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作者:缎黛
☆、出狱
总有人说秋高气爽,但对沈沉来说,这个秋日实在算不得是个好天。他曾经设想过,出狱这天要天朗气清艳阳高照,如此一来才能够预示他还有个还能算美好的未来。没想到,他现在面对的是阴沉沉的天空,弄得他的心情也阴郁起来。
在里面呆了十年,真的能走出监狱的大门,他却半点都不兴奋。一个人不到二十岁就走进高墙,最好的十年就在里面度过,现在站在即将开启的门内,身上的衣服虽然是几天前康林送进来的,但手里拿着的却只有十年前带进来的一块旧得已经走不准的机械手表。
站在门里等着警察做最后的检查,然后会给他开门,沈沉忽然就很忐忑了。康林这些年每一个探视日都会来看他,虽然不方便隔着玻璃诉说相思,但眼神中的爱意是掩饰不住的。可是面对面的相处和每月两次十几分钟的见面是完全不一样的,他已经脱离社会十年,还能和康林像十年前一样愉快的相处吗?
当初,他不是不恨康林,若不是他在法庭上的证言,他很可能不会坐牢。毕竟是他在法庭上被律师逼得急了,冲口而出的“我被灌醉了,实在记不得了”的那句话,才把他送进了监狱。他实在是不明白,他们十岁就认识,又是交了心的相爱,康林真的没理由要做假证供送他进监狱。
在监狱里的第一年,康林每次来探视都会对他不停的说对不起。面对这样忏悔的康林,沈沉真的无法一直气下去。他经常对康林说的一句话就是“我是冤枉的,你帮我找证据翻案”。最开始的两三年,他还抱着希望,看到了康林就会很兴奋的问:“有好消息吗?你找到新的证人了吗?”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希望愈来愈渺茫,康林开始向他描述出狱后的新生活。在他描述的生活里,有沈沉,有康林,有他们的房子,有他们最想一起养的狗,还有已经不再反对他们的父母。
可能真的是时间长了,被康林灌输了太多未来生活的画面,他翻案的心思越来越淡。尤其是在牢里的最后几个月,他简直是掰着指头来算日子,算计着什么时候能够真正看到外面自由的天空。
年轻的警官骆童看着沈沉,说出口的是对每个出狱的人都会说的话:“出去之后好好做人。”他到这家监狱也有四五年了,认识这个沈沉也就是四五年。他是个看起来很单纯很简单的青年,平时安安静静的做安排给他的活计,没事的时候就看从小图书馆里借回来的书。这样一个安安分分的男孩子,真不像是个杀人犯。
几年前,骆童刚来这里工作的时候,曾经看到过沈沉站在窗口数硬币。一大牛皮纸口袋的一元硬币倒在窗台上,数一枚就扔在口袋里一枚,全部数完就再倒出来重新数。这样一个画面,几乎每天都会出现,他甚至开始怀疑这个人的精神出现了问题。
之后的每一天,他都站在高墙外的行政楼里观察那个一遍遍数硬币的青年。在观察了一个月后,他这样的行为忽然消失了。当他看不到窗口身影的时候,心里忽然就空落落的。询问前辈他才知道,七月是他当年杀人和审判的月份,每年一到七月,他就会用这样的办法来分散注意力。“他到现在还坚持他是冤枉的,没有杀人。真好笑。”前辈说这话时很是轻蔑,明显是不相信沈沉的话。
骆童当时很天真的问前辈:“难道他没有可能是真的被冤枉吗?”
