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石对你们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米卡的视线穿过洛尘，仿佛遗落在了遥远的天际。
“这对你们很重要！”
米卡眼睫微眨，那种让洛尘触目惊心的悲伤重新溢上了眼角。
“如果要比喻的话，灵石就是人类的心脏，我们称之为生命源石。”
洛尘指尖微颤，却仍坚强地站着。
“如果失去了灵石呢……”
“每个神所藏灵石的地方都不相同，但是大多收到体内，只有长生不同。”米卡慢慢地解释着，语气悲伤而沉黯，“他的是在额头上。”
洛尘突然想起小时候第一次见洛零的样子，他本来以为这块石头是一个身份的象征，是一块额饰！
“被强行剥离，会产生难以忍受的疼痛，但是长生摘下了它，为了你……”
苍穹之下，厚土之上。
渐渐枯萎……
缓缓消散……
……
作者有话要说：
☆、晶体
一级一级上楼，好像每一级的楼梯都是无限的延长，洛尘感觉，自己仿佛走在了一条通往绝域的路上，而他脚下的路，在他走过的时候，正变得越来越窄……
越来越窄……
仿佛窒息般的疼痛，洛尘紧紧地抓住胸口，坐在楼梯上，他倚靠着栏杆，凛冽到仿佛刀割，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如此的艰难。低着头，洛尘蜷缩着自己的身子，浑身颤抖着，终于，哽咽着哭了出来。
这个坚强的男人，在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面前，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绝望。
他努力了，真的努力了，这么的努力，只要他的弟弟身体健康！
不，他不敢奢望，只要他的弟弟活着……
活着。
如此卑微的愿望。
能够呼吸这个世界的新鲜空气，能够一起跟他走过明天，能够在他累了的时候笨拙的安慰……
只要活着。
可是一瞬间，他所有的努力仿佛都变成了一个笑话！
他的弟弟，因为他的努力，失去了吃喜欢的东西的权利……
他的弟弟，因为他的努力，甚至失去了整个世界的色彩……
你们还要夺走他什么？还能夺走他什么！
消失吗？
他唯一的弟弟！总是在他以为已经保护了他的时候，却伤害了他更多……
如果不是受那些伤，会不会……
会不会在还没有融合的时候，小零就能拿回灵石？
洛零将身后的翅膀一收，使劲钻到林子澈的怀中，还尽量地将自己的翅膀挡在身后，嘴里还着急地叫着。
“林子澈，帮我把卡蒂克打退！打退他！”
林子澈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两个张牙舞爪的小孩，这是小零第一次主动靠他这么近，他有些受宠若惊的同时，却更加头疼，卡蒂克满脸的渴望，一双眼睛仿佛黏在了洛零的翅膀上，一定要扯下一根来才罢手！林子澈帮谁都不是，一时间左右为难，偏偏托里斯以病人的身份还乐滋滋地趴在床上看热闹！
“我说的是真的，这些羽毛都是能量，如果拔下来的话就会消失的，我没骗你！”洛零一边说着一边挥着手，就怕卡蒂克在他不注意的时候下黑手。
“小美人，就算不让我拔也让我摸一下吧？咱们这革命情谊，摸一下又不犯法！”
“不能摸，感觉很奇怪。”
洛零一句话刚说完，托里斯甚至都没来得及提醒，卡蒂克闪身就蹿了上去，他动作迅速地拽住一根羽毛，一个矮身躲过林子澈的胳膊，一用力，洛零疼的啊了一声，爬起来也不管卡蒂克手里的羽毛了，甚至连找卡蒂克算账也没有，他感觉着门的方向就跑了出去！
“哥哥！卡蒂克欺负我了！”
小孩委屈地差点掉眼泪，受了委屈第一反应就是找哥哥，他凭着感觉往前跑，下楼梯的时候差点摔倒，却意料中的掉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哥哥……卡蒂克拔我翅膀了！”
小孩委屈着还不忘告状，告完状，洛零敏感地察觉到了不对劲，他迟疑着，伸出手，想要碰触洛尘的脸颊，可是手却半途被截住了，洛尘紧紧地握住洛零的手，然后，用力地抱住了在他怀中撒娇的弟弟。
