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见章邯早已拿定了主意,便点了点头也不再相劝,只是心中隐隐有些担心:以项羽的英雄盖世,怎么可能屈居人下,这陈婴和宋义真的能束缚的住他问鼎天下的志向吗?”
其实他也隐隐猜出了章邯的另一层心思,章邯也许是有养寇自重的想法。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留着南方的楚国残余势力,未尝不是他章邯向咸阳要价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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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梁身死军灭的噩耗传来,淮北的楚军一片哀嚎,满营皆是披孝,一片白衣白甲。项羽在听闻叔父身死后,仰天悲呼数声,睚眦欲裂,悲痛不已。他赤红着眼,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命令大军连夜拔营北上。
他要找章邯拼命,为他叔父报仇。
哀兵必败,他坚信自己一定能凭借着勇气和魄力击败秦军,手刃章邯,以祭叔父在天之灵。
北上的路上却迎面碰上了钟离味南逃的五万多残军,钟离味深知章邯大军的强大,现在项羽过去,那无疑是送死。便苦劝项羽不要意气用事,待退回楚地后再从长计议。
项羽本来就恨他丢下项梁独自逃生,又见他阻拦自己的去路,大怒之下将他绑了起来,自己亲自动手鞭打。
项羽盛怒之下,手底哪会留情,鞭鞭下去具是一片血肉模糊。钟离味却紧咬着牙关,哼也不哼一句。他心中也是悔恨万分,对项羽的愧疚心极重,所以毫无怨言。
一旁的季布和龙且见钟离味被鞭打的皮开肉绽,已经气息奄奄。他们几个自小相交,感情极重,害怕项羽盛怒之下真的将钟离味打死,便一起跪下拼命的磕头替他求情。
已经满脸血污的钟离味勉强的抬起头来,惨笑道:“诸位兄弟不必为我求情,我抛下项公独自求活,本来就是罪不可赦,少主今天就算打死我,我也绝无怨言。只是为了那四万多的兄弟,他们都是我楚国的大好男人,我不忍看他们平白死在秦军的刀下,这才苟且偷生带着他们逃了出来。现在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请少主赐我一死吧,只是那章邯现在兵精将足,又是新胜之师,我楚军现在的实力绝非他的对手,请少主你以楚国大业为重,不要意气用事。”
项羽听了他的解释,本来气已经消了大半,正想放过他的,却听他扔不死心一味的阻拦自己复仇,顿时怒气上涌,挥鞭又是要打。却听见身后一声暴喝:“住手。”
只见一名清瘦的老者迎面走来,头上绑着白布,满脸悲意正怒目瞪向项羽,正是范增。
范增走到钟离味面前,急忙伸手将他的捆绑解除,又让龙且送他去救治,项羽从头到尾都只是默默的看着,并未阻拦。
待范增处理完事情后,回头看着项羽,眼神复杂,有些心痛,有些惋惜,又有些悲伤。忽然伸手重重的在项羽脸上打了一耳光,项羽愣在那看着范增拍掌拍来,却没有闪躲的意思,直到脸颊生痛才捂着脸暴怒道;“为何打我?”
范增怒目道;“我怎么不能打你,我和你叔父相交莫逆,又是你祖父的门生,你叔父不在了,我难道没有资格代替他管教你吗?”
项羽一直视范增为师如父,被他这么一巴掌下来,顿时被悲伤冲昏了的头脑也渐渐冷静了下来,低下头许久不语。
范增重重的哼了了声,怒道:“你叔父尸骨未寒,我大楚又危在旦夕,你却不寻思着怎么替你叔父报仇,怎么助我大楚度过危机,反而在这里逞匹夫之勇。你对你的起你叔父,对得起你项氏的列祖列宗吗?”
项羽张了张嘴,辩解道;“我怎么对不起叔父,我这不是想去为叔父报仇的吗”
范增嗤之以鼻道;“你这哪是去报仇,无非去送死而已。你手里的这些军队,是我大楚的最后精锐之师,若是被你的冲动白白断送了,那我大楚将如何自处,如何反抗暴秦?离味自小和你一起长大,他的脾气秉性你还不知道吗?连他都想得到忍辱负重,带着剩余的楚国男儿来投奔你,你到好,还迁怒于他。”
项羽这时已经冷静了下来,仔细思索了一番范增的话,发现这时和章邯决战的话胜算几乎全无,顿时有些泄气的小声道:“范叔,那你说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范增见项羽已经恢复了理智,便欣慰的说道;“我们先回彭城吧,那里才是我们的根基所在,陈婴和宋义对你叔父一直心怀鬼胎,我们若不回去的话,恐怕楚国便成了他们的天下了。”
项羽有些迟疑的说道;“那我们是带着大军杀回去夺权吗?”
