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遭此劫难,想必把父亲母亲急坏了,好在老天保佑。
屋里血腥味弥漫,其中掺杂着少许的药香,但皆被血腥味覆盖了,床榻上的男子比以往消瘦不少,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纸,床榻边上,练夫人哭的一脸泪痕的坐着,一手紧紧攥着练玉珩的手。
练夫人闻得动静,泪眼朦胧的转过头来,瞧见练月笙,伸出手去,练月笙见状,忙走上去,紧紧握住了母亲的手,练夫人眼里的泪又涌了出来,“孩子”
听见这声,练月笙已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宁国公府尽职尽责的为国效力,从未有过反心,景琰却忌惮他们,心心念念的想法子扳倒他们,人心怎能恶毒至此!且他不分忠奸,简直昏庸!
“你说是陛下派人行刺你二哥。”
书房里,父女两人相对而坐,练明轩拧着眉头看向练月笙。
练月笙颔首,“除了他,还能有谁这么恨不得我们练家的人去死。”普天之下,独他景琰一人有这么狠毒的心思!
练明轩沉吟片刻,“不会是陛下。”
练月笙愕然。
“月笙,这事不会是陛下做的。”练明轩肃穆着神色,“这分明是有人利用陛下和宁国公府的关系,行刺玉珩,进而造成双方更大的隔阂。”
练月笙皱眉,明显不大懂这话的意思。
“正如你现在这般,得知了你二哥遇刺,心里面第一个怀疑的是不是陛下。”练明轩问。
她点头,何止怀疑,她都闹到御前和景琰挑明了。
“全朝上下,有人这种想法的怕是不在少数。”练明轩一脸凝重之色,“陛下和宁国公府关系紧张,玉珩归京,遭遇刺杀,怕是多数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陛下。”
“就算是日后陛下找着了凶手,看在别人眼里,那也是陛下找的替罪羊,总而言之,不论事情是不是陛下所为,都会被误认为这是他一手操办的,因为他要对付宁国公府。”
练月笙沉默片刻,说:“爹爹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利用我们和陛下的关系,制造事件,为的就是让双方隔阂更大。”一顿,她眉心又蹙深了几分,“但是,若是陛下打的就是这个想法,我们这样想,岂不是正中他下怀。”
简单来说,景琰不会傻到去派人刺杀练玉珩去紧张和练家的关系,因为双方关系本来就不好,他根基不稳,不会这么没明智的选这个时间去生事端;但是一旦反过来想,他觉得练家说不定会有这种想法,所以才安心派人去刺杀,因为事出之后,以练明轩的睿智,会认为他不会选这个时间生事端,所以,刺杀事件和景琰无关。
所以,再一往深处想的话,事情妥妥的就是景琰干的!
练明轩摇摇头,沉声道:“这么深的层面,为父也是有想过的。”一顿,“若是玉珩有个差池,看在外人眼里,那是陛下准备要对付练家;若是玉珩死里逃生,那即是陛下给练家的警告。”他凝目于对面的女儿,“你二哥在江西立功,表现突出,他就算是想对付,也不会挑这么敏感的时间里动手,这样会寒了朝臣的心,尤其是新秀的年轻官员,即使是他们知道陛下和我们不和,一个可以随意动手斩杀立功之人的皇帝,会让多少人心生寒意,不再效忠于他。所以,下手的人绝对不会是陛下。”
“另外还有,你可以这样想,认为是陛下所为,那陛下可不可以反过来怀疑是我们自导自演的戏码呢?”练明轩问道。
练月笙怔住,就听他说:“正中心口的箭,人却没死。”一顿,声音沉道:“如果是训练有素的杀手,不是不能做到的,那箭虽然朝着心口、射了进去,但是很巧妙的避开了要害,宁国公府的暗卫,各个都有这样的箭术。”
这话一落,练月笙就感到了一丝寒意从心底升起,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景琰会觉得这是宁国公府自导自演陷害他的戏码,宁国公府则会认为,这是陛下一手操办的刺杀。如此,双方之间必会升起更大的隔阂来,以后别说是和解了,只会越来越疏离,到了最后,景琰一定会对宁国公府下手,其实那人要对付的是练家?
