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看上去已经荒废很久了,夕阳的余晖照在残破的瓦砾上,不时会惊起几只在觅食的乌鸦,一阵呀---呀乱叫。看驿站墙壁上的花纹图案,应该是故楚国时期设立的。秦国统一六国后,大开阡陌修直道,以贯通南北。象这种乡野小路上的驿站,慢慢也就荒废了。
韩信推开驿站虚掩的破门,发现里面早已有一人,旁边柱梁上还拴着一匹白马。
那人坐在墙角的草堆上,借着破窗透过的余晖,左手持着一段枯枝,正在踌躇着何处下笔。地上是一副用枯枝画出的图像,上面有着几条凌乱的线条还有一些圈圈。
那人正专心致志的看着地上的图,对二人的到来充耳不闻。
“打搅了,这位老兄。”韩信倒是不客气,栓好了马便大大咧咧的往那人旁边一坐,大声道。
那人这才抬起头来,看着韩信愣了一下,有些惊讶的说道:“原来是你呀,这位小兄弟。”随即略带歉意的又对虞妙弋笑了笑,解释道:“刚刚在下正在思索问题,一时无礼,还望二位见谅。”
这人正是前几日在盱眙城相卦之人。
虞妙弋也甜甜的回笑了下,算是打了个招呼,坐在了韩信身边,整了整有些凌乱的头发。
那人见韩信一直盯着自己所画之图看,不由心中奇怪,忍不住出言相问:“你也懂九宫戏?”
韩信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那人顿时大感兴趣,从地上捡起一段枯枝,信手又在身边重新画了张图,落笔在图中画下一个小圆圈,然后抬起头来微笑的看着韩信。
乾元用九,占据中间位置。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不管后面如何,开始占据这个位子,便占据了天下中枢,近可攻退可守。那人起手中规中矩,用的是阳谋王道之术。
那人很久以来一直都是自己和自己下着九宫戏,难得遇见也会此术之人,故面露喜色。韩信略一思索,在左下角画上一叉。
坤六。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既然你占据了天时,我便强据地利,中枢即去,便从边角之地入手,斩杀你的大龙。兵行险招,用的是兵家诡道之术。
两人你来我往,面色慢慢凝重起来。小小的方寸之地厮杀的异常惨烈,旁边的虞妙弋初时还看的一头雾水,后来慢慢的看出点门道来了,也渐渐的沉入进去。
最后两人越下越慢,每一步下笔都要考虑良久,都紧缩眉头,浑然不觉外物。图上大势已分,那男子持子占据中枢,浑然连成一块,韩信则占据四角,遥相呼应,堵截中央大龙突出。大龙虽势大,但顾此失彼,始终无法突出。边角之子也只能保持不败之势,却也奈何不了大龙。
虞妙弋看了许久,始觉得脖颈酸痛无比,眼睛酸痛,这才回过神来,发现天色早已暗,下棋的二人却浑然不觉。
这时那人忽然“哈哈”一笑,弃树枝在地。道:“痛快,痛快,好久没下过这么酣畅淋漓的棋局了。”
说完笑着看着韩信,暗付此人天赋之高,实在罕见,本来在盱眙时就觉得他谈吐不凡,现在更看高了几分。
九宫戏相传是姜太公在渭水之畔闲来无事所创,以天下之势赋以棋理,包含易理河图洛之学,精妙非凡。那男子生平向来自负天资极高,想不到却被这个小自己十多岁的少年逼平。
韩信也含笑着扔掉手中的枯枝,心底下也是大为佩服。自从娘亲教会自己九宫戏以来,自己苦练十数年,唯一的对手就是娘亲,这人的棋艺居然能和自己下的旗鼓相当。看来天下间奇人异士甚多,倒是自己小觑了天下之才。
那男子微笑的问道:“敢问小兄弟棋艺何人所授。”
韩信觉得他器宇轩昂谈吐不凡,本来就有心结识,便如实相告道:“是我娘教的。”
“令堂所授。”那男子脸上露出讶色,看韩信摸样又不像作伪,奇道:“没想到天下竟然有此奇女子,可笑良竟未曾耳闻。”
韩信一阵头皮发麻,排除家庭暴力的因素,老娘这个“奇女子”的称号倒是当之无愧。自己十数年所学,不过是她所通晓的皮毛而已。家里家徒四壁一贫如洗,却偏偏藏万卷。死时连一张完整的席子都没有却要自己将她葬在可居万人之地。这样的女子,自己纵观史,也未曾见过有何人能与老娘相比。
“在下淮阴韩信,敢问兄台贵姓。”韩信拱了拱手说道。
那人微微一笑,还礼道:“在下城父张良。”
“张良,可是古博浪沙掷百斤铁锥误中副车的张良。”虞妙弋忍不住掩口轻呼出来。韩信更是瞪大眼睛,仔细的打量着这位少年时就以行刺始皇而名震天下的侠士。
张良微微一笑,点头道:“正是在下。”
虞妙弋目光上下打量着张良,看他容貌清瘦,有些不信的问道;“你能掷百斤铁锥?”
