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是赵高的心腹,可却并没有为赵高尽忠的念头,要是让他带着军队杀回咸阳为旧主报仇,他是万万不敢的。拥兵自立?那也不切实际,峣关只是一个地势险要的小关隘,粮草军械全赖咸阳供给,他若自立,那肯定是自取灭亡。
所以司马达才极度的苦恼,惶惶不可终日,连城防之事也全扔给手下去做,他只是整日在房内唉声叹气。
这一日他又在房内喝着闷酒,想着今后之事,门外的亲兵却进来禀报,说有一个老头想要见他,还带了一个沉甸甸的箱子,说是送给将军的礼物。
司马达倒是有些奇怪,心想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来给他送礼呢,那亲兵是他的心腹,见他的表情自然猜出了他想法,便凑近说道;“将军,我看那人行迹诡异,言词又闪烁其词,没准是叛军派来的说客,不如我们……”说完做了个‘卡擦’的手势。
司马达却心思有些活络了,挥了挥手道;“来者是客,人家既然大礼送上,咱们就要用待客之道,带上来我看看。”
郦食其一身儒袍,仅带着一名搬运箱子的小童就飘然走进司马达的营中。进门见司马达高居座上,旁边整整齐齐站着一排持刀凶神恶煞的甲士,郦食其也不畏惧,只是微笑的一躬身道;“陈留儒生郦食其参见将军。”
司马达本想摆出阵势来吓唬吓唬他,却见郦食其丝毫不为所动,嘴角反而微微仰起似乎有些嘲笑的味道。不由万分泄气,挥了挥手示意甲士退下,仅留下了几名心腹亲兵。
“老头,说吧,找本将军何事。”
郦食其一拱手道;“老朽久仰将军威名,今日特来献上一些心意,请将军笑纳。”说完挥了挥手,小童便将手中的箱子放下打了开来。
司马达的眼睛瞬间瞪大,出现在他眼前是一片珠光宝气,小小的箱子内竟满是奇珍异宝,饶是他见惯了珠宝,也不由瞠目结舌。司马达的表情变化自然没有瞒过郦食其的眼睛,他心中微微钦佩,心想军师果然料事如神,为了收集这些奇珍异宝甚至不惜和喜好财物的沛公翻脸,如今看来确实是军师说的对,司马达他确实是嗜财如命。
司马达缓缓走到箱子钱,眼中闪烁着贪婪之色,颤声道:“这些都是给我的吗?”
郦食其微微笑道;“将军,这些只是我家沛公的一点心意,若是将军有兴趣结交沛公这个朋友,随后还有重礼送上。”
‘沛公’!司马达一愣,旋即明白了过来,眼中的炽热也消退了些许,狐疑的问道;“你是刘邦的人?”
“正是。”郦食其欣然点头承认,仍然面带微笑的看着司马达。
“刘邦让你来做什么?”
“沛公知道将军有难,特意让老朽前来相助。”
“相助!”司马达一愣,反问道;“什么意思?”
郦食其一甩衣袖,侃侃而谈。“司马将军你现在可是大难临头了,你本是赵高的亲信,如今赵高却被子婴所杀,想来日后必不能容你。“
这句话正好说到了司马达心头上,他张了张嘴,有些泄气的说道;“大不了我交出兵权,做个富家翁就是了。”
郦食其突然仰天哈哈大笑,司马达见他如此轻狂,不由闪过一怒色,吼道;“老头,你笑什么?“
郦食其摇了摇头笑叹道;“我笑司马将军你想法太天真了,你可知道章邯已经投降了项羽,项羽的五十万大军加上二十万秦国降军正在向函谷关逼近,你以为你们秦国还能守得住吗?既然秦国都保全不住了,那何来的富家翁之说。项羽此人极恨秦人,若是他入关中,一定会大开杀戮的,到时候你们这些秦将一个都活不了。沛公的仁义之名想必将军你也听过,许多秦国的降将都被封官加爵,你是情愿项羽称王关中呢还是沛公称王关中呢?“
司马达面色惨白,他知道郦食其所言不虚,郦食其见他已经意动,又趁机说道;“远的不说,就说现在,将军你以为凭着你的二万多士兵能守住峣关吗;要知道沛公此次前来是带了三十多万大军,他不过是心存仁义所以才久久没有攻关。若是将军你冥顽不化,那沛公只有强攻一条路了,到时候血流成河,将军可就必死无疑了。”
司马达面色变化不断,终于跺了跺脚下决心道;“如果我归顺沛公的话,那我有什么好处?”
