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已经被死死埋进被子,腿也跟着紧紧地蜷缩起来了,但他目前的状况还是没有任何改善。
肚子很难受,就好像被利器在里面搅了几圈似的,一抽一抽的疼。喉咙口仿佛也有东西顶着,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鬼车拼命咬住一块被角,颇有准备靠磨牙来转移注意力的架势。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他倒真想剖开自己肚子来看个究竟。
昨晚上还好好的,谁知早上意识刚有点准备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就莫名其妙有了种很不舒服的感觉,接着就发展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但问题是现在该做什么他完全没有头绪。
外表很瘦弱不说,难道内里还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别是这具身体要崩坏吧,他可没本事再进行一次返魂术。
从未有过人类生病体验的某只无法,只好努力将身体团成球状,再用手狠狠抵住疼痛的部位,希望能够借此压制住那股愈演愈烈的不适感。
客观来看,即使比不上过去在战斗中受伤时承受的痛楚,但鬼车此时毕竟是个普通人,内在的高强度灵魂也不能改变这一点。
换句话说,甚至于哪怕只是些对人类而言的小问题,在他身上都会得到数倍的放大化。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不断渗出的冷汗早已经浸湿了衣物,然而疼痛还是不打算有停止的迹象,如同附骨之蛆般令人忍不住开始焦躁。
其实一点也不疼、一点也不、一点……
“一点”个屁啊!明明是“很多点”的疼好不好!难得爆了句无意中学来的粗口,鬼车终于狠狠抓了把床单坐起身来。
先不研究这个“狠狠”能有多大力气,就说那刚起来又倒下去,外加为了转移注意而滚来滚去的可怜模样,就够令人想笑的了。
实际上也真有人笑了。
“哈……”不过对方还算厚道,短短一个语气词后立刻噤了声。
被折磨了一早上,就算本该一直维持着的警觉性也实在很难再起作用。鬼车一惊之后很快便反应了过来,撩起眼皮瞄瞄门口的方向。
果然是昨天那个一副好人模样的李承宇。
“……”鬼车向来最擅长无视旁人,但不知为何,他一见到眼前这家伙就会有种奇怪的感觉,绝不是欣喜,但厌恶也说不上,总之那种似笑非笑的眼神一旦扫过来,他心里就毛毛的。
“哥,你是胃疼吧?”也不介意床上那人立即翻身用后脑勺对着自己的举动,李承宇继续靠在门板上,状似关切的道。
胃疼?什么东西?神智全集中在了肚子上的鬼车有点迷糊,“胃”这个名称他应该在哪里听到过。
对了,是用来消化食物的地方。
消化食物……
那胃为什么会疼?
……原来如此,他懂了。
鬼车琢磨了两遍器官定义,决定暂时忽略昨天便想好的要远离那两人的决定,话音有些含混的道:“喂,有吃的没?”
事实上李承宇已经想到了好几种可能会收到的回应,但事实证明,对方的言语完全在他预料之外。
“你要吃的?”李承宇第一次觉得自己听力可能有问题,怎么看那也不是饥饿造成的症状, “难不成刚才想坐起来也是为了……”
不、不会的,有谁会做这种蠢事啊!
