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侧了身,躲在转角打量仓库那里的人,前门倒是聚集不少人,距离不到五公尺的那棵古松树后的树丛里隐约有人影。
他一愣,再看看周遭,车库里恐怕也藏了人,楼顶上也有埋伏。
他转身背抵着墙,心中略略有底,审的九成九是他们的人。他眼神微暗,消息居然走漏了,上头是功亏一篑,赔了夫人又折兵。
现在看来,容旭烨还打算趁机清空卧底。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仓库那里有几个人朝他这方向走来,他往另外一边跑,闪进一边的木屋里,门轻轻合上,身后的微弱呼吸声,引他转过头。
月光之下,那人的脸映入眼帘,楚寒看到他的眼神,然后对他坚决的摇头。
当机立断,打开木屋的门,他对上朝这里走来的人。
「楚医生,您怎么出来了?」
「我要进去。」楚寒比了比仓库的方向,挑眉笑了笑。
「楚医生,容先生不会答应。」
「好呀,那你们就拦着我。」楚寒勾起笑,按压了双手,指节登时喀啦作响,他颈子左右动了下,简单伸展了筋骨,「热身完毕,谁先上?」
那几个人互相看了看,彼此都退了一步,「楚医生,别开玩笑了。」
楚寒见他们退一步,他就进一步,笑嘻嘻地陪他们打哈哈混到了仓库前门。
就在他们不知如何应付的时候,宁紫越从仓库里走出来接手。
「楚医生。」
「怎么?你要跟我打?」
宁紫越退了一步,面无表情的摇头,比了个请,「容先生说您若执意要看,便让您进来看看。」
楚寒见他这么干脆的让路,迟疑地问道:「他答应?」
「是。」
楚寒恢复笑容,「那好,我就会一会。」
楚寒进了仓库,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仓库中间一个男人双脚悬空,双手被屋梁上落下的绳紧紧绑着,遍体鳞伤、鲜血淋漓,隐约看出有鞭伤、刀伤,其他的就看不怎么出来。
他前方,一个男人被压着干,屁股一个,嘴上一个,看他被随意摆弄,一点也没意思挣扎的样子,不像是刚刚开始的,要不就是习惯,要不就是没力。
他一进来,在场的人除容旭烨之外,眼神都在他身上过了水才又转回去,而那个人正悠哉的喝着茶,八成是上等的铁观音,昨天才经他的手。
容旭烨有个习惯,喜欢在审讯时喝茶,洪帮里大家都知道。
看在楚寒眼里,就像个爱装局外人看热闹的变态,眼前这惨不忍睹的一切,就是那个淡定的男人一手,不,一句话促成的。
宁紫越看楚寒定在门口没有说话,向前一步,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容先生在审卧底,您要看,还是要出去?」
楚寒低垂下眼,没有应答,只是挺直身子,靠着边往容旭烨那边走去。
宁紫越跟在他身边,直到距离容旭烨三步远,他才停下,让楚寒自己走过去。
容旭烨身边在楚寒走过来时立刻添了一个座位,楚寒见了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下一秒又迅速站起来,再斯斯文文的坐下去。
容旭烨见了,边把茶水递给他,边道:「添个软垫子?」
楚寒恶狠狠的瞪他,「不必。」
容旭烨唇边带着浅笑,回过头去盯着卧底,还是一派淡定。
「想说了没有?」
吊在半空中的男人吐了口口水,没有多说一个字。
楚寒这时看清楚了他们两个人的脸,吊着的那个认识,被上的那个面生。
他跷起二郎腿,手肘撑着椅把,手握空拳抵着下巴,垂下的眼见到了左侧带血的邢器,他见识过它的厉害。
那是一只鞭子,鞭尾是一整排细密的铁钩,招呼到肌肤上,能够掀起一层皮,再一边片着你的肉,会让人生不如死,却不容易死。
容旭烨放下茶杯,拍拍手,紧接着是走路的声音,后门被打开的声音。
楚寒转过去看,容旭烨的手下李尧牵了只獒犬进来,他再转回去,压着男人操的两个人都退到一边。
登时,他垂下眼,喝了口茶,对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心知肚明。
