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两个人从卧室里出来,陆凡还故意拉着阿焕的手,但是被阿焕给挣脱了。
阿焕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文静秀气,有一双和阿焕一样迷人的眼睛,他问道:“你叫羊羊对吗,我叫阿焕。”
阿焕伸出手,小姑娘握了握。
阿焕又接着问:“那你能告诉哥哥你今年多大了吗?”
小姑娘说:“十二岁。”
“哦,本命年,属羊的呀!”阿焕恍然大悟,“怪不得你叫羊羊呢!”
小姑娘不满道:“我是‘太平洋’的‘洋’,不是咩咩羊的羊。”
阿焕赶忙道歉:“对不起啊,你这名儿真洋气,呵呵。”
陆凡看不下去,一把拉着阿焕道:“你跟一小屁孩儿道的哪门子歉,我妈就是因为她属羊才叫她‘洋洋’,还洋气?”陆凡扯了扯洋洋的牛角辫儿嘲讽道:“我看就一土包子!”
洋洋一听不干了,眼泪唰地就积满了眼眶,阿焕急忙哄道:“你哥哥是嫉妒你呢,他从小就想留长发,你妈妈嫌梳头麻烦,还不许他留呢!”
这话哄七八岁的小孩儿还尚可,十二岁的小孩儿心智都差不多成个形了,洋洋虽然知道阿焕说的都是假话,但她也晓得那是为了逗她开心,于是破涕为笑算是给阿焕一个面子。
陆凡又好气又好笑,心想这阿焕不愧是传说中经院的神箭手,哄女孩子有一手不假。
中午三个人一起去饭馆吃饭,洋洋的确如陆母所说一点都不挑食,而阿焕这不吃那不吃,总算让陆凡逮到了反攻的机会,他一边夹菜给阿焕一边对洋洋说:“你呀,比他强,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他多吃饭么,因为他晚上还要陪我做……哎呦!”
阿焕在桌子下面狠狠地踢了陆凡一腿,陆凡咬牙切齿继续道:“……做运动,行不行呀,邱少爷?”
于是,洋洋有样学样,夹了一块儿红烧排骨到阿焕的碗里,学着大人的口吻说:“辛苦你了!”
打这以后,陆凡想要“欺负”阿焕时,常常会郑重地说一句:“辛苦你了,咱们一起来做做运动吧!”
三十
阿焕在陆凡家甜蜜了一个多星期,怕邱家上下怀疑盘问,还是依依不舍地同陆凡告了别。然而没几天,陆凡又打来电话说:“阿焕,你陪我回一趟我妈家吧。”
阿焕犹豫道:“这……好吗?”
陆凡说:“是我妈提出来的,后天是洋洋的生日……好像洋洋和我妈说了你,所以……也可能是洋洋想邀请你过去。”
阿焕又高兴又担心:“真的吗?那我准备什么礼物送洋洋好呢?我们明天可得出来挑选一下才好!”
陆凡想说随便买个蛋糕就行了,但又怕打击了阿焕的积极性,只好答应。
第二天陆凡开车载阿焕到新区的步行街挑选礼物,阿焕精挑细选了一个芭比娃娃造型的八音盒,陆凡要付账,阿焕拦着说:“不行,这是我送洋洋的,你想送什么你自己买。”
陆凡陪阿焕逛了两个多小时早已没了力气,摆手道:“随你,反正我什么也不打算买。”
两人出了精品店,阿焕呼出口气道:“终于完成一件事啦!陪我去超市吧。”
陆凡眼睛亮道:“怎么,准备送老公礼物了?”
阿焕问:“什么礼物?”
陆凡一耸肩意往神驰道:“你知道我想要什么……”说罢,凑在阿焕耳边说了三个字,阿焕登时满脸绯红,疾步向前道:“想得美。”
阿焕原是想第一次同陆父的见面就甚是尴尬,恐怕留下了不好的印象,这次拜访陆母总要准备些见面礼,邱华愈就常常教育他,宁可空手而归不得空手而去。
阿焕问陆凡:“你说我给你妈妈买点儿什么好呢?”
陆凡说:“没有那个必要,我妈很难打发。”
阿焕道:“我妈也是,其实都是嘴上说什么都不需要,东西到手比谁都宝贝,真的!”
见陆凡没什么表情,阿焕又锲而不舍地继续问:“那阿姨平时都喜欢吃什么啊?要不去保健专柜那里买些补品?”
