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哈尔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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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下的哈尔滨- 第1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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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占鳌一进屋笑声立刻止住了。齐德荫恭敬地让座。小妾忙关掉留声机。葛明礼忙问去卢家的结果如何?
何占鳌并不忙着回答,他向屋里扫了一眼问道:“秦警尉他们呢?”
齐德荫忙回答:“有急事,才走。”
何占鳌一皱眉:“什么事能比这里急?这里马上就要用他们。”
“这个……”齐德荫忽然止住要说的话,对小妾一挥手说,“这里没你的事了,先到东屋去,叫你再来。”
小妾答应一声,对何占鳌行了一礼说:“厅长您坐。”又向葛明礼飞了一个媚眼,才扭着腰身走出去。
齐德荫去关严了门,回过身来走到何占鳌面前,恭恭敬敬一字一板地说:“刚才厅长的大公子打来电话……”
齐德荫刚说到这,就被葛明礼打断了,他不耐烦地挥着手说:“看你这套麻烦劲儿,听我说吧。”他转对何占鳌说,“是一萍从我们厅里打来的电话,说有重要情况,让我马上回厅。我回不去,就派秦得利回去了。”
何占鳌一听马上说:“这么说是北方剧团有事儿了?”
“那当然,在电话里他不好说。”葛明礼点着头对何占鳌一笑说,“一萍这小子一上手就干的不错,依着我早就让他给我当‘嘱托’了。”
何占鳌摇着头说:“这孩子只愿意当文艺人。这回还是费了不少口舌,答应让他将来当剧团团长,剧团的男女演员都归他管这才干上了。”
“这我知道,他心里就惦记那个叫柳絮影的小娘们儿,这事将来我这个叔叔助他一臂之力,想法勾上手玩玩就行呗。至于你真正的儿子媳妇得另找个门当户对的……”
“好了,别扯那么远了。”何占鳌一挥手,叫着葛明礼的字儿说,“海超,我告诉你一件最大的新闻:你那位外甥女,卢家的千金小姐竟许配给一个教书匠,一中姓王的教员了!”
这个“最大新闻”真使葛明礼大为震惊,他竟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圆睁老牛一样的凸眼睛,一迭声地问是怎么回事?于是何占鳌就把他和卢运启的对话,前言接后语地讲说了一遍。讲完后两人略一分析,立刻就认定这个一中姓王的教师,肯定就是葛明礼念念不忘,而又不敢触动,现在正住在卢运启家里的共产党嫌疑要犯王一民。
葛明礼认为这个发现太重要了。在他看来,这个王一民——他们曾管他叫“神秘的人”——简直就是个“祸根”,好多重要案子都和他连在一起。他决心要不顾一切地把这个新发现在玉旨雄一面前捅出来。
最后,当何占鳌讲到卢运启如何发表那“口头宣言”,又如何轰他出来的时候,葛明礼一拍大腿骂道:“真他妈是铅灌的脑袋象皮脸,脚踢不动针扎不透的老混球!走!咱们马上去向主席顾问官报告,把那个王一民和这个老混球连在一块报告,说不定卢运启也是受这个共产党要犯的牵制才不肯低头呢。”
葛明礼说着说着又升级了,他把“嫌疑”二字去掉,把王一民干脆就说成“共产党要犯”了。他说到兴头上,抬起屁股就要走。
何占鳌忙按住他说:“不行,等报告完了再动手就怕晚了。刚才我一提要抓老家伙那宝贝儿子,他好险没吓昏过去,那是他真正的命根子。所以我估计他很可能正在派人四处寻找,如果让他抢先找到,弄回去J 藏起来,咱们怎么向顾问官交代?”
“不要紧,他找不到。”葛明礼满有把握地摇着头说,“这位宝贝少爷现在还在马迭尔二百一十号房间里睡大觉呢。昨天晚上我让吕翠翠和李玫瑰把他灌得烂醉如泥,今天顶少还得躺一天。”
“不行。”何占鳌摇着头说,“咱们必须亲自指挥着把他抓起来,然后才能去向顾问官报告,不能办没根的事。”
“那好吧。”葛明礼转对一直恭身站在一旁的齐德荫说,“这事我和何厅长都不能露面,万一老卢头再有个心回意转,他这宝贝儿子还是少爷公子。所以要由你亲自带两个弟兄,穿便衣,到马送尔去抓……”


何占鳌忙插言道:“抓的时候要打日本特务机关的旗号。”
“对,这是顾问官批准的。”葛明礼接着说,“抓住就给他戴上蒙眼,摔打一顿,让他蒙头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再拉到你们署里,派专人严密看押起来,不要走漏一点风声。”
何占鳌接着说:“从马送尔拉走的时候,要放出风,说是特务机关抓的。我想这风很快就会传到卢家去,它会像泰山压顶一样压到老卢头头顶上,看他低头不低头!”
