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不通,她痛彻心肺,夜不能寐,她不是坚强的玫瑰,她是牡丹,一夕盛放,一夕枯萎,如此决绝,如此惨烈。
她自始至终,不曾报复过孙铭。
她唯一的报复,就是自己的性命。
她从手术室里推出来的时候,孙铭颓然跪倒在地,一米八的大男人,哭得撕心裂肺。
他不是陈世美,他想当薛平贵,他以为陆芷晴是王宝钏。他以为自己还年轻,事业有成,家有贤妻,在外面尝尝鲜也没什么。陆芷晴是他的妻子,他从未想过离婚,他觉得自己只是玩玩而已。
他以为他和她还有一辈子,所以花心也没什么,出轨也没什么,等他回来了,陆芷晴还在家里等着他。
但是他们没有一辈子了。
她死在手术台上,她用最决绝的方式报复了这个男人。她虽然温柔,虽然贤惠,但她不是石头人。她的报复,哑然无声,却又天崩地裂。
人总是要到失去了,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世上最可悲的,莫过于四个字:追悔莫及。
…
陆芷晴死后,陆之栩做了一件错事。
他把孙铭的出轨、陆芷晴的容忍全告诉了陆家父母,而且,他把陆芷晴的死,归咎在了孙铭的出轨上。
结果可想而知。
陆父怒不可遏,狠狠扇了孙铭一巴掌,他是文人,也被逼到这地步。那年陆父已经五十七岁,他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自小不曾动过一个指头,他亲手把她托付给这个叫孙铭的男人,她却在这场婚姻里断送了一生。
陆家抢回了陆芷晴的骨灰,将她安葬在陵园,紧挨着陆家父母给自己留的墓穴。陆之栩把陆芷晴留在孙家的所有东西悉数收回,然后和孙铭抢起了宝宝的抚养权。
那时候许煦还不认识沈宛宜,他们找的是另外一个律师,是许煦的学长,收集孙铭外遇的证据、庭下协商、协商破裂,开始打官司。
结案时正是春末,陆之栩兴冲冲地拿着法院的判决书回家,却发现家里一片混乱,陆父因为猝发的脑溢血送进了医院。
抢救无效。
他本是心性阔达的哲学教授,年纪也不大,本该和老伴一起含饴弄孙,安享晚年。却因为陆芷晴的事而不得安生。最后郁郁而终。
半年之后,陆母故去,她是老式的女人,像依靠着丈夫生长的藤蔓,她死去的时候很安详,大概是为了能见到丈夫和女儿而开心。
于是抛下陆之栩和半岁的陆嘉明宝宝。
那个秋天,陆之栩带着陆嘉明宝宝四处找工作,他是娇生惯养的小儿子,还好跟着母亲过了半年,照顾小孩的事也懂一点,不至于完全手足无措。
他硬气得很,不肯住到许煦家里,一个人在外面租了房子,宝宝还小,离不开人,他忙得焦头烂额,常常晚上给宝宝洗了澡,放到摇篮里哄他睡觉,自己就趴在摇篮边睡着了。
往事种种,不堪回首。
然而此时一切都过去了。
他已经是C大妖孽的陆教授,再提起往事,尽是云淡风轻,那些周转于出租屋和公司的慌乱、哄宝宝哄到午夜的心力交瘁、第一次站到讲台上的心虚,全都被他轻描淡写带过。他唯一记得的,却是某年某月,在那个简陋的出租屋里,他抱着宝宝,一面泡奶粉,一面逗他讲话,刚长了牙的小家伙嘟囔了两句,忽然吐出了一句含糊不清的“爸爸”。
不知道为什么,那时的他,忽然觉得,一切都值了。
…
他已经太多年不曾提过这些事。即使对许煦,他也不曾揭开这些伤口。
但是,为什么对着这个比自己还小的青年,却有了倾诉的欲望呢?