郦食其眼中闪过喜色,连声道;“昔日楚王曾经有过约定,先下关中者王之,沛公既得关中,一定会重重犒赏你们这些有功之臣以安人心的,到时候封将军为万户侯如何?”
“好,就这么说定了,你回去告诉沛公,明日一早我就开关投降。”
郦食其游说的顺利让刘邦眉开眼笑,他很开心的拍了拍郦食其的肩膀,心想老子的眼光果然不差,这个老小子的嘴皮功夫可抵十万雄兵,看来自己的大放血将所有的积蓄悉数搭上并没有亏本。
又斜眼看了眼一旁正在沉思的张良,好奇的问道;“子房,既然你的计谋成功了,明日我们就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得到峣关,你为何还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张良微微摇头道;“沛公,你想的太过简单了,这个司马达确实贪生怕死喜好钱财,可他的部下都是秦人,如何会心甘情愿的跟随他投降我们。”
刘邦身躯一震,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道;“那你还让我倾尽所有去策反他的呀,你这不是坑我吗?”
张良微微一笑,也不以为意,又道;“沛公稍安勿躁,听良细细说来。我之所以要策反这个司马达,就是想让秦军内部起内讧,他今晚一定会召集部将强迫他们投降,而他的部下多半会口头上答应回去后便集结所部杀了司马达。这就是我们的机会了,秦军既然内乱那就无心防务了,我们只需派一支奇兵翻过峣山从背后偷袭峣关,定然可以得手。”
刘邦猛的一拍大腿,大笑道;“秒,秒,不愧是我的子房,哈哈哈,好计谋。”
果然如张良所料,当晚司马达就召集部将宣布明早要投降刘邦,他的部将皆是大惊。又见司马达的亲兵手持利刃环绕四周,便假意应许,待返回营中后马上召集士卒,宣布司马达的叛国行为,秦兵听闻主将要叛秦皆是大怒,立即在将领的带领下杀向中军。
而此时樊哙率着一支五千人的部队偷偷翻过了峣山,猛的出现在峣关后门,趁秦军不备一举攻下城门,开门放刘邦的大军入城。反应过来的秦军这才在城中阻击,却已经无力回天,到天明十分,二万六千名秦军悉数战死被俘,关中最后一道门户峣关便落入了刘邦之手。
峣关失守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咸阳,朝堂之上韩信也丝毫没有掩饰当先的危机,可是第二日朝廷依旧早朝,一切照旧,赢可在殿上语气平和的告诉大臣们安心治理秦国,打仗是将军们的事情。
可能是韩信的冷静感染了众多大臣,那种末日来临的危机感顿时缓和了许多。大秦有一套高效的官府运作制度,在百官的努力之下,大秦这台战争机器又迅速的运作起来,粮草和钱帛纷纷从府库中搬运出来,兵器作坊则加班加点的打造强弩利刃,成年男子和壮妇被分批登籍在册。
韩信暂时还打算举国动员,因为他的对手还只是刘邦,不久之后即将入关的项羽才会是秦国的心腹大患,至于刘邦,他自然有应对的方法。
他这几日只是加紧整编城防军,五万的城防军在那日的血战中折损了一万多人,去除赵高的心腹死士后,剩下的三万六千多人被分为三营,分别有田市、赵无忌以及原来的中尉甘肖统领,以王歧为卫尉统帅。算上已经到了的皇甫圭所部,韩信手中足足有五万四千多人,守住咸阳自然不难。
不过他想要的并不是只是守住咸阳,刘邦若是攻不下咸阳,一定会分兵去攻取郡县,那时候秦国就算守住了咸阳也是孤城一座,如何应对即将叩关而来的项羽大军。
而且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自钜鹿之战后,秦军连连战败,一路丢城损地、再加上内讧不断,先是赵高杀了胡亥,随即他自己被子婴所杀。外敌尚未到来,秦人已经自乱,这对秦人士气的打击非常之大,最直接的结果是让秦人父老不再支持他们效忠了数百年的王室,转而是一种漠然的态度。
所以秦国急需一场大胜来激起秦人血液中对胜利的渴望,韩信也急需一场大胜来树立他在军中的威信。
刘邦的大军离开了峣关,扎营于咸阳之东三百里处的霸上,遥遥相望咸阳,同时派出了部将夏侯婴率三万士卒从后方攻袭函谷关。