“好,你快去办吧。”葛明礼对齐德荫说,“我们俩在署里等着。你一抓回来,我们就去向顾问官报告。如果一切都顺当,今天一点钟都到北市场翠仙那块儿吃生鱼,我昨天就告诉她准备了。他妈的上回那顿生鱼硬让共匪的飞行集会给搅黄了,刚才说的那个共产党要犯还钻到翠仙屋里去了,好险没……”
“好了,先别扯这些了。”何占鳌皱着眉说,“报告完了还不知道有什么吩咐呢。现在已经是刀出鞘弓上弦的时候了。看看顾问官的下一步棋怎么走吧。”
三个人一边说着一边向外面走去。
78
王一民回到房间一边穿衣服一边盘算:根据目前出现的复杂而又紧急的情况,必须争取用最快的速度把卢家父子三人送到游击队去。为了争取时间,自己应该坐卢家的小汽车先去找李汉超,如果他同意,就可以直接去道外八站正阳街万福德旅馆和游击队长夏云天接头,请这位假镇黑龙旅长,想办法把卢家父子送走。
为了和“镇黑龙旅长”接头时合乎身份,王一民特意把塞上萧送给他那套最讲究的西装穿上了。穿西装总要费点时间,皮鞋、衬衫都要配套。等他系好领带,一边系上衣扣一边往出走的时候,楼梯噔噔噔地响起来。他忙俯身楼梯口上往下看,跑上来的竟是冬梅!这姑娘平常走路很轻盈,遇有。急事的时候也是一步一蹬地往楼上跑,可是今天竟是两磴并一步跳跃着上来的,没有特急事,怎会这样跑?
转眼之间冬梅已经跑上楼梯口,王一民忙问:“冬梅,什么事?”
冬梅大口喘着气,竟没顾得上说话,拽着王一民的胳膊就往屋里跑。这也是个稀罕动作。王一民虽然待她极好,她也待王一民不一般,可是平常行动起来她却非常注意分寸和礼貌,从来都是把自己摆在佣人的位置上,而不擅越一步。今天却是怎么了?竟然动手拉扯上了!
冬梅把王一民拉进屋里,回手关上门,背靠在门上,一边喘着一边向王一民说道:“小姐走,我也跟她走,您答应我跟你们一块走吧。”说完就瞪着两只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王一民看,目光里充满了焦灼的期待与恳求。
王一民一听是这事,悬着的一颗心才落底了。但他着急走,不能多耽搁,便忙问道:“小姐告诉你上哪里去了吗?”
“她没说。我也不想问,反正她到哪我到哪,永远不分离。”
“她答应你去了吗?”
“她说谁答应也不如您答应好使,只要您答应了,她和老爷就领我走。”说到这里,她竟泪眼欲滴地往前走了一步,又一伸手拉住王一民的西装袖口,一边抻巴着一边仰着脸恳求地说,“王老师,念冬梅侍候您一场,您今后和小姐结婚,冬梅还侍候你们,您就答应了吧!”两颗泪珠从她那秀丽的眼睛里滚出来。
王一民完全被这真挚的感情感动了。但过却是个难以决断的问题:已经有老少男女三个人要送走,现在再添上一个,又是一个这样引人注目的漂亮姑娘,把她和淑娟摆在一起,会像两颗明珠一样夺人眼目,这事自己实在难以决定,必须请示上级,还要和夏云天商量。想到这里,他便对冬梅诚恳地说:“冬梅,你的心思我完全明白,你和淑娟不可分离的感情我也完全理解,如果我自己说了算,我会毫不迟疑地答应带你走。但是现在要去的不是个一般的地方,我也必须去找别人想办法。所以我现在只能告诉你:你可以先做走的准备,等我回来的时候再告诉你准信儿。现在情况紧急,我必须马上出去找人。你是通达事理的聪明姑娘,我说的,希望你能明白。”
冬梅一边连连点头一边说:“我明白,我明白。只求您在找人说的时候,多替冬梅美言几句,千万带上冬梅……”
冬梅话没说完,院里传来汽车鸣笛声。王一民心一动,忙离开冬梅奔到窗前向外看:只见院门大开,卢家那辆小汽车和摩托正往大门外边开,大马车也在后面紧跟着。几个伙房的厨师、老妈子、老花匠、打杂的也从便门往外紧走……这时冬梅也紧跟过来看。王一民不由得惋惜地说了句:“糟糕!汽车开走了!”
