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聿的脸色显然变得更加不好看。
“他给我留了张名片,我想……今后我们应该还有合作机会。”半开玩笑的口吻。
“季惟,我警告你,离程颢远一点。”
“为什么?怕我把他从你身边抢走?”季惟在心底苦涩地一笑。
蒋聿探出手,捏起他的下巴:“与他无关,你是我的……”
季惟撑在身侧的手微微颤动了一下,蒋聿眼睛里那两道冷峻的光让他感到炫目:“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的关系……已经到此为止?”
“……”又是长久的沉默。在这种寂静里,季惟好像能看出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最微妙的变化。他不确定,蒋聿在想什么,对他而言,这个选择是不是很为难。
但至少,他犹豫了。季惟忽然有一种自欺欺人的快乐和悲凉,乐观到想要听蒋聿亲口对他说,我们到此为止,也会笑着抽身离开。
然而,他却听见蒋聿的声音这样对自己说:“我改变主意了……”
“什么?”
“我改变主意了,季惟。”蒋聿给了他一个紧紧的拥抱,近乎贪婪,“今晚的短信,删了吧。”
季惟在他的耳畔无声而疯魔地笑,他不知道是不是太用力,□的伤口又撕开了,所以泪水才会无端地往外涌:“可我不可能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蒋聿愣住了,松开季惟起身的同时,微弱地叹息了一声。
忽然,季惟急急地抓住了他的手:“我的意思是,程颢把我给弄伤了,你是不是应该替我善后?”
季惟又一次在正午的阳光里醒来,这一次蒋聿坐在他身边,正在替他的伤口涂药。
很快季惟凄厉地叫了一声,蒋聿在他的大腿上邪邪地印上一吻:“现在你知道,背叛我,是要付出代价的。”
季惟敏感地瑟瑟发抖:“蒋聿,我对你是认真的……”
“我也是。”
“你知道,我讨厌别人骗我。”
蒋聿停下了动作,抬起头看向季惟:“你不信任我?”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不是命中注定……我喜欢的人没有一个喜欢我。”
“那也许是因为你没有真正爱过一个人。”
“那么,你呢?”
蒋聿在季惟的肚子上轻轻地划着圈:“从遇到你的那一天起,我就想重新做人。”
季惟笑得喘不过气。头顶纯白的天花板仿佛染上了颜色。
“季惟,跟我说说你的这道伤疤。”蒋聿趴在他的腰上,微微地蹙眉。
季惟忽然不说话,只是仰面看着蒋聿笑:“如果我说是几年前我在巷子里遇到抢劫犯被捅了一刀,你信不信?”
“将信将疑。”
“那如果我说是劫色呢?”
蒋聿无奈一笑:“你不愿意说的话,我并不强求。”
“是拜我妈所赐。她很早以前就得了轻度抑郁,和我爸离婚以后,就变得痴痴颠颠。晚上睡觉的时候,她有时候会梦游,有时候清醒,突然跑进我的房间冲我叫我爸的名字,骂他是个变态的同性恋,悔了她一生。时间久了,越来越憔悴,我舅舅找了一家疗养院,想送她去修养,可惜没等到那一天,她就崩溃了。那天晚上我睡得很沉,她进了我的房间,拿水果刀捅了我,她以为自己捅死的是我爸……后来等我醒了想打电话报警的时候,她已经死了,刀笔直地插在自己的胸口,尸体就躺在我身边。”
“……”
“所以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会做同一个噩梦,梦里醒来看到许多具尸体摆在周围,所以……常常失眠……”
蒋聿失神地沉思,然后低头,吻了吻那道伤疤,“有时间,带你去做手术。也许看不见它了,你的病就会好了。”
“……”
“……”
季惟安静地靠在蒋聿身上晒着太阳:“蒋聿,将来,你会和女人结婚么?”
“不会。”
“那你会和我在一起多久?”
“很久……久到有一天,在这个世界上看不到太阳。”
17
17、第十七章 。。。
十七、
转眼开始的,是崭新的生活。
有整整三天,季惟没事儿就偷着乐。曾少非在他家门口见他的时候,五分钟时间里,这小子莫名冲自己笑了三次。少非不寒而栗地直打哆嗦,季惟肚子里那点小心思他是再清楚不过,于是把话说在前面:“你要是问我借钱,尊口面开。”
季惟继续笑,双手托起下巴作开花状,半晌,终于煞有其事地宣布:“我把姓蒋的给收服了。”
少非当时就给呛得不行,好不容易进屋喝了一大口水缓过来:“我没听错吧,三天前你不是还说你们吹了?”