张良哈哈一笑,道:“姑娘,掷铁锥的又不用我亲自上场,我只是请了个大力士而已。”
虞妙弋点了点头,这才全信。一旁的韩信忽然笑眯眯的插了句话,道:“张大哥,你就这么信任我们呀,不怕我们去告密吗。要知道,你的头颅可值一百金呢。”
张良一怔,随即拍手笑道:“我要是以如此想法猜疑,那未免太小看二位了。良平生自负精于观人,诸位绝非贪利忘义之人。故如实告知,以免显得良小家子气了。”
韩信点了点头,心道也是。为了区区一百金出卖如此豪杰,自己确实做不出。
不过要是再高一点,韩信嘀咕着。这就很难说了,得看你大爷我的心情怎么样了。
虞妙弋浅浅一笑,点了点头道:“张大哥,你也喜好于相人之术呀,难怪上次去问那个道士。”
张良笑着摇了摇头,沉呤道:“这位小姑娘你可说错了,我擅长的是观人之术,而非相士之说。”
虞妙弋奇道:“两者有什么区别嘛。”
张良呵呵一笑,见她天真烂漫不由心生好感,微笑的解释道:“相由心生,一个人的天性和潜质能通过面相表现出来,有些人天生容易让人亲近,有些人天生让人心生厌恶,这就是谓之为‘气’。当然一个人光有气还是不够的,还得借势,天时、地利、人和之势。比方说一人长得有帝王之象,却生于太平之世,终生碌碌无为,因为他只有帝王之气,却无帝王之势。所以我专研的是观人之术,而不是相人之术。”
见虞妙弋微微颔首,又说道;“打比方说姑娘你,你命格贵不可言,但身为女子,多是借你未来的夫君之势,所以此为变数。正如韩信小兄弟那天所言。天道渺渺,并非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所能勘破的。”
“哦?张大哥,那你观我‘气’如何。”韩信笑着说道,脸上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笑容。
正文第十五章城父张良
张良仔细的端详了会韩信,不由愕然,心下大惑。原本前日听韩信的谈吐不同于常人,今日又观他天资绝佳,本以为他的面相是万中无一,人中之翘楚。
却不料仔细的观后发现他的面相极差,双目虽然英气逼人但眉角略微塌陷,功德纹被额头早生的三纹生生断绝,后续无力,主功德富贵一生难成。不由大失所望,踌躇着想怎么和韩信说。
忽的张良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死死的盯着韩信。
不对,不对,肯定有问题,一定有问题,他天资如此之高,又怎会命宫如此黯淡无神。
张良瞪大的眼睛,只看着韩信一阵莫名其妙,鸡皮疙瘩都有些起来了。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附耳对一旁的虞妙弋悄声说道;“我真的有这么帅嘛,连个男人都这么看着我。”
虞妙弋强忍着笑意,手放在韩信腰间狠狠的掐了一下。
张良看了韩信许久,一脸惊诧的脸色才慢慢的缓和下来,张嘴正想说话,不料韩信抢先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一定是想说我天生丽质,骨骼精奇什么的对吧。”
张良被他这么一抢白顿时有些哭笑不得,顿了顿了才正色说道;“我想问的是韩兄弟,你少时可曾遇见过什么高人。”
“高人?”韩信听着有些摸不着头脑,道:“什么高人,多高的人?”
