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露露礼貌地向走开的江媚眼微微一笑,这才转头望我:“考试完了,状元郎?”她今天穿一条仿童装的、黄底白花的吊带裙子,像一个没毕业的新生。我答非所问地说:“你要是和我一块毕业那多好!”她娇嗔道:“哼,你嫌我老啊?”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顺水推舟道:“我是嫌我太年轻。”这种将错就错的玩笑是常有的事,谁知她真的生气了,响声大作地上了车,快速打火启动,同时挂挡踩油门,车子冒出浓浓的黑烟,一阵怪叫,抖动着弹射出去,眼看就要撞上经过旁边的学生了,又“轰”的一声突然死火。
“你给我下来!”我惊魂未定地敲打车门。肖露露已吓得脸色发白,半响才离开驾驶座,瞪了我一眼,眼睛红红的,绕过车头,没好气地向几个看热闹的男生大叫:“看什么看?”人坐进助手座,又使劲摔门。
离开学校,我一言不发驾车,肖露露也不说话。漫无目的在街上转了十几分钟,却倒霉地钻进堵车的车流里,进退不得。我气恼地点上一支烟,肖露露终于说话了:“你发神经呀,怎么开到这里来,过几天苏柳开始比赛了,好多事要做呢!”
不提比赛还好,提起来我一肚子气,本来我是同时给宜佳、苏柳、李梅报名参赛,她从香港回来以后,公司来了一个财务总管,以节约开支为名,非要减少参赛人选不可。我据理力争,她居然也跟对方一起反对我,气得我撒手不管,回学校准备考试。这会我还是余怒未消,冷淡地说:“管他呢,反正经营模特劳民伤财,赚不了几个钱。”
“不许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肖露露先是激动,转而又显得很耐心,“你怎么老是不理解我?早就跟你交过底,公司经营三大块,模特、学习班、房地产,但有个轻重缓急之分,现在房地产成了大头,其他两样只能暂时牺牲,等到房地产正式启动,资金绝对充裕了,你喜欢投资模特,那不是小事一桩?”我冷笑道:“等,等多久?一年,两年?人家吃青春饭的,你不知道吗?”她还是心平气和,“我当然知道,所以才让苏柳参赛嘛。”我提高声音说:“那别的人呢?这两个月安排了多少演出?十场,八场?”她低头不语,我摇头道:“好嘛,这样下去,过不了几天,不散伙才怪?”她大叫起来:“我整天这么忙,你又撒手不管,能怪我吗?”我也激动起来:“你不是忙,你是认为不赚钱,干脆不做,再就是,你害怕模特排练影响张老头,对不对?不要什么事都推到我身上。我管,我管得了吗我?动一分钱,经过香港同意?明天把露蕾两个字换掉,改成露港公司算了,我是不想干了的,大不了回怀城唱戏去!”
这时,路通了,我也不管交警在场,右转弯调头,扬长而去。来到富人街停车场,我不想下车,肖露露也坐着不动,静静看了我好一会,叹息说:“以后,财务再敢刁难你,你马上叫他走人,不管是对是错,我都支持你。”我哈哈大笑,笑得一点也不高兴。她扑到我肩上哭:“我不要你这样子,整天对我冷冰冰的,我要你搬回来,我睡不着……”她哭得很伤心,眼泪浇得我心软了,我搂她说:“别哭了,学校马上要赶人,我再不搬,只好睡大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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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搬到学校住,是参加肖露露的家庭会议后开始的。我感觉大丢脸面,第二天她到学校找我,我仍不想见她,躲到图书馆看了一天的画报,下午去食堂吃饭,才被她逮个正着。她向我解释说是突然控制不住,已经把张老师劝回去了。我不以为然,本来我就没错,张老头是故意让我难看。那天,我没有跟她走。过不了多久,又发生了比赛人选的争吵,我心灰意冷,借口准备考试,名正言顺住在学校。