冬梅在后边说:“都是出去找少爷的。赏钱重,都争着往外跑……”
没等冬梅说完,王一民就一挥手说:“好了,我得快走,你就照我的话办吧。”
冬梅连声答应。王一民走到门口又回头说了一句:“走的事情不要当任何人说!”
冬梅忙说:“小姐已经吩咐过。佣人当中她就告诉我了。”
“好吧。”王一民一转身,快步走出屋门,像离弦的箭一样下了楼梯。他知道楼上楼下只有冬梅一个人,不怕有人看见。
王一民走出卢家大门,往街口一看,卢家的小汽车已经跑没影儿了,大马车正要拐弯,如果紧跑几步,高喊几声还能听见。但是马车也并不快,他决定雇辆出租汽车。于是他甩开大步往前走,一连越过几个年老的卢家佣人。当他走到花匠老梁头身旁时,这位须发皆白的老人竞眨着眼睛笑着说:“王老师,怎么走这么急,也是去找少爷?”
王一民不加分辩地笑着点点头。他不能和这位步履缓慢的老人多搭言,他足不停步地越过这老人快步往前走。这时从他身后传来老梁头的话:“真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啊!一千块袁大头把咱们都支使得狠命往前跑。”
王一民听见装做没听见,仍然大步流星地往前赶。炮队街里没有遇见出租汽车,街外也没有。他想到今天是星期天,坐车人多,大概得到繁华的中央大街去找。这时候已经是十点多钟,夏日的骄阳高悬在头上,他穿着成套的西装,再加上快步赶路,已出了满头大汗。他忙掏出手绢,一边擦汗一边不减低速度地往前走。这时,一辆黑色小汽车迎面开来,他看车里面好像空着,也好像是出租汽车,便一举手招呼车停下。这辆车还真听话,他一举手车速便减慢了,接着就吱的一声停在他面前了。还没等他去拉车门,后边的车门开了,从里面探出一个美丽的女人脑袋来,呀!竟是柳絮影!奇怪,她坐在车里怎么脑袋上也在流汗吓只脑袋上,身上也有汗水,浅绿色的旗袍领口已经被汗水变成了深绿色。莫非她也和自己一样,是先跑路后叫车?那么她也有急事……
“表哥。”柳絮影一张嘴竟叫上表哥了。还没等王一民答话,她又往司机手里塞了一块钱,说了声“再会”。然后就钻出车门,直起腰,小跑了两步,站到王一民身旁,一伸右手,挎住王一民的左胳膊,身子也往王一民身上一靠,悄声说了句:“有紧急情况。”
当柳絮影一挎王一民胳膊的时候,王一民就明白应该采取什么姿态了。他也把身子往左边一靠,头一偏,几乎和柳絮影头挨着头地说了句:“走着唠。”于是两个人就像一对热恋中的情侣似的,躲开行人,紧贴着墙根,紧靠在一起,迈着缓慢的小步,低声细语地唠上了。
王一民紧张地,全神贯注地听柳絮影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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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早晨剧团突然接到市公署文教课文艺股的通知:说今天下午两点文教课赵课长要来剧团训话,要宣布排演那个汉奸剧本的计划,完了还要让每个剧团成员都讲讲自己的看法。为了对付这个会,刘勃和我商定在十点半钟的时候,先召集反日会会员和几个将要人会的人开个秘密会……”
王一民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将要人会的有谁?”
“谢捷尔斯克、刘别玉兰和女演员郑玉梅。”
“开会的地点?”
“就在夹树街剧团小楼里。”
王一民一皱眉,但他没有多说什么,让柳絮影接着讲。
“九点四十多分钟,我到了剧团,接着来了几位开会的同志,可是不见刘勃。我想出去迎迎他,刚一迈出小楼楼门,何一萍从门前的洋灰柱子后面钻出来了。不知道他是有意守候在那里还是偶然碰上的?从打老塞出事住院以后,他对我就更加殷勤起来,我总想法躲着他,可今天他怎么突然来了?他一见我,就从兜里掏出一张‘巴拉斯’影院的剧票来,是‘漂漂歌舞团’的狄美云和包娇娜领衔演出的歌舞票,时间正好也是十点半。他说他只有这一张票,是特意给我送来的。我让他自己去,他却说什么也不肯,在推让中间,他竟说了一句:”我不完全是为了请你看戏,我的苦心你很快就会明白的。‘他的苦心?什么苦心?我忙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眼珠子一转却不肯往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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