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派之间如人一样,也有亲疏之分。”
太叔九摇头:“绝非如此,明明我们封魔界和七卿坊的关系更近——哈,别看我们平常一个不看一个,其实暗地里都有交情呢,我小时,就曾被师父带着去七卿坊玩耍。”
这就是渊源吧?
明殊想,自己对七卿坊和封魔界的路那么熟悉,也许,也是从儿时就这样走过的。
。
第74章 不速之客一
【〇七四】
当晚;商辰才折腾回来;一身衣裳被撕烂了,叫苦不迭:“泷焕忽然狂性大发;说什么也要回百里界,怎么办啊?”不止狂性大发;狂完之后,声泪俱下,痛斥霁青的始乱终弃,说再也不想呆在百里殿了;与其天天修炼还不如回泷山算了。
始乱终弃?从来就没有乱过好吗?
玄墨听完后气笑了:“他能不能不折腾?谁有空送他回去啊!给他找个湖;自己呆着去!让他当霁青的御兽他不愿意;霁青找别的御兽他也不愿意,他到底想怎么样!”
“他能想清楚,就不是泷焕了。”
“商辰老早就说过,泷焕想跟谁跟谁——霁青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迟迟不动,如果我有他那么强大的法力,管你同意不同意,不同意我就用法力压到你同意为止!”玄墨气呼呼地说,“霁青留着一身灵力法力是想干什么啊!”
“这叫,情趣。”商辰远目。
“泷焕这家伙在哪!我去收拾他一顿!”
“霁青房里。”
“……”
房中,床上,泷焕由气呼呼的仰躺变成了略微难为情的向内侧躺,闭着眼睛,不久,呼吸匀称,不知真睡还是假睡。
霁青把面具摘下挂在床头,坐在床沿上,抚了抚泷焕的头发。随着功力渐深,泷焕青色的头发参杂了些许浅紫。
无论哪一种颜色,都是霁青的钟爱。
在久远、久远之前,霁青也曾这样凝望变成孩童的小泷兽,当时的心情,难抑惆怅,因为等这只天真的泷兽成年,需要漫长的两千年。而身为人类,霁青无法想象,两千年后自己的白骨还在不在。
即使不能成为御兽,成为伙伴也好啊——霁青这样热切的渴望。
霁青抚摸小泷兽的脸颊,微笑。
而现在,霁青怀着截然不同的微笑心情,抚摸着泷焕的侧脸,心情愉悦。这张气鼓鼓的不甘的脸,让人根本就生气不起来。一定要是御兽吗?——并非如此,只要相伴就可以了,霁青的心从没有变过。他小心地盛着希望,不再向神祗祈求更多,因为,担心再多一点的祈求,会令所有的希望倾覆。
这样,就够了。
霁青的手指划过泷焕的嘴唇。
泷焕忽然睁开眼,泷焕的手陡然一颤,僵硬地停在唇上。
泷焕抓住了那根的手指,放在唇上慢慢地抚摩了两下,声音飘渺得不真实:“霁青,第一次见时,你就是这样,摸来摸去。我可紧张了,以为你会像吃弥宝粟一样,摸着摸着就咬下来。”
以为,我是你吗?霁青轻笑。
“我就等啊,等啊,没等到你的牙齿,就困得睡着了。”泷焕笑容灿烂,雪白的牙齿闪闪亮,“霁青,我不想成为你的御兽,也不想别人成为你的御兽。”
“你想怎么办?”
泷焕伸手揽住霁青的腰,轻轻一带,霁青一下子跌落在被子上,隔着薄薄的花被子,两人倚靠在一起。霁青的脸埋在被子上,春意,微凉。
泷焕收紧了右手,语焉不详:“霁青,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算了,我是神兽,不能这么小里小气。”
霁青没有抬头。
泷焕紧张了:“虽然你们都说,泷兽天性疏懒之类的。但是,你让我修炼,我什么时候疏懒过啊。比起那只莫名其妙的狐狸精,我强大一万倍都不止!”
霁青还是没说话。
泷焕苦恼,下定决心说:“霁青,我不想成为你的御兽……成为你的御兽也可以,但你不能只把我当成御兽!霁青,你知道明渊魂君和老青鬃兽吗……我想,像他们一样。”
霁青终于抬头,摇头,微笑:“他们,是什么样的?”
次日,桃花开早。
泷焕大声宣布他要成为霁青的御兽,商辰一把捂紧了他的嘴巴:“说就说,你喊那么大声干什么,太叔九还在百里殿呢!”
