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邯一挥手,道;“无妨,你现在是我军中的将军,又是我章邯的特使,王离除非是想叛秦自立,否则绝不会对你不利的。我之所以让你前去,是因为你够聪明,够机灵,我相信你能帮我试探出王离态度的。还有就是你在北军中待过很长段时间,想必会有不少同僚部属,也好顺便询问下北军的现状。”
韩信犹豫了会,便点头应许道;“末将遵命。”
第二日清晨,韩信便带着亲兵脱离了大营,一路随着斥候北上,前往阏于的北军大营。
两军相隔并不是很远,快马半日的路程便赶到了。因为一路上已经属于秦国的控制区了,所以韩信并未带多少士卒前去,仅仅带了一百亲兵。到了黄昏时分,使者队伍便抵达了北军的大营。
重新回到北军军中,看着那熟悉至极的战旗、铠甲,这二年来发生的事仿佛历历在目。韩信站在大营的营门前,闭目沉默了许久,才张开眼沉声道;“我们进去吧。”
北军军中擂鼓号角响起,正是欢迎友军的鼓乐,韩信带着百余亲兵纵马缓行穿过军营,看见两旁北军士卒递向自己这队人马冷漠的眼神,不由有些惊愕。
这绝对不像是看向友军的眼神,这些士卒仍然利甲在身,仍然满脸的精悍之气,可韩信总觉得隐隐少了些东西。
他们的眼神空洞而冷漠,彷佛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了。很难想象的到,这支死气沉沉的军队就是二年前听到要出征便兴奋的嗷嗷直叫的虎狼之师。
韩信心中默默想道:看来王离依附赵高,在北军中排除异己安插亲信,早已经不得人心。
大帐之中,王离带着军中的将领们齐聚一堂,正等待着章邯的特使前来,待看见韩信出现在眼前,不由俱是满脸惊愕。
韩信面带苦笑,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向前迈了一步,躬身行礼道;“末将韩信,参加大帅,见过诸位将军。”说完抬起头来,目光缓缓的从诸人脸上上过,苏角、涉涧、荆骏等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最后落在最末一人脸上。
王泾见韩信看向他,满脸激动的向前,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道;“能看见你小子活着真是太好了,我一会就去告诉田市那帮家伙去。”
韩信轻轻的按住他的肩膀,有些哽咽的说不话来。这时王离已经回过神来,脸上表情数变,最终哈哈一笑道;“原来是韩信,真没想到是你,到真是给了大伙一个意外。”
韩信转过身来,面对着王离微笑的拱手道;“回大帅的话,正是末将。末将这次是奉章上将军之命,特来和大帅您商讨下两军的配合事宜。”
王离听出韩信话中的意思,是在跟他说明这次是公事前来,和私仇无关,便点了点头道;“我也正想听听章上将军的意思。”又看了看四周,道:“天色已晚,想来你路上也没有进餐吧,现在一定饿了,不如何本帅一起进餐如何,正事我们明早再谈。”
“末将多谢大帅体恤,自然从命。”
待众人退下,王离便指着桌案道:“坐吧。”韩信谢过坐下。
两人相对沉默了许久,王离才开口问道;“你说说,章上将军的想法是什么?”
韩信见他先谈公事,丝毫不提私人恩怨,便如实回道:“大帅,章上将军的意思是希望大帅您能率兵南下和他合成一块,共同围住钜鹿城,将赵国的余孽一网打尽。”
王离沉默了许久,这才是他最担心的事情。他担心的是如果二军合二为一,那大军的主帅将会是谁呢?
