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音说父亲的死和千夜没有关系,他是不是知道什么?
趁着自己恢复记忆思绪混乱的时候施惑心咒让自己刺伤千夜的人又是谁?
师父为什么要背叛?
太多太多疑问,小狐狸怎么想都没有头绪,只是徒增难过。
花雕,如果你再强一些……暗暗咒骂自己没有用,他偷偷哭,胸口仿佛压着千斤石,挣扎着才能够呼吸。
狂风过,撕扯着发出尖利呼啸,天好像被撕开一个口,雨水哗啦啦往下倒。昊音站在窗边看着外面如墨漆黑的夜色,神情冷若冰霜,半晌,他转身走到床边,默默凝视着暖色床帐。
“昊音……”里面响起微弱声音,一只手伸出来,在烛光中泛着淡淡的青色。
坐下来握着那只手,昊音低声安慰道:“放心,我没有对花雕怎样,朔夜把他救走。”
里面的人松一口气,挣扎着想坐起来,似乎扯动伤口,疼得轻轻喘息。
“不要动,伤你的剑上面沾着魔界秽物,照理花最易被秽物腐蚀,然而所有花里面唯独你不一样,可惜他们算错这一步。”
凌千夜费力地坐起来,掀开床帐,脸色青白,而且完全没有平日的温文尔雅,“你到底有多少事瞒着我。”
“很多啊,你想先听哪一件?”昊音故作轻松地微笑,眉宇间却愁云笼罩。
“不要跟我贫!”凌千夜说着咳起来,而且越咳越厉害,猩红从掩着嘴唇的手指缝间漫出来。
“好吧,老实说,大皇兄背后明显是魔界人,为了把我拉下去他真是不择手段,销声匿迹六百年,终于还是出来,不过他这次比以前聪明得多,朔夜八成已经投靠他。”
“扬羽呢?”
“扬羽中毒根本无法出战。”
“什么时候的事!”
“当然是你在人间和小狐狸亲亲我我的时候啊。现在你受伤,我的胜算又减少,如果战败我就自刎,连累到其他人非我所愿啊。”说完,未等凌千夜有所反应,昊音迅速站起来离开寝殿,雨声切切,墨耀在后面为他撑着伞。
上碧玉桥,看着湖对岸在雨中飘摇的秋海棠,昊音突然开口,“事情准备得怎么样?”
墨耀恭敬回答:“一切都按照您的吩咐。”
昊音微笑,眉如剑锋眼似冰封,“好,既然他们想玩,我就陪他们玩到底!”
夜花行.第十七章
秋末冬初,战事起,上界的风云变化自然影响到凡间,仙界和神界全力维护,不过依然多处时令改变,幸而未有妖邪作乱。
进城门,小狐狸抬头望天,十月的江南竟然细雪纷飞,各家店铺都挂起色彩鲜明的风灯,给暗沉沉的天色增添些许喜庆。花雕找到忘尘居,原本以为会看到记忆中歌舞升平的熟悉景象,可是面前烧焦的残垣断壁是什么?
夕照呢?若嫣呢?茫然地站着,直到雪花落满头,花雕才慢慢转身离开,到附近酒楼打听才知道一个月前忘尘居突然起火,幸好所有人都逃出来。之后,云夕照把凌千夜的酒庄钱庄绸缎庄茶庄全部卖掉,带着无处容身的小倌们离开扬州。
犹如当头遭棒打,花雕愣许久,转身冲出去,再度跑回到忘尘居的废墟前。
他闯祸变成九尾狐模样的时候,凌千夜日日抱着他,无与伦比的温柔体贴让他眷恋不已,恢复人形之后和夕照他们笑笑闹闹,整日也是过得轻松悠闲。现如今……应该说世事无常吧,他终于连最后的念想都失去。
在心底埋藏的东西被一点点挖开,鲜血淋漓。
雪的味道仿佛夹杂着难以忽略的悲伤。
默默闭起眼睛,小狐狸浑浑噩噩地转身。
回营地,丝竹声声,灯影摇酒香飘,厮杀多日的众人完全沉溺在风花雪月中尽情享乐,花雕微微皱眉,径直回到朔夜的军帐。里面没有人,小狐狸随便洗洗脸,刚准备上床休息,传令兵过来通报,请他去王帐。
靖宁对他和朔夜的关系非常在意,小狐狸心知肚明,靖宁拉拢朔夜的筹码就是承诺登基之后把扬羽赐给朔夜,所以自己对他而言则是难以掌控的棋子,必须万分小心。不过按理,扬羽是不亚于朔夜的武将,上界乱成这样,于公于私他都应该出战,可是他始终没有露面,羽族更是按兵不动,让人不得不怀疑天界确实要易主。
进王帐,诸位将领都是左拥右抱,朔夜同样揽着一个漂亮少年,看到小狐狸进来,就招手示意他过去。
舞女们和着缠绵悱恻的曲调款摆柳腰,轻薄纱衣下面是柔若无骨的雪白身体,水润的眼直勾勾,丝毫不掩饰妩媚的风情。
花雕乖乖坐在朔夜身边埋头吃菜,冷不防脑海突然响起朔夜的声音,“好好听着。”
他惊讶抬头,朔夜却依旧是之前的懒散模样,一边和他人谈笑风生一边逗弄怀里的少年。
明白朔夜刚才用传音术,小狐狸低头继续吃,同时聚精会神地注意周围的动静。
歌低舞回,酒觞人醉,席间的废话跟着多起来,不知道是谁提到六百年前的事,喝得晕晕乎乎的靖宁就得意洋洋说起来。花雕默默听着,手指下意识捏断白玉箸,幸而没有人发现。
“南战将花云?他忠心是忠心,可惜是愚忠。父皇老糊涂,执意立昊音那个小杂种做太子,他作为臣子难道不应该劝阻吗?亏我母后有恩于他。”
“本来我安排得万无一失,都是他坏我的事,回头竟然劝我好自为之,他以为他是谁!”