刘邦是个狡猾之人,他并不想让他的大军在咸阳城下将鲜血流尽,他要保存实力来考虑灭秦之后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咸阳城中赵高被杀,现在整个咸阳城内兵微将寡,子婴又是个懦弱之人。所以他在等待,在观望,他仍然是想兵不血刃的进入咸阳,得到秦人的拥戴。
而此时韩信也得到了王歧‘士卒可用’的汇报,他精心挑选了三万精兵,穿戴上了咸阳城内最好的武器和甲胄,秘密的趁夜离开了咸阳城。
在此之前,他已经派出了一名使者前去求见刘邦,一名王歧推荐的说客,诸子百家中以辩才称雄的名家大师偃师道。
正文一百二十章兵不厌诈
偃师道静静的站在楚军的营外,对着身前直视他的人微微低下了身子,脸上带着的是谦卑的笑容。
说客这种活他不是第一次做了,当初赵高就曾经让他北上去说服王离投靠于他。这三年来偃师道没少为赵高效力,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替赵高收服了大大小小数十名官员,所以赵高倒台后,他便被当成了赵高一党的重要人物捉拿下狱。
偃师道出自于名家,名家也是诸子百家中一支重要流派,却相对其他学派来说势微许多。名家不比法家、兵家、纵横家这些在战国秦朝大出风头的学派,也比不上墨家、儒家、道家这种深入民间的学派。名家提倡的专研以思维的形式、规律和名实关系,有点像后世搞行为主义的哲学家,以善辩而著称,代表人物有‘白马非马’的公孙龙和‘子非鱼’庄子好友惠子。
在春秋战国时期老百姓的肚子都吃不饱,哪有精力跟你研究行为主义,这就注定了名家的悲催命运。偃师道自幼天资过人,三岁能言七岁断文,十几岁的时候就把当地的宿儒辩的哑口无声,可到了三十岁的时候,却穷困潦到家徒四壁。原因无外乎秦国录用官吏都是极重真才实学的,像他这种只好逞口舌之利的人自然不会被官府录用。
三年前赵高却听说了他的才能,于是找到了他要他为自己做事,这才让偃师道一家摆脱了穷困潦倒的生活。偃师道虽然内心很鄙视赵高这种佞臣,但仍然恪尽职守的为赵高游说他人。
他有自己的为人准则,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赵高伏诛后,他作为赵高的心腹自然也被判处了死刑,原本以为就要了此残生了,却意外的被韩信从狱中提了出来。
韩信给了他两个选择,一是马上去死,二是为他做一件事情,若是能平安归来,必会高官厚禄以报。
偃师道自然是选择了后者,所以他才来到了刘邦营中,
虽然已经等候了足足一个时辰,可偃师道却并不心急,他知道这是刘邦这是故意为之,这些和谈中经常用到小伎俩自然不会扰乱他的心神。
只是他身前的郦食其却沉不住气了,他重重的哼了一声,斜眼轻蔑的问道;“你就是名家的偃师道?”
偃师道低下头来,诚惶诚恐的回道;“正是在下,不知道先生你是?”
郦食其昂起了头,鼻孔朝天的说道:“我是南阳儒生郦食其,久闻先生辩术无双,老朽久仰多时,今日幸得相见,不如我们比试一番如何?看看是你名家诡辩之术厉害,还是我儒家的微言大义更甚一筹!”
先秦时期诸子百家之间争斗不休,而名家更是以辩术称雄,也难怪喜好此道的郦食其想要比试一番。
偃师道却没有让他如意,反而谦卑的躬身说道:“先生谬赞了,想我名家只是一味的逞口舌之利,早已落入了旁门左道现在势力衰微,哪里比得上儒家的仁义之说遍传天下。况且晚生这次前来事关重大,还望先生行个方便。”
偃师道的谦让让郦食其颇为满意,心中的对视之情便减了许多,捋须微笑道;“跟我走吧,我带你去见沛公。”
刘邦此时正一脸得意的坐在营中,想二年前他还是沛县的一名登徒子,游手好闲于乡间为众人不齿,可现在他却是高居堂上手下十五万大军的沛公,而且咸阳就近在咫尺,那唾手可得的关中王之位也是近在咫尺,他此刻如何能不得意洋洋呢。
可他内心还是不忘时刻提醒自己,此时还不是得意忘形的时候,因为秦国尚未覆灭,项羽的大军也即将叩关而入。越是这种时候,越应该保持一颗冷静的头脑,他这才暂不接见秦使,而是先和张良萧何二人在营中商议了半天。
待到郦食其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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