果真是让人不寒而栗的好计策啊,这么大的一个局,到底是谁人想出来的?
“为父问你,一旦陛下和宁国公府闹起来,其中能获利的,都有谁?”
练月笙怔了怔,张了张嘴,“夏家?苏家?任家”这么一想,貌似存着野心的老臣们,委实不少。
看着练明轩深沉的眼光,练月笙不禁陷入了沉思。
当夜,练月笙留在了宁国公府,没回皇宫。
与此同时,宣政殿里,景琰心情阴郁冰冷,一脸冷沉之色的听着下面人的调查汇报。
重点是那把刺进练玉珩心口的箭。
这箭的质地极好,应该是官宦大贵之家才有的,但是他的手摸上了箭羽,皇家御林军及暗卫配用的箭羽,他用指腹摩挲着羽毛,眸色越来越暗。
“陛下行刺之人,该不会是与皇室有关吧。”底下跪着的暗卫道了一句。
景琰不置可否。
这案子交给了刑部调查,同时他也在暗中调查着,得知了练玉珩性命无碍后,刑部的人要去了箭去调查,后来这箭就到了他手里。
这箭和皇室有关系,刑部一查就能知道,这是和皇室有关系还是行刺的人偷了皇室的箭。刚好负责暗查的暗卫安翎前来,刑部的人忙把这箭交了出去,让他又鉴定了一遍,确是皇室的无误。
此时景琰看着案上的那支箭,不知怎么想到了上午时练月笙对他冷嘲热讽的一幕,若是让她知道了这箭的来历,怕是更加认定了他是这事件的主使了。
他心绪瞬间就低落了下去,感觉有一股暗火在体内流窜,让他情绪暴躁。其中,练月笙怀疑他不相信他的态度导致的暴躁成分最多,让他愤怒,同时沉郁难受。
生平第一次,他感觉到了情绪不受自己的控制。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事件里的内层含义,他一再剖析后,都忍不住要对着这幕后人拍手称好了。这么深的城府算计,一次算计了他和练家不说,更是留了一条后路,皇室的箭,何时不能作为证据来指证这事和他有关。
“继续查,一定要把真凶给朕查出来!”他冷言,把箭拿起来递给安翎,让他退了下去。
没错,一定要把真凶查出来,告诉练月笙,他没有做过这种事情!
他明明可以不用在乎她的态度的,反正俩人是相看两生厌,何必在乎练月笙的态度是何!只要他问心无愧,清清白白的即可!可是他偏偏十分在意她的态度。
不被人信任他不被练月笙信任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简直是让景琰心头一跳,他在意那女人信不信任做什么!他们两个本来就因为各种原因不对盘,练玉珩出了事,她怀疑他也是正常的。
心里面是这样想着,可是情绪还是不受控制的沉郁了下去。
“陛下,娘娘托人来报,今儿个在宁国公府住下了。”赵怀生小心着声音,见烛火之下的帝王脸上神色淡淡,仔细着说着。
景琰抬手按了按额角,“嗯,朕知道了。”
赵怀生又说:“陛下今日的”
“朕今儿个歇在宣政殿里。”景琰打断他。
赵怀生嘴张了张,低声应了声。关于芊婕妤的事,他提了,陛下不当一回事,这就和他没关系了,这样想着,赵怀生还是决定不重提这事了,因为陛下看起来心情十分不好。
练玉珩被刺,举朝震惊。
皇帝恩赐皇后去家探视,并下令严查此事,还宁国公一家一个公道。
练月笙一连在宁国公府住了三天,她不想回宫去。
自从上次练明轩解析过这事过后,她在自己房间里,反反复复想了又想,越想越后悔。
她这次,错怪景琰了啊,想起那时景琰阴沉的神色,压制着怒火的声音,她一时不知道再次见到他的时候,该用什么表情面对。
☆、21 齐王景逸
在练夫人的劝慰之下,练月笙动身返回皇宫。
毕竟这次是她冲动错怪了景琰,她不能在宁国公府躲一辈子。
入宫之后,撤去了轿辇,她带着几个心腹宫女踱步于悠长的宫道上,心思重重。
“娘娘,前面好像是齐王。”红司见皇后心事重重的模样,上前小声提醒道。