“冥帝千夜,说真的,若非碍着他的身份,就凭他那张脸,我倒是想把他收归私房。可惜他有眼无珠,和昊音交好,而且他那么喜欢花云的儿子,正好给我机会。”
时至今日,小狐狸终于明了,原来六百年前,大皇子靖宁以天后的恩情逼迫父亲在千夜离开天牢之后自杀,试图以此来离间昊音和千夜。因为靖宁清楚以自己的性格,若是知道父亲在那样的情况下离世必然会前往天宫闹得天翻地覆,这样他就可以坐山观虎斗。可惜千算万算,靖宁没料到昊音只是把自己封印,并且派人暗中送到狐族让狐王抚养。
此起彼伏的哄笑吹捧声中,花雕渐渐感觉浑身冰凉,头似乎被重重击打,脑海里面嗡嗡作响。喉咙无法控制地涌上来腥腥的味道,呼吸都如同刀绞一般难受,若非朔夜暗中以妖力牵制他,他恐怕已经冲过去和靖宁拼命。
“朔夜,今天我要多谢你,你那一箭,昊音恐怕要丢半条命,我重回天宫指日可待。”
“大殿下客气,我在这里预祝您早日成功。”举起酒杯,朔夜不动声色地冲靖宁微笑,优雅得云淡风轻。
宴会结束,拎着几乎无法走路的小狐狸回到营帐,朔夜把他放下来,安慰道:“哭出来会好受些。”
小狐狸拼命摇头,苍白脸色把咬到青紫的嘴唇衬得格外明显。
朔夜无奈,头疼该怎么安慰的时候,跟随他一起叛逃的龙族将领掀起军帐门帘,用眼神向朔夜示意有要事禀告,朔夜只好拍拍小狐狸的头,叮嘱道:“我出去一会儿,你乖乖待着。”
花雕默默点头,在床脚抱着腿,把脸埋在膝盖间,晃动的烛影逐渐模糊他的脸,唯独眼角的痣越发红得惊心。
深夜的天宫仿佛死城,安静得没有任何声响,唯独天帝寝宫依旧灯火通明。昊音裹着厚氅斜倚美人榻,怔怔盯着琉璃朱鸟莲花灯,似乎在沉思。听到推门的声音,他微微抬头,看到盖过门槛的黑底菊纹的袍服,就笑道:“千夜,过来陪我下棋吧。”
“你真是有闲心。”凌千夜戴着面具走进来,自从被花雕刺伤,他就时时戴着,睡觉都没有取下来。
“不然要怎样?天界本来就人心涣散,四战军里面只有东战军和北战军愿意听命于我,仙界和神界要维护人间,已经分身乏力;妖界在朔夜背叛以后完全是观望的态度;至于冥界,转轮王已经过来想劝说你回去修养,不要掺合,所以现在的我就是困兽。不过这个帝位是父皇留给我唯一的东西,靖宁想要就自己过来拿,我会在帝座等着他。”有些吃力地坐起来,不小心牵动伤口,昊音疼得急促喘气,朔夜的箭若是偏少许就直接射中他的心脏。
凌千夜默然,低头摆棋盘,烛光映照着他的漆黑面具,狰狞若鬼。
“千夜,有朋自远方来。”昊音落子天元,神情似笑非笑。
凌千夜转头看着门口,黑豹衔着一只毛色赤红的九尾小狐狸走进来,朝凌千夜微微颔首之后把小狐狸放在他面前,然后卧到昊音脚边。
小狐狸哆哆嗦嗦,半晌才缓缓伸出小前爪搭着凌千夜的衣摆站起来,金红眼睛分明泪汪汪,却极力忍着。
凌千夜稳坐如钟,仿佛小狐狸根本不存在,落子速度丝毫没有减慢。
小狐狸维持着站立的姿势,眼睛巴巴地盯着凌千夜,哪怕他带着那么骇人的面具。
终于,面具后面响起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凌千夜弯腰把小狐狸抱起来,他的手碰到小狐狸的瞬间,小狐狸眼泪立刻掉下来,小狐爪更是紧紧抱着他的胳膊。
“傻瓜,你现在跑回来干什么。”弹弹小狐狸的脑袋,凌千夜抱着他起身,对昊音说道:“我先回去。”