陆凡道:“我怎么知道她喜欢什么,我又不是她。”
阿焕也不是没有听出陆凡的不耐,只是他难掩心内见家长的紧张,总觉得如果两人若想长久,讨好父母是必然的,他从来都是重视家庭的人,于是他还是执意到:“那我们就去买些热带水果,这样全家都爱吃。”
陆凡冷言道:“我都说了没那个必要,你给她买那些东西有意思吗?你真觉得她会因为你给她带点儿礼物她就会喜欢你接受你了?你别天真了。”
阿焕听了陆凡这番言语,心就像在沸腾的油锅里过水,顿时抽痛,转身丢下陆凡就走,阿焕疾步向前,只觉眼眶酸疼,就快要掉下泪来,也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被陆凡贬低成如此不堪,他再不自知也晓得陆母对他们的关系不可能打心眼里赞同,没准这次去就是要赴鸿门宴,买东西也不过是想给陆凡的母亲留个知书达礼的印象,这难道也有错吗,只觉得身后的男人再没这么可恶过了,他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懂!
陆凡知道自己心急说错了话,忙上前拉着阿焕的手,阿焕用劲甩却挣脱不掉,于是他转身用另一只手向陆凡的脸抽去,他以为陆凡会躲,但陆凡没有,那巴掌落在脸上清脆的一声响,两人都愣在原地望着彼此,甚至忘却了周围人们怪异的有色眼光……在周身的闲言碎语中,陆凡终于松开了那只紧握阿焕的手,面无表情地径直从阿焕身边擦过。阿焕紧攥着拳头,指甲掐进掌心,又悔恨又心痛,再转身,哪还有陆凡的身影,全都是冷眼旁观的陌生人群,于是方才那热油浇过的心脏又掉入了冰窟,竟连呼吸也负重了一般,他只得像个做了错事又受尽委屈的孩子埋了头默默地向前走,眼泪也不听话的流下来,顺着步伐滴答落地。
当阿焕走出超市,忽然而来的夏日烈阳射得他被盐水浸渍的眼睛火辣辣的疼,他双手遮着眼,脑中一片茫然,这是他们相识后第一次正面冲突,也是他第一次动手打陆凡,他打了最心爱的人,还是在公共场合,却不知道怎么办,怎么办,活该他难过,啊,真难过!
一只大手揽着他因抽噎而颤抖的肩膀,说道:“吓死我了,还以为你就这么走掉了。”
阿焕听了那声音,泪水便如洪水猛兽从指缝间涌出,等到被陆凡推进了车里,他才稍稍止了泪,只是低头吸着鼻子说:“我才以为你生气不理我了,谁知道你去买水果了……”
陆凡摸着阿焕的后颈叹气道:“我是生气了,我气你不懂我,也气自己不懂你。”
“我哪里不懂你,你告诉我么……干嘛要对我说那种话……”
“好,以后不说那种话了。”陆凡一边给阿焕递纸巾,一边安慰道:“我那不是害怕我妈她又说什么不中听的话,怕你受委屈么。”
“你说的好听……我什么时候受委屈也都是拜你所赐……”
陆凡无言可辨,想来的确如此,但是自己心里又何尝好受过呢,无论出柜与否,他一路走来也早已是受尽父母之冷语,家庭之淡漠,练就一身的皮糙肉厚,他心知阿焕与他不同,男孩儿虽不至锦衣玉食,然而到底是家中众星捧月的对象,再说他聪慧懂事,即使调皮任性也不似自己“离经叛道”,定然是在邱家长辈呵护备至下悠然成长,哪里懂得自己亲情疏远的渊源。他只恐阿焕不经世事,上次约莫是在陆父那里碰了壁受了伤,倘若陆母再对男孩儿恶语相向,陆凡只怕自己心疼他都来不及,心中一焦也便说出那等重话,好似给阿焕打了一剂预防针。他这般想,阿焕绝非毫不领意,只是需要时间消化罢了。
两人波动的心房在彼此理解回味中安静下来,陆凡才敢开玩笑道:“要不要再回超市一趟,车里的面纸再多也不够你用。”
阿焕破涕为笑道:“认识了你,我才是觉得泪水再多也不够用了……”
陆凡轻轻揽过阿焕的肩膀,心中却久久不能释然,从他做决定的那一天起,就知道这爱情是两个人的,生活却不是,那因为一时快乐而掩藏的隐忧一旦泛起波澜,便最难将息。
三十一
陆母接过阿焕手中的水果微笑地说了声谢谢,既不过分疏离也未满十分亲切,倒是洋洋热情地围着陆凡和阿焕转过来转过去,许是醉翁之意在酒,而在于那拎在陆凡手中的生日蛋糕和包装精致的礼物。
陆凡似是不经意地向里面扫了一眼,陆母说:“他不在,到省里开会去了。”
陆凡暗自松了一口气,嘴里却硬道:“只怕是您找个借口把他支开了。”
陆母也不理会他,招呼阿焕到:“先坐下来休息会儿,咱们等下就开饭。”
阿焕应了一声,便从陆凡手里拿了礼物递给洋洋,祝小姑娘生日快乐,洋洋接了礼物拉着阿焕的手让这小哥哥陪自己一起拆礼物,阿焕朝陆凡得意地笑了笑,陆凡给了一个嫉妒的眼神,两人这恬淡无声的交汇全然被陆母看在眼里。
席间陆母夹了块儿烧卖给阿焕,阿焕说了谢谢就要吃进嘴里,陆凡却握着他抄筷子的手腕问她妈:“是西粤餐厅订的?”
