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知秋作者:夏不安(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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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叶知秋作者:夏不安(完结)-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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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玫黑着脸默不作声。
  陆凡和阿焕也是,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只有阿英一个人莫名其妙,问邱华愈:“你说什么呢,这不是阿焕的同学吗?”
  邱华愈冷哼:“咱们女儿初中时失踪了一晚上,就是这小子给拐骗的。”
  阿玫即刻恍然大悟道:“原来是阿玫的朋友啊!”顿了顿她又说:“怪不得儿子不学好,原来是有样学样。”女人当真翻脸比翻书还快。
  阿焕张口想反驳,手却被陆凡紧握了下又松开,他认真地说道:“叔叔,我小时候不懂事,您别往心里去。”
  邱华愈也觉得自己方才太过小气,想想事过境迁,两人毕竟也没出什么乱子,便也坦然道:“算了。”说罢又对着阿焕说:“医生说你没什么事,我们今晚就回家去,我已经叫了出租车,你爷爷不放心让阿玫也跑过来了,家里现在没人照料老爷子……”
  阿焕一听说:“那我们走吧,我没事了,回家躺两天就行了。”语毕又看了陆凡一眼,目光中尽是不舍。
  陆凡说:“要不这样吧叔叔,我这儿有车我载你们回去。”
  阿英说:“不敢麻烦,你也不舒服还是回家歇着吧。”
  陆凡回道:“不麻烦阿姨,回雅镇的路我熟得很,我正好回家也有点事。”
  邱华愈心想熟人开车还是放心,就说:“好吧,那先谢谢你了,我去把阿焕的出院手续办了。”
  几人坐在车里一路话没几句,阿焕刚开始还和阿英吐苦水,不及片刻便昏昏睡去,而阿玫则一直望着窗外沉默无言。
  陆凡将邱家人送回家中,已是凌晨,阿焕被邱父邱母扶着下了车,转身看了一眼陆凡,陆凡对他笑了笑说:“好好养病啊!”,便驾车回了自己的公寓。
  邱老爷子已近风烛残年,但闻孙子被打仍满心愤慨要去结果了打人的那龟孙子,被家人好说歹说留在家中,已是越想越气,盼了一天眼见孙子病怏怏的回来,心早就抽做一团,爷孙俩抱作一团互相安慰。
  阿玫见到此情此景,只有苦笑,她转身就要出去,阿英一把撰着她臂膀说:“大半夜的你又想往哪野去?”
  阿英冷冷道:“你管不着。”
  “我管不着?”阿英气结,瞪着邱华愈叫道:“你听听你听听,这就是你宝贝女儿!你儿子被人打了,她都不哭不笑……邱焕玫,你还有心有肺吗你?”
  阿玫甩开阿英的手,依然执意要走,邱华愈终于怒道:“阿玫你都这么大了,能不能让家里为你少操点儿心,从小到大你犯的错还少吗?”
  阿英转身,不可置信地看着一向委曲求全的父亲,她记得她小时候生病时是邱华愈背着她跑到医院,每次家长会都是邱华愈去参加,每年生日只有他记得,她身上第一次来例假弄脏了裙子,不敢告诉阿英,自己偷偷去洗,却怎么也洗不掉那块儿痕迹,也是邱华愈发现了之后跑去给她买了条裙子,那裙子至今她还留着,满眼的猫狗花哨得很……那晚上她和陆凡在河堤坐了一夜,邱华愈找了她一宿,最后红肿着双眼头发凌乱地找到了学校,对着她和陆凡一人给了一巴掌,即使是那时候她也知道这个与她只有丁点儿血缘关系的人是真心爱护她……
  但是现在呢,她绝望了,原来都是假象,到头来他不过是认为是自己一直在犯错,而家人只是一忍再忍而已。她咬着嘴唇问邱华愈:“爸爸,你要是觉得我不好,干嘛还一直忍让我,干嘛还一直维护我……”
  “都是邱家欠你的!”阿英尖刻又悲愤的声音响起,“都是我欠你的!我十年都生不出来个孩子,你知道你被送到我手上时,我的感受吗?邱华愈,你知道吗?!这是你们给我的侮辱!”
