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你应该没有这么脆弱。”
“我很欣慰,因为你开始慢慢了解我了。后来他去了我爸公司上班,年轻有为,才华横溢。他变得很忙,我们见面的机会也就越来越少。再然后,我爸和我妈提出离婚,那段时间,只要我一回家,他们在一起便是不停地吵架,通常我爸总是不说话,而我妈像个歇斯底里的疯子那样砸碎了家里所有能砸的摆设。最后,我爸终于如愿以偿,带着野心勃勃去了美国继续发展他的事业,跟他一起去的还有他。再后来,他们给了我一个惊喜,他和我爸注册结婚了……”说到这儿,季惟不自然地用手按在了腰间,那个藏在布料里的难看的伤痕。
“我真没想到……原来,他们走到了一起。也许他是对的,这几年,我知道我爸对他很好,他能给他的很多。始终,我也没有给他一个机会解释,只是一厢情愿地认为那时候他或许只是不忍心拒绝我,或者我不过是一块必要的垫脚石,这样想的话会好受一点。到现在我依然觉得,他是个好人。”
蒋聿上前,搂住他的肩:“很戏剧性的一个故事,但不适合在现实中上演,季惟,我很遗憾。”
“我的要求其实很简单,如果他可以早一点告诉我,那么也许我可以真诚地为他们祝福。”
“或许他只是不想你受伤。”
“但欺骗对于我来说却是更大的伤害。”
蒋聿愣了愣,将目光从季惟身上挪开,沉默片刻后,有人敲门。
蒋聿出去,取回一瓶香槟:“现在太晚了,所以只能开香槟为你庆祝了。”
季惟接过酒杯,凑到唇边,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生日的时候,寿星是不是可以提出一些特别的要求?”
蒋聿风度翩翩地靠在他身边:“愿意奉陪。”
季惟挑了挑眉角:“喂我,蒋聿。”
于是,蒋聿果决地举起酒杯喝了一口,然后吻住他的唇全数渡了过去。季惟差一点窒息在这突如其来的热情里。
等到回过神来,便又得寸进尺地咬起了蒋聿的耳朵:“除此以外,是不是还应该有什么礼物?”
“你想要什么,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以内……”
“我想上你……”
“你一定是喝醉了,所以才会语无伦次……”
季惟直到凌晨三点才睡着,结果非但没有生日礼物,反而把自己给赔了。醒来时,蒋聿又一次不在身边,不免有些不快。过了好久方才看到床头留下的字条,有急事,蒋聿已经坐早班飞机回去了。
季惟跪坐在阳光里,茫然地对着纸条发了好一会儿呆,隐隐地感到蒋聿所带给他的不安。
从外地回来以后,照常上班。自从那天中午蒋聿不告而别以后,连续数日,季惟都没能联系上他,没来公司,手机也一直处于关机状态,询问秘书,被告知他有些私人问题需要处理,请假一周。
于是季惟乐观地预测着蒋聿同他的现任将很快一拍两散,再无瓜葛。再进一步想下去,季惟斟酌着自己是不是该收拾收拾行李,等着蒋聿下达同居通知。
周六晚上,季惟去餐馆找曾少非,两个人照例小撮了一顿。吃到一半,季惟收到一条短信,看过以后脸色立刻难看起来,急匆匆地走出包房打了一个电话回来,便一声不吭地闷头扒饭。
少非很清楚季惟的脾气,即使遇到再倒霉再不幸的事,他都习惯藏在心里,就好像把自己的难过和脆弱表现出来是多丢脸的事。
少非夺过他面前的饭碗,难得主动地倒了一杯酒:“出什么事儿了啊?”
季惟先是不说话,拿起杯子,喝了个一干二净以后,酝酿了几秒钟:“我失恋了……”
“什么意思?”
“没什么,姓蒋的给我下了通牒,他跟我的关系到此为止。”
“靠,说笑呢吧!刚才你还不跟我说你们俩玩得挺带劲的?”
“谁知道呢?”少非见他硬生生憋出个笑来,眼眶却已经有点泛红了,“我打电话问他,他说等过几天再给我解释,然后就挂了。
“这家伙欠揍吧?”
“大概……是跟他男朋友又和好了吧。”季惟又给自己满上一杯,“在一起好多年了,就像我们俩这样,分了总是挺可惜的,你说是不是?”
