爽很久!
陆卓宁显然没意识到她这种负面情绪,“哦,对了。上次我室友的劳动合同问题还是请教了邵师兄才解决的,她让我谢谢他。”
她说“哦,对了”时,突然记起的姿态做得原本就不甚自然,再加上她找的话题实在有问题,梁仲夏觉得陆卓宁简直就是头脑不灵便。
陆卓宁为什么一定要在此刻,在易颂跟韩清芮面前,把她跟邵宸一绑在一起呢?梁仲夏心里憋着一股子气,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你是该谢谢他,但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个”
她说话的语气相比四年前她说“不如你啊”要缓和得多,可陆卓宁一准没想到她给的如此直截了当又莽撞的回答,当下被震得面如土色,大张着嘴,看起来像是在尴尬地想着说辞。
梁仲夏根本没给她讲话的机会,直截了当地说道,“卓宁,你以后别把我跟邵宸一说在一起。我跟他现在没任何关系。”
说完这话,就像是打完一场硬仗,梁仲夏根本没顾及另外两个人,只低头从易颂身边擦肩而过。
一旁的韩清芮看得云里雾里,而易颂听到梁仲夏说出第一句话时,眼睛微微眯起,饶有兴趣,他看向她的炯炯目光就像盯视着自己的猎物,静默着观察,心底蠢蠢欲动。
直到她开口讲第二句,她嘴巴一张一合,他眼里的笑意也愈来愈深。
待她恢复心平气和,易颂知道,这就是他出动的时机。
暑假的图书馆只开放不几个小时,等来电梯,梁仲夏进了车厢,八楼,关闭键,电梯门缓缓关闭。
就在电梯门即将闭合时,“叮”地一声,电梯门重新打开。
梁仲夏诧异地抬头,见进门的竟是易颂,更觉诡异了。
方才没顾及看他,现在梁仲夏看到易颂嘴角轻轻上扬,眼角微微下弯,隐隐透着笑意,似乎心情很愉快。
待他进门,她一言不发,重新按了关闭键。
“被甩了?”
听到这话,如同醍醐灌顶,梁仲夏醒悟了。啊,原来他刚才的笑容是幸灾乐祸。
她皱着眉头,没好气地答道,“让你失望了,是我说的分手。”
易颂愣了一下,眸子里笑意更深了,“为什么?”
“能为什么,就是觉得不合适呗。”
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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