  阿玫哈哈笑道:“对,就是这样,你从来没把我当你的孩子!那你知道吗?我爸妈来接我的时候,我为什么不走,因为他们抛弃了我!现在你们也抛弃了我!好的很,这家我早就呆不下去了,若不是爷爷我才不会回来!”愤然走到门口,阿玫又忽然扭头冷笑道:“临走之前再送你们份儿大礼……”
  早就愣在一旁的阿焕看着阿玫向他投射来的充斥着恨意的目光,他忽然知道她想说什么了,他愕然张口想说不要,但是已经晚了……
  阿玫字正腔圆无比清晰地说道:“你们的宝贝儿子,邱焕玥,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同!性!恋!送你们回家的陆凡,就是他所谓的男!朋!友!哈哈哈哈,真是令人恶心的一家子。”说罢阿玫踩着高跟鞋,掷地有声地走出邱家大门,她仰着高昂的头,却盛载着卑贱的灵魂,对不起,阿焕,谁叫你幸福的令我嫉妒的发狂,本该属于我的所有的所有的阳光为什么全都照耀在你身上,所以你下地狱去吧,反正所有爱你的人都会陪着你一起……

  三十六

  阿焕跪在地上抱着邱华愈的腿哭泣着:“求你了爸,我哪也不要去,我就乖乖地呆在家里……”
  邱华愈气得发抖:“你给我起来,现在就带我去那个混蛋家!”
  “我不要!我不要!”阿焕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转而又向身边人乞求:“妈!妈,我不要去,你劝劝爸!爷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您不要生气!我喜欢他有什么错啊!”
  邱老爷子躺在摇椅上闭着眼喘着粗气,边顿足边用拐杖敲地,阿英流着泪帮老爷子顺气,嘴上却说不出任何话来,怒其不争,哀其不幸,她一辈子指靠的宝贝儿子竟是个这样的人,阿玫真是送了份绝世大礼,女人又心疼又心酸又悲哀,她不要管了,女儿也是她养大的,儿子也是她宠大的,却从来没有邱家人会赞美她的勤劳善良,罢了,到头来都是自己的错,因为女儿没让她养好,儿子也被她宠坏了,好啊,都说子大不由母,你们邱家的子孙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阿焕还是被邱华愈拖出了大院,他的泪水已经干涸,在风中勾勒出两道惨白的沟壑,他的胸口痛楚难忍,但是他说不清楚是因为身体还是因为心脏,他恍恍惚惚被邱华愈拖着曳着,进了出租车,他被逼迫着说出了一个地址,然而说罢他便忘了他方才到底说的是什么,他怀疑自己真的说出了陆凡的家,于是他又跪在疾驰的出租车上,双手扒着邱父的膝盖茫然说道:“爸,我们回去吧,我是一厢情愿的,不怨陆凡,我听你的话,我哪儿也不去了,爸……”
  阿焕的话落在邱华愈耳中,字字如尖刀,他早已心灰意冷,老来得子,四代单传,不求其光宗耀祖,但求其能早日成家立业延续香火,这是邱家的祖训,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无后为大……那几个字早已被烈火烙在心间,曾经他是多么爱阿英,但就为了那几个字竟动了休妻的心……然而早知现在,他们当初千辛万苦一路走来又是为了什么?失望肆虐,他已经不知道用什么来寄托自己苍白的期待,儿子真是瞎了眼,正如那故去的老先生说的,即使无名肿毒,倘若生在中国人身上,也便“红肿之处,艳若桃花;溃烂之时,美如醴酪”。他感到莫名的悲哀,为自己,也为阿焕。都是陆凡,都是他,他拐了自己的女儿,又骗了自己的儿子,都是他!
  听见厚重的敲门声,陆凡裸着上身开了门,他刚洗了澡,身上尽是斑驳的青紫伤痕,看到怒不可遏的邱父和神情呆滞的阿焕,他一时愣在那里,还未反应已被邱华愈一巴掌呼倒在地,接着小腹猛地抽紧,那坚硬的皮鞋已经狠狠地踩上。阿焕这才仿佛从幻境中清醒过来,他紧紧拖着邱父的胳膊,声嘶力竭道:“不要啊,爸,你不要打他啦!都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你打我吧!”
  “阿焕!”陆凡捧着肚子凝视着阿焕,他向他摇了摇头。
  阿焕知道他在制止他,陆凡是想用自己的身体去消化邱父的怒气,他也朝陆凡坚定地摇摇头,他放开了邱父的臂膀,爬到了陆凡的身上,用瘦削的背部对着他的爸爸说:“你打吧,你打死我吧!”