赶过来的卡蒂克站在楼体上安静地看着洛尘，洛尘却没看他，只是盯着卡蒂克手中的羽毛，卡蒂克将手移到了眼前，手中的羽毛果然与洛零所说的一样，仿佛清烟般，一旦离开了洛零的身体，渐渐消失……
洛尘闭上眼睛，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滴落在了洛零的肩头。
“哥哥？”
“小零，你回神界吧。”
“……”
洛零的房子空荡荡的一片，只有中间一个巨大的晶体，透明晶莹，闪烁着折射般的光芒，不耀眼却璀璨。
洛零拉着洛尘走到晶体面前，神情有些茫然，却透着意外的坚定。
“哥哥，这些就是化仙池中的水。”
洛尘打量着，卡蒂克却忍不住出声问道：
“小美人，你们神界的水都是固体的吗？”
洛零甚至连鄙视卡蒂克的力气都没有了，他伸出手，触上晶体，仿佛一团光芒自手中溢出，慢慢地蔓延到整个晶体，甚至到后来完全包裹。
嘭！
哗……
洛尘下意识去拉洛零，晶体迸裂了开来，洛零却身形一闪，再出现时已经在晶体中了。
洛尘目瞪口呆，即使他的神经再强韧，即使他见识的再多，但是他却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东西。他看着晶体里的洛零，心中却担忧着，在他的潜意识中，他仍然将他的弟弟当成了跟他一样的人，一样需要呼吸，一样需要吃饭，只不过多了一双翅膀而已，所以见洛零呆在密不透风的晶体中时，洛尘第一反应是担忧。
卡蒂克走近了几步，整个人甚至都贴在了晶体壁上，他观察着里面的洛零，这下他可以肯定了，神界的水应该也是液体，现在不过是用这透明的玩意装着。
晶体中的洛零却没有像以前一样闭上眼睛，他在里面飘动着，衣衫微扬，仿佛拥有生命般。
一切的新生都要破坏，一切的结束都意味着开始。
洛零轻轻勾起嘴角，嘴唇几次开合，却没有人知道他在说什么。隐约中仿佛听到了钟表的滴答声，带着生命走过的痕迹，洛零在洛尘跟卡蒂克几欲惊骇的眼神中，抬脚，重重地踢在了晶体的晶壁上！
清晰的破碎声，仿佛心中的最后一根弦崩断！
刹那间水花四溅！
“小零！”
洛零静静地站在没有了水流的晶体内，衣衫透湿，他抬头，伸出手，向着洛尘的方向。
“哥哥……”
揽入了怀中，洛尘那一刹那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感觉，他这是第一次，在他弟弟的身上，看到了如此决绝的姿态！
“我要做人！”
米卡悄然退出了房间，晶体破碎的刹那，长生就已绝了他返回天界的一切退路。
没有晶体跟池水的保护，以长生现在的身体，根本就不能承受快速地转移。
真正的决绝。
“哥哥，只有变成人，我才能像普通人一样吃饭，一样生活。”洛零乖乖地趴在洛尘的胸口，手里拽着卡蒂克，任两个人温暖着他的手脚，“我现在的身体没有能量的供应，根本就不能适应人界的生活，所以，我想变成人。”
“你想好了？”洛尘的声音很低很低，这一切，他都不明白也无法理解，所以对于前路，他有着比洛零更多的茫然跟恐惧，在这条前进的道路上，他只能摸索，代价却是小零的生命，他不敢亦不能行差踏错！
“嗯，变成人，我可以陪着哥哥，就算真的生病，哥哥也能找来很好的医生，我们还有林子澈，他也能为我看病。”
洛尘的神情微微放松，他低头看看洛零，心中还是迟疑着，他不相信世界上有这么简单的事情，从神变成人难道就没有付出？没有危险？
“哥哥不想你冒险。”
“有米卡在。”
“那你呢？你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可能是永恒的生命吧。”洛零笑着，说：“变成人，我就会像哥哥一样生老病死了。”
米卡站在门口，一步没动。
长生，你断了自己所有的退路，这就是你的目的吗？
原来看的最透的，一直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文章里还有没有解释清楚的，大家在评论中点出来，由于开文已久，很多埋好的伏笔……咳咳，忘了……
☆、变人