论资历,章邯在先皇时代就跟着他的祖父四处征战,远非自己这个后辈所能相比。
论官职,他们二人同为上将军,可章邯却是加封国尉,是秦军中官职最高之人,节制天下兵马。而他王离不过是节制河北之地的大帅,自然无法与之相比。
论军功,这就跟没的比了,章邯是数度救大秦于危难中,而他王离的上位不过是韩信之功而已。
所以不论怎么看,若是二军合二为一,那一定是章邯为正他为副,这就不是王离希望看到的。要知道他手里的大军才是大秦最精锐的主战军团,而章邯带着的呢,不过是些仓促成军的郡兵和奴隶。
韩信见王离面色凝重,许久不说话,便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事实上韩信和章邯一夜商谈,早已经料到了王离心中所虑,便想出了第二套方案。
韩信又说道;“如果大帅觉得不妥的话,那章上将军还有另外的建议。”
“哦!”王离抬起头来看着韩信,有些意动的说道;“愿闻其详。”
韩信侃侃而谈;“大帅可以率着我北军南下,以大军围住钜鹿城。上将军则在南面结营挡住诸叛逆的援军,同时修筑甬道为北军输送粮草。上将军的意思是不用急于攻下钜鹿城,而是围住缓缓攻之,逼着赵歇拼命向诸地的叛逆求援,以此为诱饵诱来天下反贼前来援救。到时候我大秦毕其功于一役,一举将他们歼灭。”
王离眼前一亮,猛拍大腿赞道;“章上将军好计谋,果然妙。哈哈,如此一来我还真想不出我们大秦会有败亡的道理,想必是稳操胜券了。”
“好,就依你所言,明日我就率军南下包围钜鹿城,还望你回去请章上将军多多配合。”
“这个自然。”韩信端起了酒杯,遥敬王离道;“我在这里就先祝大帅你旗开得胜,一战而定,建立不世之功。”
正文第一百零二章钜鹿之战(二)
王离哈哈一笑,端起酒杯来和韩信一起喝下,表情倒是自然至极。又笑着询问了韩信半天章邯的身体情况,听见韩信说到章邯身强体健,仍能上马杀敌时不由唏嘘道:“前人常说廉颇七十尚能食斗米肉十斤,看来章上将军也不输廉颇呀,哈哈,固然是我大秦的中流砥柱。”
韩信见王离虽满脸笑意,可眼神中还是闪过了一丝失望之色,心中暗暗好笑,想到这王离到不像个将军,倒更似个政客和商人。说来也奇怪,王家自王翦以来,到王泾四代人,都是以军功立身,倒是这个王离是个异类,能到今天这个位子靠的大多是是投机取巧。
两人又相谈许久,韩信到底是年轻气盛,不像王离那么有城府,渐渐的表情就流露出些许不自然了。王离看着韩信,忽然开口说道:“韩信,你现在在章老将军的部下所为何职?”
韩信微微欠身道;“回大帅的话,末将现为将军。”
“哦?”王离脸上露出感兴趣的神色,将军一职高于副将,仅低于上将军和大将军以及左右前后将军,是为要职,已经能独立带军作战了。
韩信便将自己在河东所为以及定陶之战的过程大致说了一遍,王离听完叹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确实是个难得的将才,可惜,这么大好的青年才俊却不能为我所用!”
韩信心想鬼才相信,当初是谁要杀我来着。嘴里却谦虚的说道;“大帅你谬赞了,韩信资质驽钝,哪里能让大帅您入眼。”
王离老于人情世故,自然听出了韩信话中暗含的讽刺,忽然问道;“韩信,你可知道我当初为何要杀你?”
韩信一愣,本来以为王离是打算闭口不谈这个的,现在却突然问起,到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心怀不满的说道:“大帅深谋远虑,末将实在猜不到其中的玄机。”
王离却点了点头,道:“你猜不到就对了,其实我并非没用容人之量,否则也不会当初委你重任。也并不是不信任你,要不然你当初孤军深入大漠,我怎么会让我唯一的独子去陪你冒险呢。”
“相反,我很信任你,我相信你的才华,从看到你第一眼开始我就知道你绝非池中之物。你想想你的经历,从无尺寸之功的白丁出身一跃成为了北征前的军侯,我北军数百年来,可有第二位如同你这样的吗?”
韩信愕然,心中思绪万千,觉得有些琢磨不透王离这个人了。
“那大帅为何如此对我?”