  邱华愈彻底绝望了,他失重一般向后倒退了几步,脑中一片空白,手机在响,他上下去摸却什么也没摸到,只呆看着阿焕抽泣着对着手机说了什么,然后那可怜的孩子抬眼望着他,泪水已经灌进了嘴角:“爸,爷爷……他晕倒了……”
  陆凡扶着阿焕的肩,但是阿焕挣脱掉了,他甚至不再看他一眼,陆凡只见男孩儿失魂落魄地直起身子,漠然地从邱华愈身边走过,打开屋门就这么走了。陆凡很想追出去,但是他知道再怎么做都是徒劳,那孩子一定伤心透了,这不是他一早就预料到的吗?于是他躺倒在地上,忘记了寒冷的蚕食,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忘记了邱华愈是怎么出去的,什么时候出去的……都不重要了,门大开着,节日喧嚣之后的夜格外的宁静,他也感受不到了,只有心脏在坚持不懈地收缩与舒展着,尽管每一次迸张都是刻薄地痛楚,却也是在一声一声不辞劳苦地提醒着他,阿焕还需要爱,他能给予的只有这一样,是啊,他是不洁的肮脏的卑鄙小人,然而他只知道他的爱有多世俗阿焕就有多纯净,永远像一泓清水,勇往直前地去涤荡所有污浊的角落,把悲伤的慰藉灌溉成爱的园田……
  陆凡曾经偷偷地跑去了医院,他在邱老爷子的病房外张望,阿焕看到了他,但阿焕没有出来见他,只是发了一条简讯:“你走吧,我爷爷若是不醒来,我怕是再也见不了你了。”
  陆凡靠在冰冷的白墙上回复到:“告诉我为什么?”
  “因为我不能原谅我自己!”
  因为我不能原谅我自己,陆凡在心里默读了一遍,不能原谅,他撑起身子默默走出了医院……只觉得自己宛如与这世界隔绝了似的,像站在结界的孤鬼,人间的灿烂千阳他看不到,人间的欢声笑语他也听不到了,不能原谅……

  三十七

  阿焕听到走廊里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像在省城大学初次见到他那样,他也是如此这般细细聆听陆凡走远的声音,潇洒的,不羁的,或者落寞的,颓唐的……他握着邱老爷子的手说:“听到了吗?他走了,我又把他赶走了……但是爷爷,我多么不情愿啊!”
  然后他从床头柜里拿出一台小小的收录机,像以往这几天一样,按了播放键。
  苍凉凄婉的女声:
  马嵬坡下草青青,
  今日犹存妃子陵,
  题壁有诗皆抱恨,
  入祠无客不伤情……
  “爷爷,还是您最爱的《剑阁闻铃》,您怀念奶奶时就喜欢唱这支曲子,可我从前都不知道您在唱什么……您别生气,我这不放给您听了么?杨贵妃死了,奶奶也走了,君王伤心,您也伤心……你们都伤着自个儿的心,也伤着我的心,我只想我爱的人都好好的,您也好好的,爸妈也好好的,阿玫也好好的……我也想他好好的,但是我明知道他不好,我伤了他的心……”
  叹君王万种凄凉千般寂寞,
  一心似醉两泪如倾。
  愁漠漠残月晓星初领略,
  路迢迢涉水登山哪惯经……
  “爷爷,不骗您,有时我也后悔,我常常想这一年多来我都对自己做了什么,我问自己是不是只有食言,只有失望,只有许多次想象着同一个场景,回到去年夏天的那个夜晚,回到我挂了电话的那一刻,告诉自己不要去,不要去……我要是那晚安安生生地坐在家里听您唱戏,这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
  从古来巫山曾入襄王梦,
  我何以欲梦卿时梦不成……
  莫不是芳卿心内藏余恨,
  莫不是薄幸心中少至诚……
  “爷爷,我常在梦里梦到他,就像你梦到奶奶一样,但在我的梦里,他总是少年时的模样,他扶起受伤的我,安慰我,背着我走出了足球场,微笑着对我说‘再见’,这都是真实的,可他都忘记了,没关系,他记得现在的我,他还没有来得及和我时候再见,然而我不想同他分别……我告诉他,如果您醒了,我们就可以重新在一起……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这样说,我不是要赌上生命或者爱情,只是你们两个我谁都不能失去,我无法想象……爷爷,我累了,我要睡一觉了,真的太累了……”
  于是祖孙俩都入了梦乡,他们均匀的呼吸漂浮在充满着消毒液和酒精味道的病房里,纯洁而迷醉,只有那女声还在婉转鸣唱:
  再不能太液池观莲并蒂,
  再不能沉香亭谱调清平。
  再不能玩月楼头同玩月,
  再不能长生殿内祝长生……
  陆凡回了省城,他走进学校,看到那布告栏上白纸黑字的一张通知,上面写着计科院00级学生陆凡因参与打架斗殴被取消保研候选资格,如同很多年前他在那初中的布告栏上看到自己的丑闻一样。在他的父母看来,他大概依然是那样不求上进的人,而他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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