季惟一下从身后环住少非的脖子,语气软软的:“你知道的,我没那么好打发,要不是我高抬贵手,你能这么轻而易举地脱身?”
少非挣扎:“妖孽,祸国殃民。”
季惟心情颇好地澄清:“少非……你上中学时语文课一定没有好好学,这种情况,分明应该用倾国倾城来形容。”
“我中午可能吃多了,忽然很想吐……”
季惟仁慈地安慰:“没问题,等你帮我打完包,我替你找个盆接着。”
这时候,少非才恍然自己是被骗来干苦力的。坚决的反抗被季惟恬不知耻的纠缠结结实实地扼杀在初期——
“少非……我的东西放在哪儿,只有你最清楚。”
“少非……你帮我,我是不会亏待你的……只要你想,晚上…… 我可以免费提供各种服务。”
“少非……你觉得陆晓要是看到你身上被种了草莓,会是什么反应?”
……
少非又一次质问苍天,自己上辈子是不是欠了这只妖精。
他在屋里忙个不停,季惟却逍遥地坐在客厅沙发里翻看照片。曾少非在来之前去了冲印店取回了前段时间和陆晓出游时拍的照片。
阳光下的少非笑得很灿烂,陆晓在他身边,安静恬适。
季惟欣慰地笑了笑,这么看起来,少非跟陆晓在一起真得更合适。
他思忖了一会儿,忽然叫了一声少非:“喂,最近你生意怎么样?”
“还行,预计年底能收回一半的成本。你要是能少来蹭吃蹭喝几回,我就谢天谢地了。”
“那……你现在还有多少家当?”
少非手一哆嗦,季惟的一堆写真集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来的时候我不是说过了,没钱借你。”
“那……要是陆晓问你借呢?”季惟趁势试探。
“那还用问,他跟你不一样。”
“败类!”季惟忿忿地骂了一句,转眼靠在了卧室门口,“假如我借三百,他问你借三十万,你先借谁?”
少非很善意地笑了笑:“我先把你卖了,然后把钱借给陆晓。”
“……”季惟很受伤:“那你说要是你急需用钱,我问姓蒋的借,他会不会给?”
“季惟,谢天谢地,我求求你,不要害我!”少非忙不迭地把冬天的衣服全部收拾好,“我跟陆晓约了五点在你楼下,到点了我立马闪人。”
五点还没到,季惟已经在窗口看到了陆晓的身影,于是悄无声息地绕过少非下楼去迎接他。陆晓很安静地坐在对面的长椅上,手里捧着两杯咖啡,是少非喜欢的牌子。
季惟在他身边坐下,这才发现他的眼睛泛着微红:“出了什么事么?”
陆晓愣了愣,然后摇头:“没什么……刚才去了医院,他的情况越来越差。”
“他一定会好起来的。”季惟凑上去,轻轻给了他一个安慰的拥抱:“高兴一点,少非就要下来了。”
陆晓用力地笑了笑:“谢谢,谢谢你没告诉少非,我现在爱的是他,我不想他误会什么……”
话音刚落,少非已经满脸阴郁地冲到了面前将他们火速分开:“季惟,我警告你,把你的魔爪收回去!”
季惟很听话,然后伸出另一只手不怀好意地搂了搂他的腰:“陆晓,我老是借你得少非用,你不会恨我吧?”
陆晓真心地笑了笑:“下次让我也来一块儿帮忙吧。”
然而,对于季惟来说,不幸的是,这一切都被来接他的蒋聿尽收眼底,被逮上车的第一句话便颇有情绪:“季惟,左拥右抱,是不是,觉得很过瘾?”
很快,季惟搬去和蒋聿一块儿住。搬家的那一天,程颢正好来取最后的一点东西,脸上并没有任何不舍或者难过的神情,倒是很有风度地从车上替季惟搬了个整理箱。
蒋聿拦在门口:“他的东西还是我来处理吧,不敢劳烦你。”
程颢笑了笑,并不执拗地放下了箱子:“怎么?怕我坏了你的好事?”