泷焕咧嘴笑,偎在霁青身边:“我要成为霁青的御兽。”
商辰故意一扁嘴巴:“你始乱终弃!”
“……”
“明明都是我的御兽,还跟我修同宗的神功,你半路溜了,我怎么办啊……啊,师父,你怎么……”商辰的话还没说话,就被明殊一把拽住手腕拖走了。
霁青没笑,但总觉得像在笑。
等一众人纷纷扰扰走了,祁子尘长吁一口气:“这饭没法吃了……跟一群不吃饭的人在一起,真没什么胃口啊。”
宗郁说:“子尘,你既悟了琴道,怎么还吃五谷呢?”
“若不吃饭,人生乏善可陈。”
“……”
“饭,要每顿都吃才有意义,就像有些人必须每天宣告一下所有物一样。”祁子尘将鲜花糕含入口中,瞄了远处一眼,远处明殊抱手,身姿直得像杉树一样,旁边,商辰解释着什么。祁子尘又回头,勾起狡黠的笑容:“不过,没有人能做到独善其身的,宗郁,下一个就是你了。”
“什么?”
祁子尘笑而不答,反而继续问:“我很好奇,你为什么那么执着地想成为商辰的御兽?”
“青鬃兽天生就是要战斗的神兽,选择一个强大的修真者,是天性。”
“商辰并不强大。”
无论以前还是现在,商辰都远远称不上强大,宗郁思索了一下,说:“还有青鬃兽的直觉吧,能找到并唤醒青鬃兽的人通常都不会太弱。”
就像“爱吃的人通常都不会太瘦”一样的回答,无法反驳。
祁子尘喃喃:“直觉吗?总觉得不是真正的原因。”
“你为什么入了琴道呢?”
“第一次听见琴音,就觉得,是等了很久很久的东西一样。”祁子尘慢慢笑了,“你总不会也是这种感觉吧?”
宗郁正直的脸十分坦然:“为什么不是?我出生之后,就被父亲的意识封印在混沌了。我能感受到,父亲已经死去,灵魂却还在徘徊;也能感受到,三千年来,百里界的气息越来越弱,越来越萧瑟;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冲破囚禁全身的混沌。”
“可是,当时在场的还有泷焕啊。”
宗郁沉思半晌:“还是直觉吧,第一眼,就有一种跟商辰在一起很久了的直觉。可惜的是,我初出混沌,发现商辰身边已经有了一只泷兽,气愤之下……”气愤之下,赌气离开了,这种话也说不出口。
祁子尘笑了:“现在也不晚。明殊心里再不愿意,脑袋也不会晕的。”
远处,明殊和商辰谈论的也是御兽。
“师父,打一开始我就没有把泷焕当成御兽好不好。刚才,只是随便说说,又不是真的要跟霁青争啊。”商辰委屈地勾了勾明殊的手,大感无辜。
“即使不是真的,为什么要说?”
“这是人跟人之间沟通时必不可少的趣味——揭别人的旧伤疤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师父你怎么就不懂呢?”
“你还在生我跟子尘的气?”明殊似笑非笑。
“啊?”太直接了,受不了。
明殊看穿了商辰的心思,目光变得柔和:“如果想要最短的时间内得到最大的修行,御兽,是修真者最好的工具,商辰,我并不是想阻拦你……宗郁,也不错。”
表情变化那么少,看不出是不是试探,商辰慎重地选择不说话。
明殊又说:“我也有过御兽,我原以为,他被我杀死了。”
明殊的御兽是一只喷云兽,因身有残疾,被以前的主人抛弃了,变得狂躁不安,阴郁乖戾,后来遇上了明殊,才重新变得正常了。
事发当天喷云兽在云山汲取灵气,侥幸活命。
御兽,与修真者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甚至可以冲破空间的阻碍。那一次,明殊站在玄阳教旧址,喷云兽感知到了主人的气息,最终追到了百里殿。
虽然说起来很平常,商辰心底却生出了一股异样的感觉:“既然如此,怎么不见他出来?”