“二个原因。”王离竖起了两根指头,沉声说道;“首先,咸阳有人希望你死,那就是赵高。虽然我很赏识你,觉得你前途无量,可为了你得罪赵高,那显然得不偿失了。”
“其实这个都不是最重要的,赵高并没见过你,我大可随便杀个人用他的头颅去骗取赵高的相信,真正让我对你动了杀心的是因为我感觉到了你的威胁。”
韩信满脸不信的说道;“大帅无须诳我,我自问在北军中历来对你恭顺,从未有过任何不安分的举动,如何让你感觉到威胁?你是高高在上的北军大帅,我只是你手下的一员小小的副将,你杀我一句话即可。”
王离摇了摇头,面色凝重道:“你弄错了,我不是说感觉到你对我的威胁,是你对泾儿的威胁。”
王泾!韩信吃了一惊,满脑子糊涂,细细想了下,又觉得有些懂了。
王离继续说道;“我王离只有这么一个独子,从小就骄纵异常,还好泾儿还算争气,一身的武艺和兵法都还过的去,没有辱没王家的声威。只是我心里清楚,他离他的祖父和曾祖父还差的太远了。”
王离轻握着酒杯,眼神有些迷离,也不知道是酒精作祟还只真的说起王泾有所感悟,才让韩信见到他不为人知的一面。
“其实我自己知道,我的才华和本事远远比不上我那高不可攀的父亲和祖父,他们的功绩就如同一座山一般横在我面前。韩信,你出身寒门,这或许也是你的幸运,你不用一出生下来就背负着那么多的压力。我是王家的嫡长子,有些事情我必须要去做的,我不能让显赫至极的王家在我手中没落。所以你觉得我卑鄙也好,无耻也罢,我都是以家族为第一位的。”
“我已经年过四旬,我得要考虑培养下一代的接班人了,泾儿还太过稚嫩,承担不起王家的重担,所以我才咬牙让他跟着你去漠北远征的。匈奴人有句话说得很好,只有经历过寒冷和饥饿的野狼才能成为头狼,没有摔断过翅膀的雏鹰永远也飞不高飞不远。我很欣赏你,很相信你的才华横溢,所以才让泾儿和你搭档去漠北冒险的。”
“可惜我算错了一件事情,我本来以为泾儿为正你为辅,并且会一直这样下去。可等你们凯旋归来的时候,从泾儿看向你的眼神里,我发现我估算错了。你已经成为了他的目标和榜样,他不管怎么努力的去做都是在追赶你的影子,只要你们在一起,不论军职高低,永远是你为主他为辅,而且他还是心甘情愿的为辅。”
王离摇了摇脑袋,喝了口酒叹道;“韩信呀韩信,我不得不佩服你,你能让我的儿子这么崇拜你,甚至是忤逆我这个父亲的意思。你以为他私自放你走的事情我事后会不知道吗?”
“正是因为感觉出了你对泾儿的威胁,所以我才答应了赵高的要求,坚定的杀你除后患,否则我一旦故去,泾儿接管了北军,到可能会为你徒做嫁衣。”
韩信沉默了许久,嘴里吐了几个字:“大帅你真的多虑了。”
王离苦笑道;“我说过,你不是出身名门世家,你不会懂我的想法的,但凡有一点的可能,我都会坚决的去杜绝掉,所以我想你死。”
“只可惜我还是看低你了。”王离仰头看着手中的酒杯,笑容慢慢的消去,前一刻他还是个多愁善感的好父亲,这一刻又恢复成那个高高在上的北军大帅。
“韩信,我从来没有轻视过你,可现在我觉得以前还是小看了你。你只要运气不是太差,将来一定会建立一番功业的,远在泾儿之上,所以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韩信抬头看了王离一眼,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只是淡淡的说道;“大帅请讲。”
“我知道你是个极重情义之人,泾儿也是。你们是生死之交,我想有朝一日我若不在了,泾儿孤立无助之时,请你不论如何都要去帮下他。”
韩信有些惊讶的说道;“大帅你才四十的年纪,正身强体健之时,为何说这种话。”
王离抬头看向远处,目光中有些异样的色彩。
“我王家并不是长寿的家族,我父亲终要于三十九,我曾祖父和数位先祖都是未满五十便早早去逝的,我的祖父王翦已经是我家中有记载活的最长的一位了,可也没活过五十五。仿佛冥冥中我王家总是难逃早逝的宿命,我的先祖们都是在鼎盛时期华年早逝的,我父亲是在灭燕灭齐后第二年,我祖父也是在灭楚后不久,我很担心我恐怕也难逃宿命。”
韩信默然无语,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说道;“大帅大可放心,我韩信从来不是个忘恩负义之人。”
王离点了点头,似乎觉得这一次和韩信说的太多了,便也不再言语。两人相对无言,许久韩信才站起身来,拱手道;“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那末将就先行告退,还希望大帅能给个恩典,我和原来的兄弟已经许久未见了,甚为挂念,所以想去看看他们。”
王离并没有为难他的意思,很爽快的答应了韩信可以在军中自由行走。韩信谢过后,便转身就要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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