练月笙微怔,旋即一抬眼,果不其然看见一身着蓝衣的男子,正是齐王景逸无疑。
齐王景逸,是先帝唯一的兄弟,比景琰大了两岁,景琰和她都需唤他一声皇叔。只不过他不是在封地吗?什么时候来的京城。
稳了稳心绪,练月笙神情平和的走了过去。
“臣见过皇后娘娘。”景逸止步作揖,练月笙忙道:“皇叔免礼。”
眼前男子一袭深蓝锦服,面若春风,眉眼温和,气质清浅,宛如一块暖玉,温柔如斯。
“皇叔何时归京的。”练月笙客套着问,初时的一腔心绪皆化为了唇角得体优雅的浅笑。
“今日将将抵达的京城,拜见了陛下和太后之后,既想着出宫去探视练二公子去。”景逸说,“娘娘今日回宫,可是二公子无碍了。”
练月笙含笑点头,“多谢皇叔还记挂着本宫兄长,兄长如今已无大碍,但还需好好休养。”
景逸薄唇勾起浅笑,语气愈发温和,“这便好。”
与景逸简单说了几句,练月笙便带着人径直离开。
景逸恭敬着神色目送她远去,暖眸中缓缓浮起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芊婕妤请回罢,陛下最近因为练家二公子的事情无暇其他,吃住都是宣政殿了,更是下令不让任何人来打扰。”赵怀生皱着眉头,看着眼前横眉怒目的女子。
芊婕妤冷哼,“我还没说找赵公公你算笔账呢!你倒反过来说教我了,赵怀生谁给的你这个胆子!”
往日里以娇柔无辜形象示人的芊婕妤此时杏目微瞪,怒意薄发,声音冷厉,“我让你给陛下通报我来找过他,你说了么?这几日我日日来宣政殿,你哪一次不是像现在这样把我拦在外面,赵怀生我看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赵怀生面不改色,恭敬道:“婕妤主子,您让奴才给您带话,奴才带了。”一顿,“这不现在情况特殊,奴才也只是遵循陛下的指令,还望芊婕妤恕罪,先回去罢。”说着,就是一揖。
在她宫里被人欺辱,最能给她出气的那个人,却闭门不见她,反倒去查别人家的什么事,简直让她怒气横生,心里窝火的等了一天再去时,没料到她连台阶都没上,就让赵怀生下来拦住了。好了,她忍,她等他查完,可是这都三天了,她又一次被拦在了宣政殿外面!
芊婕妤气的胸口起伏,袖子下的手攥成拳头,剜了赵怀生一眼,嘴里的狠话还没放出来,后面就响起了一道不紧不慢的声音,“这是怎么了,这么热闹。”
赵怀生一抬眼,连忙躬身行礼,“奴才恭迎皇后娘娘回宫,皇后娘娘大安。”
一瞬间,外头守着的人接行礼纳福,只一脸怒色的芊婕妤站着不动。
练月笙瞧她白嫩的脸上还未完全消退的红色指印,眼中升起一抹意义不明的笑意来,芊婕妤一瞬间只觉得怒气上头,但却极快的掩去神色,盈盈欠身,“妾恭迎皇后娘娘回宫,皇后娘娘大安。”
“免礼。”练月笙瞥了她一眼,看向赵怀生,“怎么回事,本宫远远的就瞧见了,芊婕妤这是怎么了?”
芊婕妤接口道:“回娘娘,没有什么大事,妾只不过是来见陛下的罢了。”她一顿,“只是陛下最近忙着调查娘娘兄长的事情,闭门不见人,所以妾正准备着要回去呢。”
这话意思明显,就是告诉练月笙,陛下你是见不着了,赶紧回你的中宫去。
练月笙但笑不语,薛庆得了师傅的眼色,一转身进去通报去了。
芊婕妤看的暗自咬牙,眼角抽搐。
练月笙也不知道景琰会不会见她,自己对他说的那番话,把他气成那样,估摸着他更加不待见她了,看见薛庆进去,她不免的有些忐忑。
薛庆很快出来,“娘娘,陛下请您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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