夏天到了,陪同一群如花似玉的模特排练,说是享受也行,说是遭罪也可以。这些姑娘,不乏作风大胆的,穿内裤胸罩在院子晃悠的大有其人,难怪张老头问我有没有眼睛?在练功房里,春光乍露的事只是小儿科,天气闷热,基本上胸罩也免了,碰上换服装,帘子也不位了,仅仅是背过身。编导、服装师、化妆师是女的,不觉怎么样,我和两个摄影师,经常看得面红耳赤。宜佳虽说是头儿,却是最保守的一个,换服装总是躲在帘子后。最大胆的当属李梅、苏柳,李梅裸体模特也敢做,不失时机展览她性感身材,换服装从不转身。苏柳更不用说了,有时,我怀疑她是故意亮给我看的,只要肖露露不在场,她每次都在离我不远处宽衣解带,我甚至清楚看见她左|乳边有颗小痣。
这天,苏柳又在离我四五米处换服装,我像以往一样转头看向对面的大镜子,她磨磨蹭蹭,尖尖的Ru房长时间暴露,两个摄影师看得快流鼻血,我也好不了多少。蓦然间,却看见肖露露走到身后,我差点打落手上的烟,索性一屁股坐地板上,装做很自然地拉烟缸弹烟灰。
“初选结果出来了!”肖露露手撑我的肩,坐上我身边的椅子,“咱们的三个人,全部入选,苏柳的分数高了别人一大截呢!”我胸有成竹地说:“初选算什么,我的目标是包揽选拔赛前三名,至少保住苏柳第一,宜佳、李梅拿到全国比赛名额。”我与她在车上争吵后,她主动找关系,为宜佳和李梅补上了参赛资格。模特的训练演出也不再插手,全部归我负责,并且资金投入任我支配。
肖露露兴奋地向大家宣布了这个好消息,模特们高兴得大嚷大叫,乱成一团。她又问我:“过几天就决赛了,要不要专门训练苏柳她们三个?”我摇头:“用不着,你不是爱看欧洲足球联赛吗?人家国家队明天比赛,今天俱乐部里照样打,再看中国,国家队有比赛,专门停止联赛训练,一打一个输。咱们不开小灶,让他们多参加演出就行了,演出是最好的训练,还能减少压力。”她手敲我的头说:“看把你得意的,足球也扯进来了。”
“该收工了吧?山哥,来,来,宵夜来了!矿泉水、八宝粥,全是冰镇的!”玉米子这个义工,每次排练快结束,他都如约而至。
肖露露笑道:“喂,小玉,你快成我们的赞助商了!”玉米子豪爽地说:“小意思,肖姐,你叫山哥多给我几个好脸色就行了!”这小子也跟模特们叫起肖姐,肖露露也不在意:“你跟他是哥们,我可管不了。”
我望跑过来的李梅笑说:“他才不看我的脸色呢,看脸色的人来了。”李梅抓起一罐八宝粥,看了一眼又放下,嘟嘴说:“全是有糖的,我不吃!”玉米子立即翻出一罐递过去:“这里、这里,这是没糖的。唉,你减什么肥呢,谁说你肥了,谁敢说你肥?”眼睛扫向四周,做出一付找人打架的样子,惹得模特们哄堂大笑。
“他们俩蛮般配的呀?”肖露露饶有兴趣地看玉米子向李梅献殷勤,“李梅的年纪最大,快二十一了,没男朋友容易学坏呢!你好像老是害怕她给小玉骗了?”我跟她也没说过玉米子泡妞的“光荣历史”,我说:“那小子准备去澳洲混文凭了,他能带李梅一块去?”她这才吃惊:“那就不同了,李梅知道吗?”我摇头:“应该不知道,我怎么好跟她讲,玉米子是我朋友,这得你跟她讲。”她点点,看表说:“哇,十一点半了,收工,收工!”