这次不等鬼车再出声,又有人象征性扣了两下已然被打开了的房门:“逸然少爷,我是来给你看病的。”
医生不是听说要在医院里才能见到么?毫无生活常识的鬼车有点疑惑,而且好像还有脚步声在逐渐接近这边——
“把脸转过来。”
很清楚没人会和一个不受重视的私生子过不去,鬼车将警惕心降到了最低,依旧背对着大门,现在他哪有力气动弹。
来人也不废话,三秒过后便直接自己动手把那团球状物给翻了个身。
别乱动我啊!鬼车磨磨牙齿,切实考虑起用那只手臂代替枕头来咬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少,这家伙动作真粗鲁,颠的肚子更疼了。
也许是注意到了他满是不爽的眼神,依旧倚着门的李承宇提醒自家弟弟道:“炎枫,哥现在可是病患,要轻拿轻放。”
“嗯。”坐在床边的李炎枫发出一个单音表示知道,随即便放轻了手下力道,当然还是维持着同样的姿势。
是了,还有这种惜字如金的家伙,和门口那只一样让他发毛。
虽然他不属于那些自尊至上的清高物种,但好歹也是个曾经令人恐惧的凶兽,绝对归不到善类里好吧?被强制性按住不许再蜷起来的鬼车无奈,一时竟找不到恰当词语来形容心里的复杂滋味。
唔……算了,等他不难受了再来算这笔账也不迟,做人要能屈能伸,他现在只是个普通人,完完全全的普通人。
并未细究自己异样心态的鬼车将一切全部推到了病痛上面,却不曾想自己以往只对谁采取过如此态度。
其实他也从没有想过这类问题,那不过是下意识的举动罢了。漫长时光中渐渐深入灵魂的本能永远不会消弭,就算双方均已不复当年的模样。
“少爷昨晚吃的什么?”看鬼车总是捂着胃部,被李炎枫带过来的家庭医生轻声询问。
鬼车试着回想了一下,最终很干脆地答道:“记不清楚,有好多种。”
医生立刻露出了然的神色:“然后吃完饭就睡觉了?”
“嗯。”肚子饱了就该休息,再说床躺起来又舒服。
这下除去当事人依旧迷糊,还有哪个正常人想不到病因才怪。
“少爷不用担心,这是急性胃炎的症状,由于暴饮暴食后又没有及时消化掉造成的。再说现在天气也冷了,晚上要把被子盖严实免得受凉,”医生打开药箱,“先开药吃着,若没有缓解就得打止痛针。”
是因为吃的太多?鬼车有些意外,他还以为是自己胃里没食物可消化才难受的……
屋内四人神色各异,而请家庭医生这么大的动作也早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虽然有点疑惑两位少爷的行为,但有眼色的谁也不会多嘴。
一杯热水很及时地从外面送了进来,李炎枫顺势连着药片一起接下递给鬼车。
——幸好是让自己来喝。
手微微有些抖,勉强端着杯子,就着水咽下那几粒颜色各异的药片,鬼车尽管还是难受,事实上再好的药也不可能立即见效,但之前那有些焦虑的心境已然平和下来,只要确定不是真身重塑过程中出了岔子就好。
在他吃药期间李炎枫也没闲着,取过那条一起送来的毛巾,替鬼车擦了擦额头和脖子上的冷汗。
实在没心思再理会几人,喝完药的鬼车重新躺了下去。
困意在此时突然涌上,让他忍不住有种想打呵欠的冲动。
推推还坐在床边的李炎枫,卷卷被子,鬼车寻了个自己最舒服的姿势准备继续睡。果然心理原因影响最大,精神放松后,他立刻觉得累了,当然折腾这么久会累也很自然。
营养和睡眠,是他如今最缺乏的东西。
房间主人下的这条逐客令很明显,肢体表达比一切言语更有说服力。
“我们走了,哥你好好休息吧,”李承宇也不多留,带着家庭医生向外走去,“现在空空肚子,等下午再喝点稀粥。”
床边也陡然一轻,门随之被轻轻掩上,鬼车也不去看,自顾自抚平枕头。
看来要想好好享受美食的话,必须得让消化功能变得强大才行。
既然如此,鬼车闭上眼睛,开始有意引导灵魂融合的方向,本来他是打算任其自然发展的,不过额外动点手脚也不会碍事。
若想成为吃货,在排除所有外部条件的前提下,还要有一个强大的胃来做基础。
随着时间的推移,带有助眠功能的药物渐渐开始起了作用,放佛连疼痛都开始减轻了一般,再也无法抵御困意来袭,浅浅的呼吸响起,鬼车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嗯,咂咂嘴等着,马上就有粥喝了……
作者有话要说:表示木有存文了,内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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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来日方长 。。。
“很反常是不是?”待回到了自己屋子,李承宇不由低声道,声音轻的如同在喃喃自语。
尽管如此,随后走进来的李炎枫却是没有听漏分毫,微微一顿,还是停下了准备打开套间房门的动作,对那个不算问题的问题给予了回应:“你在指谁?”