进夜花殿,凌千夜把花雕放下来,顺手点燃紫铜熏炉里面的越邻香,然后拿一卷书倚榻翻看,对花雕又是不理不睬。
花雕虽然心如刀割,不过是自己错在先,就恢复人形光溜溜地在门口站着,门没有关,冷风吹进来,他冻得浑身哆嗦却不愿意挪动分毫。
半晌,凌千夜终于把书合起来,对着花雕说道:“过来。”
花雕欣喜,赶紧跑过去,伸手想抱凌千夜,但是看到对方完全没有接受的意思,他伸出去的手又慢慢缩回来,只觉得遍体生寒,“千夜,我,我知道你肯定不愿意见我,但是我想你,每天每天都想你。我……对不起,那时候要是我多信任你一些,很多事就……就……”花雕哽咽着,没办法继续说。
“把我的面具取下来。”凌千夜突然开口,花雕愣住,不明白他的意思。
“取下来。”凌千夜再一次开口,声音和之前一样没有起伏,花雕咬咬嘴唇,慢慢把他的面具取下来,然后,他后悔得简直想立刻自尽。
面具下面的脸竟然比面具更可怕,已经无法用狰狞如鬼来形容,唯独碧蓝眼睛因为烛火的关系,看起来仿佛流动着美丽光晕。如此大的反差令花雕当场跌坐在地,浑身颤抖,张口,但是声音仿佛拥堵在唇舌之间,血飞速冲到脑门,快炸开一般。
“是……是因为我?”终于找到声音说话,花雕抱着头撕心裂肺地哭起来,千夜是花,所以特别爱漂亮,曾经被誉为仙界第一美人,如今,他要怎么面对比鬼还要可怕的脸……
“你走吧。”平静地说完,凌千夜弯腰把面具捡起来扣着,继续看书。
听到他这么说,花雕猛然抬头,眼睛瞪得宛如铜铃,难以置信地说道:“你要赶我走?”
夜花行.第十八章
夜愈沉沦,月色被殿前秋海棠染得惨白,莲花灯里面的蜡烛要燃尽,烛泪滴滴答答顺着红木几的凹雕流下来。
凌千夜起身换,花雕却突然站起来走到他背后,伸手抱住他,脸贴着他的肩膀,轻轻道:“差点着你的道。”凌千夜没有反应,只是静静站着,花雕紧紧手臂,声音如碎雨,小心翼翼道:“千夜,如果我变丑变难看,你会离开我吗?”
凌千夜默然半晌,最后还是僵硬地说道:“花雕,你知道以我的性情……”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和你在一起那么久我怎么会不知道。”花雕急急打断他,“天城双壁,你和扬羽都是美得让人没办法移开眼,而且你是花,人前人后都要风风光光,所以你不愿意我看到这样的你。可是千夜,难道你觉得我对你的感情就只是因为你的脸吗?”本来是小声絮絮地抱怨,花雕想到自己跑过来,沿途担惊受怕,突然张口咬凌千夜的肩膀,恢复以往的任性,“告诉你,如果我变丑变难看,我绝对死缠着你,你要是敢不要我我就和你没完!”
“怎么没完?”凌千夜的声音终于带着笑意,花雕松一口气,脸贴着他的背蹭磨,撒娇道:“当然是做鬼也不放过你!”话音落,他突然打一个响亮的喷嚏,光溜溜站太久,现在浑身冰凉。
凌千夜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转身把外袍脱下来罩着他,然后弹弹小狐狸的脑门,“去洗洗。”
“一起!”小狐狸眨着圆溜溜的眼睛,流露出恳求的意思。
凌千夜点头,牵着小狐狸的手去浴室。
看到原本白皙无暇的身体从腹部的伤口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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