“那他就不该往你床上爬!”
“是我自己犯贱。”季惟好不容易咽下一口酒,笑了笑,“他又没逼我……”
15
15、第十五章 。。。
十五、
少非愣了愣:“你没事吧?”
“没。你知道这种事,我向来没感觉的。你忘了两个多月前你刚把我给甩了?我还不是照样吃得好睡得好?”季惟这么说着,将脸埋在手心里冷静了一会儿,然后冲少非晃了晃脑袋,“行了,我先回去了。”
“季惟……跟我说句实话,你这次是不是认真的?”
季惟站起来,忽然有点天旋地转,靠在身后的墙上才勉强站住:“说一点都不认真是骗人的。”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你不是说陆晓进晚上来找你?等会儿再让他看见你跟我纠缠不清,你不怕落得跟我一个下场?”
刚好,大厅里又有酒醉的客人闹事,少非不得不出面去收拾残局。季惟晃晃悠悠地走出大门,深呼吸,还是外面的空气让人感觉舒服得多。
季惟似乎还有些不相信在短短的半个小时之前发生了什么,他幻想现在收到蒋聿的另一条信息,告诉他之前所说的一切不过是开个玩笑,但是季惟抬起胳膊看了看手表,发现今天并不是愚人节。
不知不觉地走进之前同蒋聿一起去过的那间酒吧,季惟坐在显眼的位置,灌了自己好几杯,可惜却是怎么也不醉。季惟托着下巴在那些对他虎视眈眈的雄性生物里寻找着新的代替品,然而脑中挥之不去的属于蒋聿的印象却如同一面屏障一般将异己从季惟的视网膜上一一排除。
最后季惟发现,如今的自己什么都看不见了,好像忽然,这个世界上除了蒋聿再没有值得爱的。他对自己失望地笑了笑。
透过纷杂的人影,季惟又一次看到一个人影,穿着他所熟悉的白色衬衣,在同一个男人说着什么。
季惟穿过人流,一把抓住陆晓的胳膊:“你要上哪儿去?”
“……”陆晓惊愕地看着他,满眼的惊慌。
季惟拽着他走出喧闹的酒吧:“我以为上次来的时候我看错了,原来你真的是出来卖的。”
陆晓低着头,不敢看他,沉默了半晌,才怯怯地说出一句话来:“你能不能……别告诉少非。”
“你没资格同我谈条件。少非给你的零花钱不够用么?”
陆晓沉默着,犹豫地摇了摇头。
季惟鄙夷地一笑:“那你想要多少?你觉得你自己值多少?”
“……三十万……我要三十万……”
“三十万?把你的肾卖了都不值这么多……”
“我答应你今天以后我就不干了……”陆晓抬起脸,恳求地望着季惟,“只要你不告诉少非……”
“那么,你告诉我,你要那么一大笔钱干什么?”
“我……我的一个朋友得了重病,如果再不动手术的话……”
季惟冷冷地笑,这样的谎言漏洞百出:“朋友?就这么简单,为了一个朋友你宁愿去卖?”
“我以前……和他在一起过……他没有亲人……对我很好……我们是因为一场车祸才认识的,当时如果不是他为我输血,也许我根本不可能活下来……”
“所以,你想说的是,你还爱他?那你为什么又跟少非在一起?”
陆晓惊慌地摇头,眼角好像渗出了泪花:“他不要我了……突然有一天他说讨厌我,把我赶出来……我不肯走,他打了我,说再也不想见到我。等我和少非在一起以后,我才知道他是因为得了绝症才不想再跟我在一起……”
“别傻了,就算你真的筹得出那三十万,他的病也治不好。”
陆晓愣愣地看着季惟,想说什么却突然说不出来,许久发出了几个细微的音节:“但……我不可能……见死不救。”然后甩开季惟的手,想要离开。
“那你有没有想过少非的感受?”季惟追上去,夺过他手中的酒店房卡,“他对你难道不是真心的?”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能告诉他。”陆晓拽了拽季惟的衣袖,“我不想离开少非……我只是想把过去的事了结。”
季惟无奈地摇了摇头:“刚才那个男人愿意给你多少钱?”