陆之栩懊恼地想着。
他小的时候,娇惯得很,有次自己在下楼梯,踩空了一步,狠狠地坐在地上,整个人都痛得懵了,偏偏周围一个大人也没有,他还没想好要不要哭。他母亲忽然走过来了,他于是咧开嘴,酣畅淋漓地大哭起来。
人总是在疼自己的人面前,才舍得露出脆弱的一面。
就像C大军训的时候,顶着烈日走正步。那些新生都咬了牙一声不吭。但是到了晚上,躲在卫生间里给自己的家长打电话,一听见父母的声音,就委屈地哭了出来。
他还在胡思乱想着,夏宸却忽然伸出手来,搂住了他。
青年搂得很紧,紧得有点发疼。
陆之栩看不清他表情,只能感觉到他的下巴枕在自己肩膀上。
“没能早一点遇见老师,真是抱歉。”
…
许煦最近瘦了。
他本来就不胖,这些天更是瘦得下颔就尖了。
李家并不是什么温馨的好地方。
李祝融于他,更是难以言说的存在。好在他似乎并没有多少时间留在李家,不到晚上,也遇不到他。
许煦是有着早起习惯的。
二十八日早晨,天气冷得很,他在衣柜里找了一件毛衣穿着,走下楼来吃早餐。李家的客厅被水晶吊灯照得一片明亮,沙发上铺着白色的皮草坐垫,有个颀长的人影,站在客厅里打电话。
那个人穿着黑色的欧式风衣,宽肩膀,近乎一米九的身高,他是西方人的身材,剪裁无懈可击的风衣勾勒出完美的身形……
只是看背影,他就知道那是谁。
他本该回到楼上,远远地避开,就像他在过去的每一次做的那样。
但是,他走了下去。
虽然缓慢,虽然轻巧,却毫不迟疑地,走了下去。
那个人有着野兽般听力,警觉地回过头来。
他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对上了许煦的眼睛。
许煦忽然想起一句他在沈宛宜的书签上看到的话来。
那个孤独却骄傲的沈大律师,她问:
爱究竟是什么东西?明明那么苦那么痛,却还要死死地攥在手里,攥得紧紧地,到死也不肯放手!
☆、第 90 章
陆之栩和夏宸在二十九日下午回到家。
日子一天天过去,天气越发冷了。家里开了空调,陆之栩没事做,搬了张饭厅的椅子,坐在厨房门口,看夏宸做家务,宝宝看完了格林童话,开始看一千零一夜,小猫每天喝了不少牛奶,总算长大了一点,在地毯上蜷成毛茸茸的一团,打着哈欠。
陆之栩坐在椅子上,皱着眉头看夏宸戴着手套把考好的饼干从烤箱里拖出来,
“你烤这么多饼干干什么?又没人吃!”陆之栩没事找事。
夏宸取下手套,拈了一块饼干,径直走过来,递到陆之栩唇边,陆教授颇不情愿地吃了,很松脆的饼干,也没有过甜,就连向来不喜欢饼干的陆之栩也觉得吃吃也无妨。
夏宸回到流理台边,把热乎乎的饼干分出大半放在密封的袋子里,再放进一小袋食品用的干燥剂,密封好,放进流理台下的拉篮里。开始削起新买的水果来。
自从他来了之后,宝宝的膳食一直是他在负责,每天摄入的蛋白质、维生素、微量元素、纤维素。一样不能少,宝宝正在长身体的时候,肉奶蛋、蔬菜水果,含钙的食物,每天都要有。还有给宝宝磨牙的小零食也要随时准备。还有每天早上的果汁,晚上的牛奶,都是必不可少的。
这些天,夏宸开始给宝宝做米汤,宝宝对这种比粥稀一点的食物很是捧场,每到下午,陆家的厨房就会传来阵阵米香。陆之栩也喜欢就着一种叫洋姜的酱菜喝这种“奇怪的粥”。
周末要搞卫生,陆之栩难得心血来潮,自动请缨要帮夏宸搞卫生,拿着吸尘器玩了一会,觉得没劲了,把吸尘器扔在一边,倒在沙发上装死。宝宝很老实,拖着垃圾袋,把它们全聚集到玄关,看见陆之栩偷懒,跑过来摇晃他的腿:“爸爸爸爸,不准偷懒!”
夏宸收拾完了楼下,下来看见这一幕,笑了:“老师这是要睡觉吗?”
陆之栩向来是我行我素,翻了个身,继续装死。
夏宸摸了摸陆之栩的头。
陆妖孽顿时炸毛,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你干嘛!”
夏宸一脸无辜:“老师不是在清理地毯吗?”
饶是陆之栩再厚脸皮,也有点挂不住了。于是陆教授摆出了一副无赖的样子:“我腰酸背痛……”
夏宸无奈地笑了。
陆之栩正以为逃过一劫,谁知道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都被夏宸扛了起来,大步走向卧室。宝宝很开心地在后面活蹦乱跳,大声给夏宸助威:“哦,打PP!打PP!”
