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一张CD就被他收买了。我还怎麽配姓本城。
日落的时候，我和方霆一起抱著腿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两个人都不说话，看太阳渐渐消失在低平线下。我们呆在一起的日子又过去一天。
做爱是频繁的事情。我不再躺在床上装尸体，任凭方霆怎麽挑逗也不给反应。我完完全全地地回应他。过了这段日子，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遇见他了。能掌握在手上的时间我都会用来记住这个男人的一切。他的皮肤，汗水，毛孔，体味。一切我都要记得。
亲热完毕後，我躺倒方霆身上。问了一个我最最最想问的问题。
“方霆，你为什麽要去混黑道？”
方霆拿手抱住我。说“说了你也不会明白。”
“你说啊，说了我就懂了。”
“为了杀沈皓。”
真的被我猜中了。就为了杀沈皓，你就要去黑帮杀人放火贩毒。方霆，不是我说你，你太他妈单细胞了。
“那你为什麽一直没杀？”
“因为我爸爱他。”
方霆顿了顿，把身子靠在床上，点了一根烟，告诉我。
“小的时候，我过生日，我爸就会从澳洲飞来看我。每年只有这一天他会留在我身边。其他的时候我都是一个人。从我懂事起，我就接受最残酷的精英教育，哭泣任性打闹是绝对禁止的。我爸跟男人跑了。我爷爷方高凡一定要把我培养成最出色的接班人。我妈从来不会跟我说她想念自己的丈夫，可是却总是一个人在房间里对著他的照片整晚整晚的流泪。我对家里的产业一点兴趣都没有。却要学习怎样经营这个庞大冗繁的传媒王国。我甚至要学柔道来保护自己以免被绑架。
这一切的痛苦都是沈皓带给我的。我好恨好恨他。我要他死。我在六岁就下定决心要杀了他。十四岁在纽约上高中的时候，我走到银行取出方高凡给我的信托基金两百万美金，壮著胆子走到布鲁克林街区找到梁铮，让他帮我去澳洲杀人。可是梁铮这个混蛋说他不要钱。让我陪他睡一晚，然後就会帮我去杀人。我活著的目的就是为了杀沈皓。我答应了。陪他睡完以後他又要我留在帮会里才肯去帮我杀人。那个时候太傻了，什麽都不知道，被梁铮耍得团团转。後来留在帮会里，染手黑帮的毒品，一切就身不由己了。”
我伸出手去摸他的脸，摸住他已经开始掉泪的脸。
“重来一次的话，我绝对不会去招惹梁铮。他对你做的一切，我绝对不能原谅。我一定会让他一无所有。”
我也有这种想法，梁铮绝对是个妖孽，在监狱里把我折磨成那样。不过都过去了。如果那个时候我不被抓，方霆也会被抓。我宁愿替他受那些苦。我现在怀抱的梦想就是回日本娶明日香。可是方霆这样，我怎麽能放心回去。原来我这麽犯贱，方霆做了这麽多对不起我的事情，我居然还放心不下他。谁快拿把刀来把我捅死算了吧。
“你被警察抓的那次，我本来要把那包毒品带给梁铮的。可是他耍我，安排好来取货的人一直没有出现。我去KTV外面打电话的时候又被人敲昏了，是林落干的，他把我带回法国。跟我说这是方高凡的意思。方高凡把我关在地下室关了三个月，直到我答应跟美娜完婚才肯放我出来。等我马不停蹄赶回N城的时候，你已经出狱了。”
他用这麽正当的理由来解释当年他的离开。让我提不起勇气离开他。这样的话，方霆从来没有对不起我。可是他把我哥害死是一个事实。
5
常去的公园有很多漂亮的植物和可爱的小动物。我和方霆坐在古老的梧桐树下。我伸出手，看傍晚的阳光穿过我的指间，照到方霆英俊的脸上。笑了起来。
已经是秋天了，十七岁秋天的时候，方霆还在牵著我的手跳舞。咬住我的耳朵对我说情话。单纯的我却没想到那个时候的他就已经背负了这麽多。金黄色的梧桐树叶掉到他肩上，我帮他拍掉。他拉住我的手把我拿到怀里，问“彻，你爱我吗？”
我抬起眼，看到他疲倦的眼神。没有回答，轻轻吻上他的唇。无声无息地告诉他我从来没有停止过爱他。