一时间,整个仓库全是獒犬狂吠的声音,还有它前脚不断磨地的声音。
「不说,那你是要眼睁睁看你的相好给它操啰?」容旭烨的声音很温和,不冷不淡、不冷不热,像在谈论天气一般,此刻听来却异常冷酷。
吊着的人瞬时像是被愤怒激得醒来一样,「容旭烨,你他妈不是人,你要杀就杀,别废话!这些事跟他无关,你放过他。」
「你愿意说了?」
「我呸,有种你杀了我,不要为难无辜的人。」
容旭烨笑了,楚寒也想笑,但他笑不出来。
其实这时候,如果他是他,他不会开口,既然打算死都不开口,这时候就更不能开口。
开口了只是让敌人知道那个人的重要性,而且这时候开口根本于事无补。
那个人被只狗践踏,自尊高些的,不死也等于废了;自尊低点的,一会儿也宁愿死了算了。
「值得吗?你看看你为那个人付出多大的代价,可他也没意思来救你。你还要为他牺牲掉爱人吗?他不会感激你的,许浩。」
「容旭烨,他不必来救我,将来整倒你就是对我最好的补偿。」男人的声音响亮而清楚,清楚得楚寒的头隐隐作疼。
「许浩,不要固执,你说出出卖我的人,也算帮我个忙。你不过是个小喽啰,也没干出什么真正危及我的事,我可以放过你,还给你跟他一笔钱,去好好过生活。但他不一样,他害我损失两批货,我的人现在还在警局里出不来,这笔帐,我非得要跟他算清楚不可。」
「容旭烨,你是罪有应得,你想算帐就找老天爷。」
容旭烨揉揉太阳穴,「嘴硬,嗯?」
「我说过,既然被你逮到,我也认了。不管你想怎么做,但你别想从我口中得到半点消息。」
「好、好,那咱们就慢慢来,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我的手段硬。要是你能陪我玩到最后,就算问不出什么,我也是甘心的。」
楚寒听着他们一来一往的对话,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心急如焚,眼下这种状况,他根本想不出一点办法能够将人救出去。
众目睽睽,他若做得太明显,露出一点破绽,他也算给搭进去了。
容旭烨又挥挥手,李尧把獒犬又牵出去。
「这留在最后玩,我们先上点别的菜。」
菜?
楚寒忽然站起身,立刻又被容旭烨拉下,「怎么?」
「我没吃多少就跑出来,刚刚看了那些,有些反胃。」
容旭烨挑眉,「外科医生看这些应该是小意思。」
楚寒皱眉,低声回道:「这是拷打,而且你他妈我刚刚才吃过红烧肉。」说完还皱了眉,扫了眼吊在那里鲜血淋漓的人肉,本来就白皙的脸色看来似乎更苍白几分,他顿了一下,「还有,我刚刚也才被操过。」
说吐就吐,楚寒很不给面子的,当着这种凝重严肃的场面,抱着肚子吐了起来。
容旭烨淡定的招来宁紫越,「打个电话让医生过来,他们送到刑堂去,明天再审。」交代完,他亲自扶起楚寒,「走吧,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这么好奇。」
楚寒靠在容旭烨身上,低垂的眼一闪而过讶异,心底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好讶异的。
容旭烨对别人残忍无情,对自己却很少真正狠得下心。
他早知道了,「他们」自然也不例外。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们才要死命保住自己这个棋子,因为只要时机成熟,自己一出手,容旭烨就必死无疑。
「那个,没关系吗?」楚寒脸色苍白的被扶着躺到床上。
「现在才问会不会太迟?」
楚寒嘿嘿地干笑,「其实我也只是干呕,吐出一点水和胃酸,没事。」
「我知道。」
「那你……?」
容旭烨替他盖好被子,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然后起身,「你还想继续看下去?」
楚寒没有回答,容旭烨也没有等他回答,转身走到露台上径自抽起烟。
楚寒睁着眼睛看天花板,一直睁着,一直睁着,眨也不眨一下。
第二章