陆教授彻底地炸了毛,可惜整个人都悬在半空中,完全使不上劲,只能乱踢乱蹬,最后还是被夏宸同学扔在了他自己的床上。
说是扔,其实是夸张,夏宸同学的动作还是很温柔的。
可惜陆教授已经完全被激怒了,他手忙脚乱地从床上爬起来,刚想教训夏宸一顿,却被夏宸的动作吓坏了。
夏宸同学,正背对着床,把自己穿上身上的一件旧卫衣脱下来。
他里面穿的是一件灰色的长T恤,脱衣服的时候跟着卫衣卷了上去,露出修长结实的腰肢。
陆教授当即就泄了气,跳下床想逃跑。
夏宸同学已经脱了卫衣,回过头来,看见这一幕,笑了:“老师跑什么?”
陆教授义愤填膺:“你你……”
“我准备给老师按摩啊……”青年一脸无辜地看着陆之栩,很纯洁地问道:“老师不是腰酸背痛吗?”
…
十二月,夏宸种的萝卜可以吃了。
他种的是大个的白萝卜,拔出来洗干净了,切成萝卜条,抹了盐放在园子里晒,林佑栖来串门,看见这透着家常气息的一幕,揶揄陆之栩:“你真是个棒槌媳妇!”
棒槌媳妇是C城当地的方言,意思是什么都不会做,手指像棒槌一样笨的媳妇。
陆之栩被夏宸宠得无法无天,心气傲得很。听见这话,眉毛一挑:“你说是媳妇呢?”
“当然是说你……”林佑栖托着下巴看了看正端着茶水过来的夏宸,又端详着陆之栩,一脸玩味的表情:“难道你这小身板,还能压夏宸?”
陆教授十分不悦:“总比你好。”
林佑栖虽然现在强势,但是据许煦无意中透露,当年他可是被压的。
林佑栖挑了挑眉毛,笑得十分邪恶:“能压我的人已经死了。”
陆之栩说不过他,决定去欺负夏宸。
这天晚上,林佑栖被夏宸做的萝卜干腊肉吃撑了,赖在陆家的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对陆家客厅没电视这种情况进行了一番批判之后,终于心满意足地走了。
夏宸收拾了厨房,把宝宝哄睡了,从宝宝房间出来,被陆之栩吓了一跳。
陆教授穿着浴衣,蹲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目光灼灼地看着夏宸,像一只狼一样。
“老师这是……”夏宸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陆教授扑住了。
这些天,两人也亲过不少次,大部分是夏宸主动,陆教授自己扑上来还是第一次。
夏宸被陆教授扑得晃了晃,只怔了一下,就眯着眼露出了笑容,他搂住陆之栩的腰,引导他往沙发走,最后自己坐在了沙发上。
陆教授很有气势地扑在夏宸身上,一顿乱吻,他在扑上来之前就深吸了一口气,暂时不用担心窒息的问题,这些天来,被夏宸时不时亲上一口,陆教授的技巧也有所提高。
唇舌交缠,彼此的感官都敏锐到了极致,陆教授虽然是一副主动的姿势,却对接下来的流程不是很清楚。
于是,他决定遵循本能,先摸了再说。
早在夏宸刚进陆家的时候,他就觉得夏宸的腰好看了,修长结实,窄却不细,地道的模特身材。因为在家里,夏宸只穿了一件薄毛衣,里面是格子衬衫,陆教授骑在他腿上,把手伸进了他的衬衫下摆。
果然是意料之中的结实触感,夏宸的肌肉并不是虬结坚硬的那种,而是像猎豹一样平滑流畅,没有夸张的外形,却让人本能地感觉到危险。
就在陆教授对夏宸上下其手的时候,陆教授自己的浴衣带子也被人解开了。
陆之栩这人很随性,在家里向来是怎么舒服怎么穿,他的浴衣材质都是很柔软的,毛绒绒的,穿起来很是舒服,解起来……也容易。
夏宸的手,轻而易举地就滑入了陆教授的衣服里,抚摸着敏感的腰侧。陆教授抖了一下,本能地要闪躲,却被夏宸带着点警告意味轻轻地咬住了脖子。
温柔却坚决的吮吻,从耳下开始,沿着脖子一路下来,在苍白皮肤上印上点点暗红。所过之处,野火燎原。
这感觉太过奇怪,明明只是被吻到脖子,却好像整个腰椎骨都酥软下来,陆之栩丢盔弃甲地松了手,被夏宸握着腰搂在怀里,浴衣一直滑到手腕上也顾不得了。
夏宸一个翻身,把陆之栩按在了沙发上。
他半跪在沙发上,用膝盖分开陆之栩的双腿,抵住了陆之栩双腿之间的某个部位,轻轻研磨。
年轻的教授像离了水的鱼,整个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