若论冲锋陷阵、攻城略地,项羽若称第二,恐怕无人敢称第一。可论起政治上的本领,他确实是一大软肋。果然范增摇头道;“我们不是回去夺权的,陈婴和宋义已经牢牢的掌控住了楚地,手中又有十几万新军。我们若杀回去,即使能取胜,楚国也会一片大乱,那时候我们得不偿失,根本无力抵御秦军的进攻。”
“那我们该如何?”
范增抬起了头,眼神中透出了毅然,“我要你什么也不做,你这次回去,他们一定会想办法夺你的兵权将你架空。但你要知道,项家在楚国将士们心中的地位是不可取代的,而且他们就算大权在握,可是他们不会打仗,若想和秦国作战,只能依靠你和你手下那帮兄弟们。到时候你大军在外,只需振臂一呼夺权易如反掌。”
“须知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
正文第一百章北方剧变
转眼就已经到了二世二年的八月,一年中最热的月份虽然已经过去,不过咸阳城内残余的暑气仍然让人难以忍受。幸好这一年胡亥将住处从闷热的咸阳宫搬到了渭水旁凉爽的阿房宫,所以这个夏天他过的并不艰难。
阿房宫位于咸阳城的西面,紧邻着咸阳城的西门,离城区并不是很远。又加上这里气候怡人,确实是避暑的好去所,所以大臣们也乐意来此朝会办公。赵高也将行辕搬来了此处,将咸阳交给了他的女婿阎乐打理。
御座之上,胡亥长长的打了个哈欠,抬了抬手示意身旁的宦官。那名宦官会意,便挺起胸膛高声喊道;“趋!”
御座下的百官齐齐向前一步。
“跪!”
百官齐齐跪下。
“山呼!”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胡亥又打了个哈欠,面无表情的望着御座下齐整跪下的数百名公卿大臣。这种场面这两年多来他经历的太多太多了,早已经失去了刚刚登上皇位的那种新鲜和兴奋感,倒是觉得有些厌倦,只希望能早点早朝完回到后宫去和妃嫔们嬉戏。
偌大的殿中整整齐齐的跪着四百多名官员,今天是一月一次的大朝之日,所以咸阳城内秩五百石以上的官员按照规定都要前来朝见皇帝。虽然胡亥迟迟没有喊平身,可跪在地上的诸人却低着头保持着标准的跪姿,许多人甚至大气都不敢出。
秦人五百年来对王权的畏惧,已经深入骨里。
众多跪下之人中,却有一面色白净之人显得鹤立鸡群。不但不跪下,反正昂首傲然站立在殿下,左手还扶着腰间的佩剑,神情倨傲至极。
这人正是秦国正如中天炙手可热的新丞相赵高,在扳倒李斯后,他如愿的登上了丞相的宝座,成为了百官之首。
若是普通人,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后,大多都会安于现状想着怎么才能长久的保持住权势。可是赵高他不是一般人,他不想做一人之下,只想做万万人之上。
这半年来,他上串下跳的到处忙乎,将整个咸阳城的要害都换成了自己的亲戚和亲信,牢牢的将大秦的中枢掌握在手中。同时也让胡亥不断的给自己加官进爵,先是丞相,随后又仿效周制拜为太师,剑履上殿,见皇帝可以不拜。
胡亥并不是傻瓜,他已经隐隐的感觉到了赵高对他的态度越来越不耐烦了。以前的时候赵高总是跟在他身边低眉顺目、嘘寒问暖的,后来成了丞相就整日忙于争权夺利,只是叮嘱着亲信宦官紧紧的跟随着胡亥,但对胡亥的要求还是悉数满足。
现在却有些不同了,就前几日胡亥突然心血来潮想要赵高陪他去甘泉宫游玩,赵高以政务繁忙为由推辞掉了,而且还不让他去。胡亥本想发发皇帝脾气的,却被赵高一眼瞪来,吓得不敢说话了。
胡亥其实自小都聪明伶俐,善于察言观色,所以才能深得始皇帝的欢喜。因为自小骄纵惯了,又有赵高之流对他百般曲迎讨好,所以性格顽劣不堪,其实本质也不是非常暴虐,倒是更像个被宠坏的小孩子。
他感觉出了赵高对自己态度的变化,心中隐隐有些害怕,便愈发的不敢去招惹赵高,赵高凡有什么要求都悉数点头答应。平时也是老老实实的待在后宫中,不敢多提要求,唯恐惹怒了他。
御座上的胡亥脸色有些发青,有些失神的看着坐下的群臣,迟迟没有喊平身,心思早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赵高见胡亥这种时候都会分心,面色有些不悦,重重的咳嗽数声。胡亥这才从神游中惊醒过来,连忙遥扶道:“诸位爱卿请起,请起。”
“谢陛下,”百官乱哄哄的站了起来,更有年纪大的捶腿连声抱怨,殿上有些混乱。赵高又重重咳嗽了声,这才安静下来。
胡亥看着座下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心里有些发毛。都没有几个是眼熟的,想来都是赵高新提拔上来的,便站起来嘿嘿笑着伸手说道;“诸位爱卿,可有什么要是要禀告朕吗?”