公园里偶尔会有上了年纪的法国老人在散步。路过我们的时候不会以奇怪的眼光看过来。在他们看来，爱情的力量很强大。性向是完全可以忽略的。
我和方霆也很自在。我在心里却明白这样的自在是短暂的。我终究要给美娜，给我死去的哥哥一个交待。
晚上，洗完澡。方霆穿著白色的浴袍，站在透明的落地窗前眺望里昂的夜景。我走出浴室，身上也穿著浴袍。走上前去从背後抱住他。轻轻说道“方霆，我们回去吧。”
开车回到巴黎的住处时，一大堆警察站在房门前。房子也用警戒线圈了起来。方霆的手机响了。接完手机方霆调转车头就走。
他把我送到一家酒店，陪我到了房间。告诉我他马上回来。就出去了。临走又拿出旅行袋里许久不用的枪。
我等到天黑也不见他的人影。於是就坐了电梯到楼下酒店广场前的喷泉等他。望著漂亮的彩色喷泉，我知道方霆肯定出事了。黑帮圈子是这样危险。更何况，他还和梁铮那样危险的人物走得那麽近。我心里一阵焦虑。
手臂上的刺青更是像感应到什麽一样，灼热地烧起来。
十点的时候，方霆终於回来了。把车停在酒店前面，朝我走过来。看到他没事我喜笑颜开地扑上去想抱住他。可是他却一把把我拉到他身後。我听到两声枪响。震得我的耳朵都耳鸣了。方霆倒在了地上。血开始像小溪一样涌出他的身体。他的腿中枪了。
我转过头，看到一个男人，职业化的杀手打扮。手里拿著一把枪，枪瞄准了我。刚才方霆是在替我挡枪。他又朝了我开了几枪，我都躲开了。枪声引来了酒店的保全人员。男人迅速逃窜。
我吓得魂魄马上出窍。慌乱得不知所措。愣了半分锺，掏出手机打给林落。又撕下自己的衬衫帮方霆绑住他不断流血的伤口。
林落来了，说现在不能去医院，因为警方正在等著抓方霆。我都给急哭了，说，那怎麽办。林落把我们带到方霆的家庭医生的住处。医生帮方霆把腿里的子弹取了出来。方霆流出来的大滩大滩的血触目惊心。我看到了心揪著揪著的疼。如果方霆就这麽死了我一定会自责一辈子，他是为我挡子弹才这样的。
林落拉我走出病房。说，“你明天就回日本。”
“我不要。我要留下来陪他。”
“你还不明白，那个男人的目标是你。美娜雇了很多杀手，要置你於死地。她把方霆电脑里的贩毒资料全拷贝下来交给了警方。现在警察都在等著抓方霆进监狱。方霆都自顾不暇了。收购TXN是方高凡的意思。方霆只是借这个机会让你回到他身边。就算你回日本他也不会为难你的家人。方霆自始至终从没有对不起你过。你就别添乱了。乖乖回日本。他都为你挡子弹了。你还要他做到什麽地步？”林落仍然一副鄙视我的样子责备著我。我知道他怪我害方霆受伤。我也明白他有多喜欢方霆。可是我也喜欢方霆。那至少让我知道他的病情稳定以後我才能放心离开。
“他一醒来我就走。”我心里却不是这样想的。在这种时刻，我要陪著方霆。如果可以，就算再让我替他去蹲一次大牢我都愿意。我只要他好好的。不受到任何伤害。
6
我守在他的病床前。发著高烧的他一直在说著胡话。还做著恶梦，叫“梁铮，不要过来。我给你钱。给你钱。。。你不要碰我。”下一妙又喊“彻，不要回日本，留在我身边。”
我闭上双眼。努力让自己不掉下眼泪。他一定想起了十四岁的时候跟梁铮上床的惨痛回忆。一定想起我拿著刀要杀他的情景。他一直是这麽孤单。一个人承受一切。而我现在还害得他跟美娜反目成仇。我对於他来说是怎样一个罪恶的存在。上次还拿把刀刺进他的身体。他都没有怪我。不要命也要为我挡子弹。
我一定不会离开方霆。到死我都要跟著他。
两天以後，方霆恢复了意识。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我不需要你了。你回去吧。”
“你睡傻了？我是本城彻啊。”我拉住他的手。
“我知道。你可以回你的日本了。不需要一年那麽久。我厌了。”
说完把头转过去不再看我。又把林落叫进来，让林落马上送我走。
我低下头，看著地毯。你终於觉得我是个麻烦了。终於要让我离开你了。我带给你囹圄之灾了。
“那……你保重。”