前辈有些无奈,但更多的是冷漠:“就算是被冤枉的又能怎么样?再说,当时连他杀人的衣服都被拿出来做证据,他也承认了那件衣服是他的,难道还会是冤狱吗?”他拍拍骆童的肩膀,“做咱们这工作,这种事情会很多,你要是个个都操心,没两年就把你累老十岁。”
观察沈沉时间越长,骆童越坚信沈沉是无辜的。可是他只是个小警员,根本没能力帮他,能做的也只有照顾他在狱中的生活。
现在,沈沉终于能够走出去了,骆童是打从心里高兴的。不过,他还有些遗憾,从此之后,他再也不能看到这个青年了。
其实,沈沉今年已经二十八岁了,比骆童还要大两岁。但不知是他天生瘦削还是那张完全显不出年岁的娃娃脸,骆童总觉得面对的就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青年,身上的属于少年的青涩还没退尽的青年。有时候他真的想拉住这个青年,告诉他心中的全部想法,但是身份和现实都告诉他,一切都是妄想。
沈沉就要走出这里了,一走出这里,他就和骆童是平等的两个人。骆童很希望此后他们的生活还能有交集,所以,“这是我的电话,你以后有需要就打给我。”他把早就攥在手心里的纸条塞给沈沉,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对他说。
沈沉知道,这个骆警官对他很照顾。可是沈沉也知道,这个人不是单纯的对他好,即使别人看不出,他也能看出这个人眼里隐藏的情感。他不是十几岁的小孩子,明白的知道心里一直存在的是康林,他不会让骆童怀有误会或是心存幻想。
在走出监狱大门的前一刻,沈沉把团成一团的纸条丢在了监狱大门以内。这里是他做了十年的噩梦,噩梦里的一切,他都不想带进未来的生活中。
骆童看到沈沉毫不掩饰的将白色的纸团丢在了大门边,与大门上的黑漆相对比,显得格外的惨白。骆童看着沈沉用几乎轻快的步伐走向一个穿着浅灰色休闲装的男人,那人很自然的伸手去揉他头上被剃得只剩不到一厘米的头发,一切看在眼里是那么的亲昵。他到现在才算是死了心,沈沉从这个门里出去,就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与他是再没有瓜葛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是想好好学习的,但是我发现我根本看不进去书。所以,我放弃了,还是码字吧。《观缘》不会停,会和这个一起更新,但是修仙文比较慢,所以比例应该会超过三比一吧。这个更三章,那个更一章?希望我能做到。欢迎大家收藏专栏,我会努力不坑的。
☆、往事
纠缠在一起的身体诉说着相隔多年的欲望,沈沉抱住康林的脖颈感受他克制不住的冲撞,思绪却飘得很远很远。那时候他与康林有着看似无尽的青春,他们毫不避忌的挥霍着的是他们年轻的情感。现在他们就像当年一样的搂抱在一起,可到底中间隔了长长的十年,此身即使再相似,也不再是当年一般了。
“你……不专心。”康林喘息着在拼命进攻的间隙询问,眼中一片深沉。怀里的这个人,他整整想了十年,盼了十年,真的是再也不想放手了。这时候发现他在□中还会失神,真的再控制不住,把所有的手段都拿了出来,再没有一丝理智的怜惜。
沈沉被他弄得连求饶都发不出,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却还是纷至沓来。他们第一次躲在学校院墙的阴影里亲吻,同样的青涩,同样的紧张。牙齿和牙齿的磕碰,甚至康林还撞疼了他的鼻子。但是呼吸间的情动是那么的分明,即使在多年之后回忆起来,都能引动他内心的悸动。
第一次□过后,他们相拥在小旅馆里一人一口的轮流吸一支香烟,似乎只有这样的亲密才能彰显出他们的感情。
之后的日子,形影不离,相濡以沫……然后,然后,乐极生悲……
本来以为会忘记,但一觉醒来看到满身的鲜血的恐惧,还有面对拿着手铐警察的恐惧,这些都比不过在法庭上看到控方证人席上坐着的康林。是康林证明了出事当夜他们两人都喝醉了酒,是康林证明了那件血衣是他最近常穿而且当夜正穿着的。当被律师问及当夜情景时,康林先是支支吾吾,等拿出事发现场的指纹做证据,才哭着一直道歉。“我被灌醉了,实在记不得了。”这样一句话几乎判了他死刑,还好当时他还没满十八岁,又被查明了确实是宿醉。在律师的再三争取下,未成年加误杀,才让他有了这十年的牢狱之灾。
在沈沉失去意识前的一刻,他似乎又听到了自己在法庭上无望的哭喊。“我没有杀人!我真的只是在睡觉,没有出去杀人!”