为了模特能够正常排练,我又向张老头做了妥协,白天一概不练,而且要求她们出门衣着整齐,不得喧哗,不得吵闹,以免影响学习班。下午五点以后才开始,但又怕影响左邻右舍,一般十点钟就收工了。有排练才有演出,有演出收入才丰厚,姑娘们明白这个道理,纪律遵守得不错。
回到家,怎么也睡不着,闭上眼睛,苏柳那对尖尖的Ru房在向我晃动。我禁不住把手伸进肖露露的睡衣里,她的Ru房比苏柳的丰满多了,这是我的功劳,就不知道谁的弹性更好一点?我拼命转移自己的欲念,无意中使力过大,肖露露醒了,梦呓道:“不行嘛,还要过两天。”我知道她不方便,所以才难受。远水难解近渴,只好灰溜溜到卫生间自己解决。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距离选拔赛决赛只剩一天了,苏柳突然患上重感冒,吓得我屁滚尿流,把她带到医院看病,打完点滴又接回来。本来肖露露跟我一块去,不巧有人找她恰谈房地产的事,那才是她的主业。她对模特们的关心,越来越像假惺惺。
“雷哥,你和肖姐什么时候结婚?”苏柳问。我说:“怎么突然问这个?”她又问:“你不是毕业了吗?”我反问道:“毕业就该结婚了,哪有这种道理?”她咳嗽了好一阵说:“你不是害怕结婚吧,还是肖姐害怕?”我笑说:“我们哪有空结婚,整天为你们忙得有死,恐怕要等你们都嫁出去了,才轮到我们。”她不解地说:“你、你和肖姐这么有钱了,忙那么多干吗?”说完又是一阵大咳。我一怔,这个问题我无数次问过自己,就是不敢问肖露露,怕她又笑我胸无大志。车子开进培训中心,我才答道:“只有你认为我们钱多。好了,别再说话了,回去也要少说话,乖乖盖被子蒙头大睡,表汗多一点,明天就会好了!”她下车时看我的眼神,像看一个非常亲近的人。
送完苏柳,回到富人街办公室,刚喝了一杯水,肖露露也回来了,抱住我脖子说:“我妈也来看决赛,待会儿和我去接她们。”这可不是好消息,自从她在家庭会议上演串帮以后,我都不知道怎么面对路阿姨和她后父,我说:“真不巧,玉米子等下叫去吃饭,他大概准备去澳洲了。”她放开我说:“也好,让她们自己打的算了。哦,苏柳的病没事吧?”她总算还记得苏柳的病,我说:“应该没事,明天比赛不成问题。”她点点头,坐到大班椅上,开始认真翻看她带回来的房地产资料。
我躺到长沙发上,无聊地抽烟。原以为肖露露会跟我讲一些房地产进展的情况,她却只字不提,头也不抬专心看资料。后来,像是怕我太闷,心不在焉地问了几句宜佳、李梅的准备情况,估计我说什么她也没听进去。
“我走了!”我像个不受欢迎的访客,郁闷地往外走。肖露露终于抬头了,说:“车子留下,不许你酒后开车。”我摸出车钥匙递给她,她像抱歉地在我脸上亲了一下:“玩开心点,代我祝小玉一路顺风。”她的语气,让我感觉我们之间的年龄差距比实际大得多。
没有车是件好事,有机会走一走,我很久没在街上用脚走路了。最后一次漫步省城,还是三年前给许琴当向导。男同胞大都抱怨陪女朋友逛街是件痛苦的事,那是因为陪得太多。肖露露不喜欢逛街,非要上街的话,也是快去快回。别的女人费时最多的买衣服,她也从不超过十分钟。我们在一起将近三年,陪她逛街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每一次干什么我都记得清。这似乎也是一种痛苦,我不至于主动叫她多逛街吧?那样我成了她的女朋友。
在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里,走了两个小时。脚累了,抬头一看,竟是回到了艺术学院大门。本打算进去坐一坐,突然想起自己已经毕业。宿舍的东西搬走了,告别酒也喝过了,同班同学早就作鸟兽散,我不再属于这个地方,院长在毕业典礼上说:“你们已经走向社会。”。可是,我的社会在哪里?离开学校大门,感觉自己像一只驶离港口的孤舟。
玉米子来电,催去赴宴,我这才叫了一部的士。在太阳下走得太久,我汗流浃背,浑身发臭,的士司机也皱起眉头。
“山哥,你是、你是对的。”玉米子请了两桌人,一圈酒敬下来,舌头也不灵光了,“我、我玩过的女人,一个、一个也不记得了。现在,我、我就记得一个,李梅,我、我没玩过她。哈哈,你、你不让我玩是对的,我要走了,我一定回来找她!你放心,我想不要她也不行了。到那边我会想她,就算我玩女人也会想她。你、你……山哥,你帮兄弟看着点,哪个王八蛋敢打她的主意,老子就是游泳也要回来、回来拼命!哈哈,那就真的成海龟了。”
我什么也不说,和玉米子干了一杯,本来想好的告别话,一句也记不起。我有点羡慕他,别的方面他是否浪子回头不好说,至少对女人,他是浪子回头了。来客全是男的,他没把李梅叫来,大概不想让李梅见识他这些粗犷的酒肉朋友。我不该去换什么劳什子衣服,在座的不少人喝得兴起,干脆光膀子上阵,我汗流浃背算得了什么?可惜没有后悔药吃,有的话,我宁可终生戒酒。
“妈,你是回来看决赛,还是回来找我吵架的?”
我刚用钥匙打开锁,还没推门,肖露露的声音从门缝钻了出来。路阿姨到了,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