我跟著林落走出房间。林落给我机票，护照。看起来早就准备好的样子。林落肯定巴不得把我这个瘟神送走。我现在要走了，他肯定在心里念那首“送瘟神”的诗。我转头走进机场。林落又叫住我。
“以後都不要跟他联系了。为你好也为他好。”
我没有回头，在心里骂。我跟不跟他联系关你鸟事。他是我的初恋情人，就算以後我结婚生小孩了。我还是要约他出来喝下午茶，可以的话再来一场火辣辣的性爱。再怎麽样也不会把这块肥肉送给你，让你有机可乘。
“他为了帮你报仇，已经在跟梁铮火拼了。方高凡也已经放弃他了。美娜又抖他的底。他现在可以说是一无所有了。医生说他的腿伤到了主神经，有可能瘸一辈子。早知道你这麽不懂事，一点都不替他著想。当初他第一次说要回国来找你的时候我就该阻止他。他有今天完全是拜你所赐。”
拜我所赐。
林落的话比他亲自给我几个重重的耳光还要来得伤人。我转身，把挂在肩膀上的旅行袋扔在地上，说，我不回去了。打掉林落伸过来拉我的手。快跑著去前面拦出租车。我不要回日本，我不要离开方霆。就算是个错误，我已经爱上了，爱到没有他就活不下去的地步。前面的路怎样我也不管。只要和方霆在一起，我什麽都不计较了。
方霆坐在花园的长椅上，旁边放著拐杖。腿上的绷带缠了好厚。头发乱乱的。满脸胡茬。因为缺乏睡眠，脸色很差。眼睛里布满血丝。还有他受伤的腿。要瘸一辈子吗？怎麽可能。那麽骄傲的人以後都是一个瘸子。我的手捏紧了。我走过去，蹲在他身边。拉起他的手，鼻涕眼泪全开始掉。
“让我留在你身边。让我留在你身边。不要赶我走，不要……”
方霆拿手指擦掉我的泪，平静地说道“你还是这麽傻，放你自由都不要。不要哭了。听话，回日本。你结婚的时候我一定要送你份厚礼。”
靠，这辈子除了你我谁不会娶了。你他妈还装什麽博爱，要送我结婚贺礼。
我哭得视线都模糊了。可是方霆一点也不为之动容。他又叫林落拉我走。而林落这个孙子，不知道什麽时候无声无息又出现在我背後，拖了我就走。我拉住长椅的扶手不让他带我走。
开口大骂“林落，你不就是只听话的狗。有本事你不听方霆的话一次给我看。谁他妈要回日本。我就要留在法国。你把我送去机场我就拿死亡笔记写死你，去罗马神庙做法诅咒你……还有，还有，林落你白内障睁不开眼睛就快去做手术，晚了瞎了就只能做只瞎眼狗。我操你祖宗十八……”
“啪”一个重重的耳光打在我脸上。我的脸开始火辣辣的疼。
“要我说几遍。我厌倦你了。给我滚。我不要再看到你。”
我望著刚才给我巴掌的方霆，不肯相信是他打了我。他从未打过我。就连上次我把刀刺进他的身体害他去住了一个月的医院他也没有打过我。
我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拿袖子擦干脸上的泪。捡起掉在地上的机票和护照。头也不回地跑出大门。眼泪在风中飘得七零八落。
这麽久，这麽深的感情让我还不够资格在你难过的时候留在你身边陪你吗？方霆，你这个混蛋，王八蛋，贱人，衰人。我恨死你。
既然你说厌倦了，我就走。死缠烂打我不会。
可是好不甘心。为什麽辗转繁复，经历这麽多你还觉得我不能陪你到老。
7
回到日本已经一个星期了。一个星期里我干得最多的事情就是掉眼泪。这种行为太他妈不像个男人了，可是我还是忍不住。
我就像个青光眼病人一样。不停地流出眼泪。吃饭的时候掉眼泪，洗澡的时候掉眼泪，听歌的时候掉眼泪，走路的时候掉眼泪，开车的时候掉眼泪，签文件的时候掉眼泪。秘书每天要替我准备两盒面巾纸，还给了我一张眼科医生的名片，让我快去看看我的眼睛。
我把名片扔进垃圾桶。看医生有什麽用啊。又不能让我忘记方霆那个贱人。哭瞎了就好了。哭瞎了就不用把一些事情看得明明白白，自己心里也不用那麽酸酸楚楚了。
法国那边什麽情形我一点都不知道，方霆跟林落都换了手机号码。方霆也不回我的电邮。方霆。我靠你他妈的。你还活著的话也跟以前的旧情人知会一声啊。你知道嘛？初恋情人是一辈子都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