把昏沉沉的沈沉打理干净,抱着他安稳睡下了,康林才长长出了一口气。这个人终于是回到他的怀抱了,生活里是再没有遗憾了。当初,他也想过舍弃了这个人,忘掉所有的事情开始新生活。但是一连两夜,他在床上辗转,摸着空空的半边床,只觉得心里也是空落落的。
即使过了七月,再过了八月,他又回到校园里,面对着空荡荡的上铺,几乎能够看到沈沉趴在上铺,垂着手臂冲他眨眼睛。论容貌,沈沉生得并不是最好,但他笑起来右颊上若隐若现的小小酒窝却极为俏皮,活泼的性子,偶尔的任性,还有极度爱恋后的信任,都是他可爱的地方。一旦再看不到他,才意识到这个人的在心中占有的位置。
相思……
当隔着玻璃再看到沈沉,看到他瘦的脱了像的脸孔,看到他因满布血丝而不再分明的眸子,一点点的心痛从心底里泛了上来。他本来想说的绝情话就再也说不出口,既然无法割舍这个人,那就对他表示出深情,直到这份感情被消磨干净为止。作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他真的没有想到他能够坚持十年。这十年中,他对沈沉描述了一个非常圆满的家庭生活,时间长了,他自己都相信了这些描述,就连日常生活,都向着描述的方向努力了。
一生看起来很漫长,但细细算来,并没有几个十年。当他终于能够再抱住沈沉的时候,他知道,以后的几十年,他都希望有这个人陪伴。
时间似乎是格外厚待沈沉,十年的岁月几乎没在他身上留下多少痕迹。即使站在阳光下,他看起来还像是当年那个单纯的少年。可惜,外表和内心是不一样的,时间会放过外表,却如何也不能放过内心。沈沉再不是当年那个会由着性子放纵青春的少年,就连笑容都变得淡淡的难以捉摸。从前的话唠变成现在的沉默寡言,康林很想很想找回当初依偎着他喋喋不休的男孩子。
他伸手摸摸沈沉已经被擦得干爽的皮肤,忽然就笑了。能够这样抱着他,已经很好了。未来时日还长,他总有从往日伤痛中恢复过来的时候,何必急在一时。
康林这几年也没闲着,凭着家里的关系和自己的努力,毕业后折腾了个小小的贸易公司,专门做外国品牌的代理。几年来,公司发展得不错,他房子车子都置办好了,如今又接回了沈沉,只觉得一切都完满了。
昨夜他把沈沉折腾得狠了,一早起床,他还缩在被子里睡着。他瘦削的脸颊上是一抹温热的粉红,格外的可怜可爱。
他一整天在公司里处理事情,康林居然无法专注的做事。最后,他只能扔了工作,开着车直奔超市。大包小包的把吃的用的搬上车,他坐在驾驶座上长长出了口气,想要再见到记忆里的少年,就先从调理他的身体做起吧。
没想到早晨还浑身软绵绵拿不成个的人却不在家,一屋子冷冰冰的秋日阳光,显然沈沉已经出去许久了。康林心中有些气闷,懒懒的将吃的东西收进冰箱,把几条新买的毛巾浴巾摆在茶几上细看。其中一条草绿色的毛巾上机绣了两朵墨绿色的花朵,当时买的时候没注意,现在看来,居然很是别致好看。
沈沉当年与他亲近,已经被家里人厌弃,即使上了法庭都没有一个家人去看他,他知道十年来只有他去监狱探望。至于朋友,当年杀人案一发,除了他就再没有旁人了。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沈沉他这么着急出去,是为了什么?
他记得沈沉的母亲是个没什么脾气的女人,即使发现了儿子的异状,也只有眼泪没有吵闹。可是沈沉的父亲却是个硬脾气,捉了把菜刀就要去砍儿子。他当时站在门外,看着他们一家的情形,心中只是烦乱,却没有冲上去挡刀。最终这一刀没有砍下去,到底是自己的儿子,沈沉的父亲也真的下不了手。“你是不改了?!”那个暴怒的父亲用没握刀的手点指着儿子,当时他清楚的看到,颤抖的不止是他的手,而是全身都在突突的乱颤。
他看不到沈沉的表情,但是能看到他深深低垂的头。那段时间被放大得好像无限长,康林好像看到了深沉脚边出现了几点水渍,而且还在慢慢变多。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说话,也没有抬头。
拿着刀的半老男人好像在沈沉的沉默里度过了数十年的时光,最后居然连刀都再拿不住。那把菜刀落在地砖上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康林听着心中不觉惊跳,但沈沉却依旧没有抬头。
“你别哭了,这样的儿子我们就当没生过。”伤心过头的老男人抱住一直痛哭的女人,两人依偎着进了房间。“咔”一声关住房门的声音不大,康林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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