到底是双胞胎,想了解彼此的心思并不算多么困难的事情。所以两人间的对话往往更是一针见血,直指最关键的地方。当然旁人大多数还是会听得有些云里雾里。
李承宇端起茶几上的热茶,也不急着把话题继续下去,而是慢悠悠吹开瓷杯上空氤氲的白气,接着轻轻啜了一口。
他向来喜欢喝淡茶,泡的话只要放几片茶叶就够。
真像是老头子才会有的爱好,不过人家喝的大多是浓茶,有些人啊,画虎不成反类犬。
——若干年后,某红毛如是评价道。当然,他也会因此得到应有的“惩罚”。
“我以为你知道他不是那个人。”在没有外人的时候,李炎枫的寡言特性会得到不小的颠覆,可惜这种改变到目前为止再无第三者知晓。
突然没了继续喝茶的心思,李承宇合上双眼,盖住了眸中瞬间闪过的一抹异色:“我知道。”
可他到底指的什么?是知道“他不是那个人”,还是知道自己该做何事?这点恐怕连他本人也无法回答。
归根结底,这个话题能让房间突然安静下来,不过是因为涉及一个人罢了。
一个他和李炎枫自十二岁起,便无数次出现在脑海中的身影:血红的发,血红的瞳,俊美的脸孔,身上穿着绝不是这个时代会有的衣物,腰间则佩戴两把样式简单的双刀——无论神情是喜是怒,那人总会将右手抚上双刀,然后勾起唇角,满是邪气的笑。
可一切也仅止于此。
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不知道对方的居所,不知道对方为什么总频繁扰乱自己的记忆。
直至五年后,两人听说了父亲即将要领一个“哥哥”进家门的消息。
虽然内容讲得是很有些不清不楚,可十七岁的少年早就脱离了懵懂的年纪,何况又生长在并不普通的家庭。
母亲几近扭曲的脸色、父亲内疚且躲闪的目光、管家了然的眼神,这些比一切冠冕堂皇的说辞都要来的真实。
不过两人心里也并不感到气愤,至于想要为母亲鸣不平的打算就更没有了。
当然这种反应也是事出有因。
不知为何,两人打小便没有真正融入这个世界的感觉。仿佛灵魂与周遭格格不入,总会恍惚间觉得某些东西不该是现在这副模样,可若去细究,那些朦胧的认知却又有如水中倒影般无法掌控。
尽管最开始会有困惑和惊惶,但两人很明白有些话是说不得的,特别是处在父亲性子软弱,母亲野心太大的家庭环境中。
然而习惯的力量是如此强大。久而久之,即便那种感觉不曾淡去,两人从外表来看也没有任何异样。反而因出类拔萃的容貌与卓尔不凡的能力,他们不断被家庭寄予着各式各样的厚望。
可谁知道,在李承宇温和有礼、李炎枫淡漠寡言的表象掩藏下,其实极少有过正常人的情绪波动呢。
于是日子依旧按照本来既定的轨道前进着,直到李逸然的到来。
两人当时正坐在前厅,乍见李逸然后,可谓是第一次有了猛然吃惊的表情——父亲流落在外的私生子,竟有着与“那个人”相同的脸孔!
除了发色与眸色外,简直是一模一样!
也许他们找到了那把钥匙,那把开启真相所必须拥有的钥匙。
可惜在多次有意无意的试探之下,两人终于失望了。
枉费李逸然的容貌和“那个人”如此相似,谁知性子却完完全全继承了父亲,软弱到了令人扼腕的地步。
害怕接触外界,仿佛每时每刻都想将自己隔离至另一个空间里似的,绝不与旁人交流。后来因为母亲的缘故,竟然连饭也要躲在卧室里吃,学校也拒绝再去。
而对于经常过来“联络感情”的李承宇和李炎枫,李逸然更是避若蛇蝎。
——这绝不是他们要找的人,那双眼眸中蕴含的,应该是无所畏惧的傲然,而不是畏畏缩缩的惧意。
自此后,两人退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再不去特别关注李逸然,只当名义上还有那么一个哥哥。
事实上他们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琢磨其他事情。高考在即,为了能考上理想的大学以及将来顺利继承家业,除去完成既定功课外,也必须进行多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