“他在修炼。”
“……”
“他刚刚,出关了。”
就是这么谈话间,喷云兽出关了。他如闪电一样飞来,身手凌厉如同攻击,商辰瞬间运力于掌心。倏然之间,一个人影半跪在明殊眼前:“世尊,我出关了。”
“起来吧,云镇。”
云镇,头发遮了半张脸,剩下的半张脸很凌厉。
云镇是那种“虽然五官并不狰狞,但光用眼神就可以吓哭小孩”的人。好在,大约是习惯了人的畏惧,第一眼之后,云镇的眼神总是微微向下,尽量不与商辰对视。
纵然如此,商辰心里也不舒服。
更不舒服的还在之后,商辰很快发现,云镇对明殊简直是超乎寻常的狂热和服从,寸步不离,如影随形。好不容易有个独处的时间,云镇偏偏就杵在两人身后。而最可恶的还是明殊的态度:竟然是纵容!
任谁也没法在第三者的逼视下若无其事地卿卿我我。
商辰也见缝插针地抱怨,奈何明殊说,云镇乃是一个孤兽,身患残疾,心思敏感,言辞不宜太尖锐。可是委婉的话根本就没用,云镇依旧置若罔闻、我行我素。
这就是争宠。
这天,商辰见云镇下山了,得知他是下山替明殊买一件东西而已。问是什么,云镇也不回答,商辰心思一动,遂兴致勃勃地要求同行。
云镇默默看他一眼,点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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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不速之客二
【〇七五】
云镇的残疾,乃是从头到脚;右半边完好无损;左半边被焚烧过;所以始终以发覆面;着高领衣裳,身体被裹得严严实实,他的功力也因此大大受限。
商辰试图与云镇搭话;奈何云镇态度冷淡,话不投机。
人皆有脾性,商辰恼了。
铁铺掌柜也是沉默得跟铁一样;见云镇来了,取出一把刀状的利器,与云镇二人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商辰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多的武器,一一看过去,心情无比愉悦,其中一柄长剑尤为引人注目,纹饰华丽。
商辰取下,细看了一下:“好看是好看,不经用。”
铁铺掌柜瞥了一眼:“剑中,是最经用了。”
商辰不以为然,以自己的功力,这剑经不起一击,估计是给初修行的修真者用的吧。琳琅满目,华丽的妖艳的,不一而足,商辰却越看越索然寡味。
铁铺掌柜忽然开口:“你想要什么样的?”
商辰倒没有想法。
掌柜钻进里屋去,翻腾了半天,翻出一把形状似爪的奇怪武器,说:“这是先祖打制的少阴孤罩,以少阴山巨石为魂,威力非同凡响。”
商辰试着将灵力灌注,只见少阴孤罩骤然罩出团团冷焰。虽为焰,却宛如七月天忽然下大雪,寒冷无比。
商辰玩得起劲,浑然不觉云镇此时离开了。
掌柜的望着那冷焰,黝黑的眼睛骤亮,眼角的皱纹勾起了深邃的沉思,他望着恣意灌注灵力试探的商辰,又说:“少侠若觉得还不够,我这里还有一条煞星仟节。”
名字古里古怪,样子如铁链,勾连处生出铁钩,软趴趴的一条。
商辰试着将幻海灵力注入,只是刹那,煞星仟节忽然跃起,铁钩处伸出无限个利钩。这还有意思,商辰一喜,爱不释手。掌柜陪在旁边,眸子越发深不可测:“多少年了,少阴孤罩和煞星仟节都没有找到合适的主人。”
商辰意犹未尽:“掌柜的,你私藏的这些武器倒还有意思,就是戾气太重。”
掌柜意味深长:“我修行不行,看人却凑合。”
“哦?”
“什么样的客人适合什么样的武器,我还没有猜错过。”
商辰一滞,将煞星仟节放下,这时他看见掌柜的旁边多了一个男子。男子一袭羽蓝色锦衣,天生卷发及腰,额前有几缕湿发贴着,肤色极白,眸子极黑,个子高挑,面容阴柔,模样一见难忘。
“阁下灵力好深,不知出自哪个门派?”男子开口了,声音倒是很阳刚。
“百里殿。”
“原来是新近才起的百里殿,难怪面生。在下花仰,敢问阁下尊姓大名?”花仰将锦衣一摆,微微一笑,一双眼眸似要将商辰看透一般专注。
商辰一个寒战,答道:“在下商辰。”
花仰的手指在煞星仟节一一抚摸过,而后抬起那穿透人心的眸子说:“掌柜的吝惜好东西,从来都只会拿这种东西来应付,打发门童也就罢了,还能入得了阁下的眼?花某有一样奇物,虽然价格高昂,却是百年不遇,阁下要不要看一眼?”
掌柜的开口了:“花掌柜,你忒不厚道了,竟然堂而皇之在鄙人的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