张良急道:“就是精通相术玄机之人。”
韩信想了想,摇了摇头,满嘴胡诌道:“高人到没见过,贱人到见了不少,比如隔壁那个死小胖子,就经常跑我家来偷菜,有一次还跑我家水缸里拉了一坨屎…。。”
忽然想到了什么,韩信一怔,试问着说道;“我娘亲倒是精通相术易理,不知道她算不算你说的高人。”
“那你娘现在在哪。”张良急忙追问道。
“死了。”韩信脸色一黯,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死了。。”张良张嘴喃喃的说道,仿佛丢了魂一样,忽然又想起什么,又追问道:
“什么时候的事情。”
“三年前。”
“三年前。”张良心中默默的一算,忽然心中恍然,顿时明白过来了。
想不到这世上还有如此神通之人,能逆天改人命格。以鬼神之力乱天意,可惜最后还是难逃天谴,早夭辞世。
这就不难解释韩信的功德纹为何中途被生生绝断,本来有王侯之象的命格却如此怪异。
韩信看着张良默不作声,有些好奇,忍不住问道;“张大哥,我命格究竟如何?”
张良心下已经释然,微微一笑。道:“恕在下眼拙,看不穿韩兄弟你的命格究竟如何。”
“不过我旧时无意在上古籍中曾见过和韩兄弟相似的命格。”张良脸色凝重,缓缓的一字一字的说道:“叫做乱魔命。”
“乱魔命。”韩信见张良面色沉重,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忍不住皱了皱眉问道;“这是什么东东。”
“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是为天道,万物皆守其则。”
“所为乱魔者,就是逆行其道,夺他人命格。”
“夺他人命格?”韩信愣了愣,反问道:“你是说我夺他人富贵前程,这不是扫把星吗?”
张良摇了摇头,道:“也不尽然,所为夺他人命格,就是说其他人因为你的出现而命格发现变化,至于变好变坏,那就很难说了。”
听完张良这番话韩信一脸古怪,心里纳闷:难道老子真是个天生怪物,乱魔命?夺他人命格?说的好像自己是妖邪之物一样。好像也是,自己一来就夺了这个本来叫‘韩信’人的身体,难道这都是老娘弄出来的?
韩信仔细的想了想,越来越觉得张良说的话有道理,自己离奇二世为人,好像用这个‘乱魔命’来解释好像也挺合理。
那天老道说的话自己到可以全然不信,不过张良看上去不像是和那种江湖术士一样信口雌黄之人。
张良看韩信默然不语,猜到他心中所想之事,微笑的安慰道;“韩兄弟,这只是我的一点妄自揣测,而且上古籍多语焉不详,并不能作准。”
“而且,即使真是这乱魔命格,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好事?韩信忍不住苦笑。
你要是哪天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成为了一个与众人不同的怪物,你会不会觉得这是件好事?
乱魔命?听上去就很诡异的名字,不会是真的吧。
韩信看着一脸古怪看着自己的虞妙弋,欲哭无泪,心里想好不容易上个美女,别被张良这个大嘴巴给说跑了。
张良注视着韩信,心中闪过数个念头,缓缓开口道:“韩兄弟,令堂没有跟你说过些什么关于命相之说的吗?”
韩信想了想,摇了摇头,神色有些黯然,道;“我娘从来不肯教我这些,我幼时曾经偷偷看过几本相术之学的籍,被她发现了,狠狠的打了我一顿。后来我娘训斥我道;‘以人力妄测天意,相术本属末流,勘破气运命格,也不过枉做他人嫁衣。纵使天意欲亡我,大丈夫也该奋起逆天行事。我命自在于我,不在于天。”
张良闻言一怔,露出思索之色,站起身来来深深的看了韩信一眼,朝着韩信毕恭毕敬的一躬身。
韩信一愣,连忙站起来手脚慌乱的扶起张良。
张良微微一笑,解释道;“韩兄弟,我是请你代令堂受张良一拜,天下竟有如此奇女子,可惜良生不逢时,不能得以相见,甚憾之。”
哈哈一笑,又道:“好一句我名在于我,不在于天。令堂虽为女子,豪气却比天高,良受教非浅。”
待二人重新坐下,韩信见天色已全暗,晚上田野间有有些凉意,怕虞妙弋身子受不了,变四处捡了些干柴点起了篝火。又掏出了白日准备的干粮,递给二人。张良也不矫情,微笑的接了过来,张嘴便要咬,却被韩信拦了下来。
“烤一下更好吃。”韩信示范着在跟擦干净的树枝上插上一块干粮,放在火边烤了一会递给了虞妙弋。
张良也学着烤了片,只觉得口中香气四溢,原本冷硬的干粮吃着可口多了,不由大为佩服。
“韩兄弟和虞妙弋姑娘这是准备去哪里?”张良慢慢的嚼着干粮,他刚刚在交谈中已经了虞妙弋的名字,便笑着问道。
张良觉得和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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