“一千。”
“好,这一千我给你,你现在回去,少非在店里等你。”
陆晓不可思议地看了看他,终于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谢谢。”
陆晓走了以后,季惟在路边坐了一会儿,不久,零星的雨点陆陆续续打落在脸颊上、身体上,让他感到浑身发冷。他举起房卡在路灯下看了看,忽然有了一个很坏的打算。
既然蒋聿不要他,那么他可以过回为所欲为的生活。一夜情对他而言就像一种淡味的烟,带来短暂的快乐,却不会上瘾。甚至在过后,季惟会觉得自己很下贱,他很想强迫自己安分地在待在黑暗的世界里,然而孤独与悲伤却用力地把他推向深渊。
有的时候,季惟指向变态的证明,这个世界上还有人需要他。
季惟将房卡插入,迎面看见一个男人背朝着自己坐着,正惬意地品着手中的咖啡。
“把衣服脱了再进来。”命令式的口吻,带着几分戏谑。
身经百战的季惟自然没被吓住,解开胸前的纽扣,然后洒脱地任由衬衣滑落到地面。
男人缓缓地转过身,看清季惟的同时微微吃了一惊:“你是谁?”
“不好意思,我朋友突然身体不适,所以今晚由我代他。”季惟坦然地解释,看着男人一步步踱近,嘴角开始露出笑意。男人很帅,同蒋聿相比,丝毫不差,只是眉宇间多的是几分冷傲。
他走到季惟身边,上下地打量:“那真是令我失望,我喜欢清纯一点的……”
“难道……我不够清纯么?”季惟大言不惭地,在男人耳边轻轻诱惑。
“你很妖……不过,我并不讨厌。”随即强势地堵住了季惟的唇。
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晚上,季惟觉得很痛,尽管极力地放松身体,然而被迫接受的部位还是不断地传来一阵阵剧烈的疼痛。又或者,那只是一种错觉,因为熟悉了那个人的体温和温柔的方式,所以会不知不觉地排斥。
季惟在对方的呼吸里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咖啡的味道:“我认识一个人……他也喜欢喝这种咖啡……很特别,混着热巧克力的香……”
“是么?”男人缓慢而有力地撞进他的身体,“那个人叫什么?”
季惟感到额头上有汗水一点点慢慢滚落下来,痛苦地笑了笑:“我忽然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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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十六、
很久没有流血了。季惟觉得自己很狼狈,滚在被子里,一动不动地喘息着。然后不知过了多久,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空气里多出了另一个人的气息。
“看来,你总是有办法找到我。”模模糊糊的是两人的谈话声。
“程颢,我好像警告过你,不要得寸进尺。”
“我也说过,要维持现状,你不该干涉我的生活,这样对我们彼此都好,蒋聿……”
听见那个名字的一刹那,季惟觉得身体每一根汗毛都在顷刻间竖了起来,拼命睁大着眼睛,却没有力气动弹。
沉默。然后是一声尖锐的质问:“但我没说过让你动我的人!”
又是沉默,痴狂的笑在无声里慢慢地蔓延开:“那真是不巧,事先我并不知情,是他自己找上门的。蒋聿,看来,你的眼光并不好……还是说,他对你而言,有什么利用价值?”
“程颢,不该知道的,还是少问为妙。”
“那么,我就先回去了,你记得为我退房,今晚我玩得很开心。”笑声伴着脚步声一点点淡去,然后忽然又停了下来:“对了,蒋聿,你向来什么都喜欢同我较量……这一次,玩了你的人……算不算我赢?”
直到谈话的声音消失,季惟依然无力地趴卧着在床上,终于蒋聿把他提起来扔在枕头上。
他看到蒋聿的第一个表情,就是情不自禁地笑,不是笑蒋聿,是笑这个荒唐的夜晚。
“为什么跟他上床?”蒋聿的目光咄咄逼人。
季惟却不以为然地要了一杯水,然后慢吞吞地应他:“我和谁上床,与你有关么,蒋总?”
“再这么放纵下去,对你没有好处。”
“谢谢关心。”季惟冷冷地瞥了一眼桌上的现金,懒懒地挑衅:“你的朋友很有魅力,当然也很大方……”
蒋聿的脸色显然变得更加不好看。
“他给我留了张名片,我想……今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