台下一片沉寂,居然没有人站出来回话。胡亥伸着手站在那,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面色有些尴尬。
这时赵高回头给身边的的御史大夫庄青使了个眼色,庄青会意,便站了出来,高声说道;“启奏陛下,自赵丞相为官以来,处事公准,为官勤勉,百官莫不兢兢业业勤于政事,所以无事需要陛下亲立圣断。又章邯上将军在前线已将叛贼诛杀殆尽,关东各地已经闻风而降,天下平定指日可待。”
“如此天下大兴之象,陛下可以放心的深居宫中做个安乐帝王,享尽人间之乐,岂不快哉?繁琐之事大可以交给丞相操劳,陛下无须劳心过问了。”
听见庄青如此露骨的为赵高揽权,殿中百官一阵骚动。座上的胡亥却毫无察觉,哈哈大笑,满脸得意的说道;“这样就好,这样就好,我大秦又可以长治久安了,多亏了丞相还有诸位呀。”
赵高向前一步,微微欠身,笑道;“陛下谬赞了,都是托您的天命所归,我大秦才能重新强盛起来。”
赵高高声喊道;“陛下洪福。”百官皆拜倒齐呼附和。
胡亥又是哈哈一笑,道:“如此,那是不是就没有事情了,朕还要赶回去和宫人们打水球呢。”
赵高道;“陛下请留步,臣有一件稀奇的东西要进贡给陛下过目。”
胡亥脸上露出感兴趣的神色。“哦?”
赵高伸手轻轻拍了三下,殿门外传来了一阵轻轻的蹄声,一名小宦官牵着一匹梅花鹿慢悠悠的走进殿来。
胡亥好奇的看着梅花鹿,这鹿虽然体格高大身材健美,可却并没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便笑着说道;“丞相,朕看这鹿普通的很,跟上林苑的那些没什么区别呀,哪里有你说的什么稀奇之处。”
赵高一躬身,抬起头来一本正经的说道;“陛下,你看错了,这是我大秦士民在陇西上邽县西百里处寻得的奇马,发现时此马通体雪白,浑身毛发无一丝瑕疵,乡里三老皆以此为祥瑞,意喻天佑我大秦,故前来呈送给陛下的。”
胡亥吃了一惊,走下御座瞪大眼睛围着梅花鹿转了几圈,捧腹大笑道;“丞相你老眼昏花了吧,这明明是一头上好的雄鹿,朕原来跟着父皇多次去上林苑打猎,怎么可能不认得呢。”
赵高却满脸严肃,毫无戏谑之意,又道;“陛下你不要拿老臣开玩笑了,这明明是一匹罕见的白马,怎么可能会是鹿呢。”
胡亥见赵高一脸凝重的样子,顿时有些迟疑了起来,心想难道真的是自己搞错了,又瞪大眼睛看了半天,心中愈发觉得诡异。
“陛下要是还无法确认的话,我看这样吧,这殿中有四百五十六名我大秦的朝臣,不如让他们来分辨分辨,也好知道是老臣弄错了还是陛下弄错了。”
胡亥点了点头,道;“这样也好。”
赵高走到了大点中间,伸手拍掌道;“诸位,诸位同僚,我们的皇帝陛下年纪太轻,看人看物的经验都并不丰富,所以才会分布清楚鹿和白马。不如诸位来帮陛下分辨下,请认为是白马的站在我的左边,请认为是鹿的站在我的右边。”
赵高的心腹们早已经得到过赵高的指点,便毫不犹豫的大步走到赵高的左边。在场聪明点的百官也已经看出来赵高的险恶用心,这哪里是分辨鹿马的选择,分别是赵高借机分辨敌我的选择。
近半的百官都站到了左边,剩下的大多都沉默着站在原地,他们虽然想保住气节不和赵高同流合污,却还没有求死的决心。站在右边的只有寥寥数个,有些人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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