容旭烨跟他差六岁,第一次认识这个名字,是在他二十四岁的时候。那时他在病床前对着一名牺牲的兄弟,誓言要加入追捕他的行列。
时间再往前推,他医学系四年级时,因为收养自己的老师的关系,选择踏入这条不归路。
在机构里接受培训,走的不是正规学院派,他学的是跟时间比赛,准确的决定,精准的技术,因为干这种行业,需要救命的,多半没什么时间等待医生好好的下决定、判断。
在机构实习的第二年,那是半夜,那个人被紧急送进来。
他记得很清楚,那个人骨头移位的移位,手脚筋全断,暴力凌虐、性虐待、精神崩溃,他想像得到、想像不到的伤痕,全都刻在那个人身上,刻在他脑海里。
听说那个人从失风到躺在床上,不过七天而已。
容旭烨手段的残忍,比起他过去治过的人,远远过之而无不及。
那时候,老师在那个人的哀求下,获得上面的命令,让他结束掉自己生命,其实他也不过剩一口气,就算是老师,也没把握救他。
死,对他而言是慈悲的。
他提出卧底的申请之后,在上级的同意下,他用一年的时间接受相关训练,用一年投身前置作业,在一年前顺利地搭上容旭烨。
一开始,只是打算接近他,看能不能混进洪帮当专属医师。
但没想到,容旭烨竟然对他有了「性趣」,虽然在那之前就知道他男女不忌,但真正发生到自己身上,又是另外一回事。
尤其,他还是被男人强暴。
楚寒眨眨眼,房间门被打开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楚医生醒了?」
楚寒转过头,「是你。」
宁紫越将托盘放到床边柜子上,「是,容先生有事,让我照顾你。」
楚寒坐起身,「什么事?」
「许浩他们两个人被救走了,容先生震怒要彻查。」
「什么时候?」楚寒吃惊地看着他。
「昨晚。」
「昨晚?」
「正确来说是今天凌晨三点到早上六点之间的事。」
「喔。」楚寒的脸红了红,那时候他又被压在这床上,往死里操。
「楚医生,还有问题吗?」
「你呢?你没事吧?人不是你押回去的?」
「我没事,人不是在我手中消失的,有事的是刑堂的罗耀。」
楚寒皱眉,「那两个人走了很严重吗?罗耀他……他跟了容旭烨这么久,容旭烨至于把他怎么了?」
「如果找不回人,罗耀就得替他们受完原来的刑。找回了人,那顶多就是挨几鞭。」
楚寒手一松,整个碗掉到地上,他无暇顾及,脑海飞掠过跟罗耀相处的情况,「容旭烨下得了手?」
「不是下不下得了手的问题,帮有帮规,有错不罚,容先生的威信便有了裂痕。」宁紫越顿了顿,「有时候,容先生有容先生的难处,要维持洪帮这么大一个帮派,没有那么容易。尤其这件事,帮内兄弟盯得很紧,大家都想找人报仇,容先生势必给个交代,才能安抚兄弟,也才能杜绝有心人的觊觎。」
楚寒微愣,「你跟我说这么多,没关系吗?」
宁紫越清冷的眼对上他的,「你会告诉容先生?」
「呃,不会吧。」
「那不就得了。」
楚寒眼底迸出兴味地看着他,「你不是对容旭烨忠心耿耿?这算背叛吧?那男人对信任关系有相当程度的洁癖,如果让他知道,你恐怕会失去他的心。」
宁紫越淡漠地站起身,「这恐怕得要楚医生亲自问容先生,算不算得上背叛,才能解答。我给您送碗新的进来。」
「宁紫越。」
宁紫越对上他的视线,「楚医生有什么吩咐?」
「他现在在哪里?」
「刑堂。」
「粥不用了,我要去医院。」
「现在?」
楚寒看着这个冷漠如冰的男人,调侃地道:「不然呢?要不要看个黄道吉日?」
「容先生希望你好好在家里休息。」
「我自己清楚我自己的身体状况,别忘了,我是个医生。」
「那我送楚医生过去医院。」
「好啊,你先出去,我换个衣服。」
宁紫越点了头,转身就出去。
楚寒见他一出去,垂下眼掩住凝重的眼神,容旭烨派宁紫越在家照顾他,这倒是第一次,难道他盯上自己了?
还是太明显。毕竟知道那两个人在刑堂的,只有昨晚在场的人,要查起来是相当容易的事。
依容旭烨的个性,罗耀肯定逃不过,一来要杀鸡儆猴,二来要招出那个人的恻隐之心。毕竟昨晚上在场的都跟了容旭烨很久,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