洛尘最终还是同意了，因为他没有别的选择，所以他只能拿所有的希望去赌一个未知的明天。
米卡仍然站在他的楼下，静静地仿佛在聆听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的声音，岁月被剥落了颜色，有些回忆是注定要被遗忘的。
所以在长生找到他的时候，他同意了。
站在门口，洛零笑的仿佛拥有无数个明天，他拉着洛尘的手，每一个细胞都在诉说着他的欢乐。
洛尘也笑了。
门缓缓地关上，仿佛一个时代的落幕，洛零站在房间的正中央，指尖轻点着布满房间的每一丝法力轨道，米卡画着一个个的阵图，观察着每一个阵图相互关联间的波动及能量的流转。这种法术从来没有人用过，甚至远古奇书上关于它们的记载都很少，米卡眼神平静，他回头看看曾经的长生，现在的洛零。
应该早就承认的，他的长生，早在脱离花体而出的刹那，就已经死亡了，他的孩子……
“如果不能成功，你甚至连一天的时间都没有。”
到了最后一步，米卡却退缩了，他试图去劝解洛零放弃。因为，他可以将他的灵石与洛零共享，他可以与洛零一起等待，等待着那个人百年后死去的那天重新拿回灵石，返回天界。
这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洛零笑着摇摇头，笑容甚至是安静的，有着淡然的柔和，“我想变成人，想要体验人类的生老病死。”
“轮回对于神来说过于辛苦，如果没有外面的那些人，你还会选择变为人类吗？”
“没有他们，我早已返回了天界，现在还是凌云殿中的正使。”
洛零脸上幸福的笑容灼伤了米卡的内心，他环顾四周，周围都是他布下的法力线条，他站于生门，洛零站于阵眼。到了现在，好像就是一种诀别。米卡突然发现，他似乎从未了解过长生，长生安静地生长，接受了神及仙的祝福后就一直呆在他的凌云殿，而他唯一要干的事情，就是每天面对着望川镜去学习人类的感情……
千百年的相伴，潜移默化，长生不懂，却了解了。
而那个男人，生生的用自己的行动，撬开了长生坚硬的心壳，在他的生命中留下了浓重的笔墨！
整个房间甚至整个古堡仿佛已经成为了一体，空间急剧的压缩，仿佛无数的河流向房间的正中间，米卡的房屋汇集！洛尘当机立断，拉上坚决要站在门边等待洛零的卡蒂克，带着搀扶着托里斯的林子澈跑出了古堡！门外面，几人惊骇的看着里面游走的仆人一个个仿佛烟雾般消散，大地仿佛震颤了起来！
米卡脚下源源不断的灵气自他的身体输入阵法，他神色严肃地注视着阵法中间的洛零，洛零脸色平静，但是却异常的苍白，整个身躯每一寸肌肤都在颤抖，仿佛身体中的每一个细胞都被打破重组！
米卡怅然落泪，这个神界的神，第一次，留下了属于神族的泪水。究竟是什么力量，让这个自出生就受尽万千宠爱的孩子甘愿去承受这刮骨之痛、撕裂之苦！究竟是什么力量，让长生即使放弃神位也要倾心守候！
长生，长生。
我听见了，化仙池中，花瓣凋零的声音。
一片片，在我的手底下，凋落……
在我的眼前，渐渐死亡……
“长生，如果疼的话就喊出来。”
长生却仿佛没有听见，他死咬着嘴唇坚持着！
“房间设下了结界，所有人都不会听见。”
于是，寂静的房间中，仿佛水润的色泽，小小的、颤抖的声音，带着委屈，有些哽咽，
“哥……哥哥……救我……”
房间中充足的灵气一闪而没，洛零跌落在地上喘息着，布满全身的汗水浸湿了地板，米卡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那个黑发黑眸的少年，看着少年背后洁白的羽翼咔嚓一声全部粉碎，洛零全身一颤，粉碎的羽翼渐渐地化为白光，消失在了空气中。
自身体内部长出，神界与生俱来的羽翼，生生掉落，而此时的洛零却只是身体震颤了一下，米卡张张嘴，重又闭上了。
良久，无力地躺在地上的洛零轻声问道：“我现在是人类了吗？”
“成功了。”
米卡注视着少年，想要将少年此刻的影子深深地烙印在心底的深处。
“谢谢。”
“我要走了。”
“再见。”
洛零抬抬头，汗湿的头发下是一双空茫却漂亮的眼睛，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