“我是担心你的胳膊,刚痊愈不是么?”
“谢谢,你永远都能伪装得这么温柔,只是不知道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程颢冷冷地扬起嘴角,余光里看见季惟跑了出来。
“卧室抽屉里还有些东西,你忘了。”
蒋聿瞥了一眼,黑色的包装袋里装着一盒没有拆封的安全套和一瓶润滑剂,不免皱了皱眉。
“上个礼拜买的,还没来得及用,不如就当礼物留给你们。”程颢对季惟优雅地笑了笑,然后凑到他耳边,轻言了一句什么。
走时,不忘同蒋聿郑重地告别:“就像你说的,我们好聚好散。只是我还想再问你一遍,如果不是我的背景和势力,你还会不会在我身上耗费这么多时间和精力?”
“会。”依然不假思索的回答,却让程颢无奈地笑了笑。似乎早已读出了藏在背后的潜台词。
终于上车准备离开,蒋聿站在近处,同他礼貌地招了招手。
程颢放下车窗,最后意味深长地道了一句:“接下来你会遇到不少麻烦,我想,没有我,你一个人,应该也可以应对了吧……”
季惟享受地坐在阳台上看夕阳,蒋聿端了一杯红茶递给他:“刚才,他对你说了什么?”
“你很想知道?”
“你向来不让人省心,季惟。”
季惟暧昧地舔了舔嘴唇:“吻我,我再考虑告不告诉……”
话还未尽,蒋聿已给了他一个深吻。
季惟满意地收了礼物,却出尔反尔:“我忘了。”
蒋聿伸手揽住他的腰,充满占有欲的:“既然你的记性这么差,看来……我得尽力给你一段刻骨铭心的回忆……”
季惟挣扎:“时间还早,不如出去兜兜风?搬了一天家,觉得好闷。”
“你想去哪儿?我甘当司机。”
“不知道蒋总愿不愿意赏光上我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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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
十八、
蒋聿戴上安全帽,坐上季惟的机车后坐。一路上的风很惬意。
很快,车驶上一条并不平坦的小路,季惟似乎早有预谋,唯恐蒋聿不对他上下其手。
蒋聿自然心领神会,抱住季惟的同时,手指在敏感的腰间肆意地撩拨。
空气中划过紧急刹车的声音,季惟甘拜下风。
车子开出城区,驶进近郊的大学城,季惟在一处人头攒动的空地上停了下来。暑气逼人的夜晚,出门纳凉的大人小孩正聚拢在小广场上观看投影电影。
蒋聿微微诧异:“怎么想到,来这儿喂蚊子?”
季惟拉他在空处坐下:“以前,他在这儿上大学的时候,我和他常会来这看露天电影。”
蒋聿愣了愣:“看来你对过去依旧,念念不忘。”
“是对过去,不是对人。”季惟微微侧头,靠在他的肩上。
就这么安静地看了一场黑白的老电影。接着是散场,熙熙攘攘的人群离去以后留下一片寂静的广场。
季惟忽然潇洒地向后一仰,躺在了地上,头顶的天空可以看到零星的星光。
蒋聿低头,凑到他眼前:“在想什么?”
季惟情绪复杂地一笑:“我在想,我和那个人在一起四年,和少非在一起三年,如今,又能熬得过多久?”
“季惟,你有一点悲观,杞人忧天。”
“不知为何,刚才我忽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如果有一天我们不幸结束,我将没有能力再爱上除你以外的任何一个人。这种感觉从没有过,和少非在一起的每一天,和那个人在一起的每一分,都未曾有过。反而,会没心没肺地告诉自己,没关系,季惟,大不了你可以重新爱上另一个人,在你慢慢便老以前,你还有许多机会……可是,这一次,截然不同……”
“……”令人捉摸不透的,温柔的笑。
“蒋聿,既然注定要结束,为何还要开始呢?”
“人最终逃不过死,却还要精彩地活着。”蒋聿的吻落在额头,“有时候,我们并不能只为自己而活。”
季惟想了想,笑了:“我有一种直觉,你比我经历得更多。”
“以后,我可以慢慢告诉你。”
季惟骤然起身,猝不及防地将蒋聿压倒在身下,手指轻佻地掠过他的下巴:“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