陆母说:“你不是最爱吃吗?”
陆凡于是拉过阿焕的手,将那只烧卖塞进自个儿嘴里。
阿焕小声斥道:“你干什么呀?”
陆凡说:“里面有鹅肝。”
阿焕知是陆凡替自己挡了不爱吃的东西,心里甜蜜,脸上也泛红,再抬眼看陆母正望着他们,便更不好意匆匆埋了头扒饭。
陆母笑了笑说:“这花枝鹅肝烧卖陆凡可是百吃不厌,他每次回家我都得去餐厅订这一道点心来。”
阿焕眨了眨眼说:“是吗,那我回头要去跟那大厨学这一道手艺。”说罢回望了一眼陆凡,意思是以后天天做给你吃。
陆凡只觉今后口中将是幸福满溢,做与买毕竟不同。
陆母又问阿焕道:“我听陆凡说你和阿玫是亲姐弟,爸爸妈妈都好?”
阿焕说:“很好啊,谢谢阿姨。”
陆母点点头,犹豫再三还是问道:“那你爸妈……知道你们的事儿吗?”
“啪”地一声,原是陆凡将筷子掷在了盘子上,“妈,不是说好了不提这事儿吗?”
陆母颜色难堪,阿焕赶紧打圆场道:“阿姨,您别生气,我爸妈他们还不知道,但是他们都是通情达理的人,我相信他们……再说我姐姐是支持我们的,如果有必要我一定会和父母说清楚……”
“没必要!”陆凡在桌下抚了抚阿焕的腿说:“我妈就是随口一问,你别当回事,吃饭吧。”
陆母也赶紧道:“吃饭吃饭,菜都快凉了。”
阿焕也便不再多言,高高兴兴地夹菜给一旁埋首苦吃的洋洋。
陆母见阿焕清秀可爱,通晓事理,对陆凡又是真情可见,虽然仍心存芥蒂,但到底舒服了些。
四人吃罢了饭,阿焕起身帮忙收拾碗筷,陆母按着他的手说:“放着吧孩子,陆凡帮我就行了。”
洋洋一见阿焕得了空,又拉着阿焕陪他去摆弄礼物。
陆母对陆凡说:“你过来帮我洗碗。”
陆凡端着盘子进了厨房,方要清洗,便听陆母幽幽说道:“我看阿焕那孩子比你朴实淳厚,你要想清楚不要误了人家一生。”
陆母的话字字像刺扎在陆凡胸口,他自知理亏,便闷不作声。
哪只陆母又道:“但若你真心喜欢他,就做好和这孩子长长久久的准备,不要再荒唐下去了。”
陆凡想到他父母离婚前的种种劣迹,便冷笑着反击:“哪有什么长长久久,你就这么想把我钉死在板凳上?”
陆母叹气道:“你从十几岁开始不正经,我满以为你到了你爸那里,他会严加管教,哪知你这几年越来越放纵,我常听他说你带乱七八糟的男生回去过夜,没事还泡在酒吧里不学好……”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陆凡不耐烦地打断。
“过去了那最好,我虽然不懂你们这些人是什么想法,但总归要有个固定的作伴最好……”陆母顿了顿,接着说道:“我听说你们……你们那些人最容易得那种病,那阿焕他……”
“够了吧!”陆凡迅速地截断他妈的话头,“阿焕他要比你儿子干净千倍万倍,他甚至比你都干净的多!”
陆母握着盘子的手不住地颤抖,陆凡也一样压抑着愤怒与悲伤,他侧耳听到外面的欢声笑语才又接着咬牙切齿道:“你那天见了谁?你只当我不知道?你这几年和我爸偷偷见了多少次面你以为可以瞒得过我吗?你们真是太可笑了,离了婚还要做姘头,这是要有多相爱啊!要不是洋洋一副小眼睛像极了她爸,我还真以为她是我亲妹妹!”
见陆母无言以对,陆凡冷笑:“要我们长长久久?我们怎么长长久久?你们这些拿了结婚证的人还不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