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景瑞帮他整了整衣领,笑着安抚道:“我是出来爬山的,打架多扫兴?我就是不想躲着人,不是想闹事。”
沈清源发狠地盯着他裤子上被弄脏的地方,眼睛红得像是要喷出火来。
晃了晃他的手,贺景瑞故作高兴地说:“别管了,大不了丢了不要。走吧走吧。”
之后的路上,他们都不避人了。贺景瑞大喇喇地搂着小鞋匠的肩膀,小鞋匠则自然地任他搂,就这么坦坦荡荡地走过杨柳村的小路。
这个季节山上草黄树枯,没什么风景可言,好在阳光明媚,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十分舒服。他们坐在一块被风的大石头旁,眯着眼睛享受暖阳。但沈清源兴致并不高,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
“想什么呢?”贺景瑞亲昵地撞了撞他的肩。
“对不起,”沈清源揪着地上的苦草闷闷地说:“让你受这种气。”
“哎,多大的事儿,又不是少块肉掉层皮……倒是你,在这儿要住三年……”难道要一直过这样的日子么?后面的话他没说,心里揣了一堆担忧心疼。
他从后面抱住沈清源,喃喃细语:“你跟我回去吧?我重新买套房子,把你藏起来。”
“你想金屋藏娇呢?”沈清源揶揄道。
“我就是这么想的。”贺景瑞认真地说。
“让你爸知道,我就失信了。”
“失信就失信!本来他的要求就不合理。”
沈清源没接话,两只手继续揪着草,直到把前面的草全揪完了,才低声说:“那我们前面做的那些事不是都白做了?”
是啊,费那么大周章,不就是想求一个两全?不就是想保存小鞋匠的自尊心?
贺景瑞环在他腰间的手紧了紧,千言万语只化作了一声叹息。
沈清源忽然回头给了他一个极尽缠/绵的吻。
“三年很快的,忍一忍也就过了。”他在他唇边说。
贺景瑞“嗯”了一声,手伸进他衣服里,光滑紧/致的皮肤撩出了一连串野火。
带着兴奋而急切的心情,小鞋匠解开了他的裤带俯下头去……
眼前的天空蓝得晃眼,贺景瑞眯着眼沉浸在上涌的阵阵眩晕里,在意识完全涣散前仍不忘提醒自己,要想法儿让小鞋匠过得轻松点儿,毕竟还有三年呐……
两人在荒山上浅尝辄止地亲热一阵,便暂时把种种麻烦抛诸脑后了。没轻没重地滚了几圈,滚得心情大好,两只又开始傻乐,光是互相看着,都感到甜蜜而满足。
他们嘻嘻哈哈地回到老屋,沈母已经做好饭菜。
刚吃完饭,钟大富就找上门来了。
他也没敲门直接推门进来的,一条腿跨进来便看到院里的贺景瑞,另一条腿就迟疑地留在门槛外。犹犹豫豫地冲沈母叫了一声:“宝凤。”
沈母的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转过身,拿背对着他。
“叔,您站在门口干什么?有话进来说。”沈清源主动把他迎进屋。
“小贺怎么来了?”他对着贺景瑞迟疑地点点头,说了一句不怎么亲切地问候语。
“小贺是小源的朋友,他怎么就不能来了?”沈母毫不客气地呛了他一句。
“唉,你这人真是的,我就随口问问。”钟大富尴尬地笑了笑,并没有找椅子坐,而是站着跟沈母说话。
“我就是这样的,没指望你满意!”沈母面对钟大富就成了火/药桶,对方说什么都能把火捻子点燃。
沈清源忙拉着贺景瑞避到里屋去。贺景瑞八卦之心旺盛,硬是想扒门缝偷听几耳朵。沈清源实在受不了,二话不说就把他才换的裤子扒了下来。
凉风嗖嗖地吹过,贺景瑞打了个冷噤,吃惊地瞪着他:“你干嘛……”
话没说完,下面就像浸入了温泉水一般,舒服得他都变了调:“喂,还来?”
小鞋匠跪在地上,挑起眼角瞟着他,眼眸波光潋滟,带着一丝挑衅一丝逗/弄,把贺景瑞看得半边身体都酥了,再说不出一句废话。
俩熊孩子在里面折腾当儿,外面的老人已经你来我往说了半天,无非是一个要离婚一个不肯离。
贺景瑞抱着沈清源瘫坐在地上,呼呼踹着气低声说:“宝贝儿,你忒热情了!老公我都被你榨干了。”
沈清源也累,抬起手意思意思地捏了捏他的脸。
就听外面钟大富提高声音说:“我不是不欢迎小贺,可、可村里人是个什么态度你不清楚吗?他俩这样、这样没遮没拦的,让人看笑话。”
“别人要说让他们说去!你怕什么?”沈母的声音更大,而且听着底气特别足,“你就是嫌我们娘俩给你丢人!我们走,你们钟家就清白了!”
“宝凤你乱说什么呢?!老夫老妻的,你现在使什么性子?!”钟大富急得直跺脚,语调中多少透出些低声下气。
“就是因为老夫老妻,我才委屈!这么多年,你们钟家对小源是个什么态度,你自己心里清楚!当年我们结婚的时候,你说过不计较的,你摸着良心想想你真的不计较么?小源这孩子懂事,从不肯给钟家、给我添麻烦,小小年纪出去打工,赚了钱就往家里寄,没有他,家里盖得了楼吗?!你口口声声说要对我好,小源是我身上掉下的肉,你对我好就也得对他好!”
贺景瑞暗自赞叹,岳母这口才真不是盖的,把钟老头说得一愣一愣的,毫无还嘴之力。沈家人是不是都一个脾气,平时不声不响存在感极低,一旦被激怒爆发出的潜力实在是叹为观止。
此时钟大富已经服软了:“我知道我以前对小源有些过分,我以后改还不行吗?就是小贺,嗯,多少避避嫌……”
沈母像护崽的狮子似的厉声打断他:“小贺怎么啦,干嘛要避嫌?!你知不知道,他是我家的恩人!我这把老骨头,要是没了他早死硬了,他出力出钱跑前跑后得给我治病,把我当亲妈一样,找个媳妇也不见得有他孝顺!”
她这话说完,周围忽然就变得一片寂静。
☆、第107章 〔一百零七)一家人
短暂的寂静过后,钟大富紧张地开口:“宝凤,你啥、啥时候生病的?我怎么不知道?”
沈母低着头,无声地搓着裤子。
屋子里的俩熊孩子身体不约而同地一僵。沈清源敏/感地意识到,母亲上次进城,行踪神秘,说不定是瞒着自己去看病了……
他抬头去看贺景瑞。那货在自己的逼视下目光乱飘,明显就是心里有鬼。
“你看我干嘛?”贺景瑞被他瞪得实在别扭,硬着头皮对上他的眼睛,无声地发问。
“到底怎么回事?”沈清源也无声地说。
“什么事?”贺景瑞装傻。
他俩拉拉扯扯地叽歪的当儿,钟大富又焦急地问:“到底咋回事?你得了啥病?现在好了没有?”
沈母缓缓抬起头,用一双盲眼凝视着丈夫,她的嘴角动了动,又是一阵堪称漫长的沉默,之后终于带着毅然决然地平静,说:“我得了直肠癌,上次进城就是瞒着你们去看病的……那时候小贺帮我找医生,出钱给做手术……前后花了几十万,我如今每年要打一次化疗针,一针十多万,所有这些钱全是小贺帮付的,你说他是不是我的恩人?这是天大的人情,我一辈子都还不清!可人家不要我还,他就是想跟小源好好过日子,这么好的人,我有什么理由反对?”
不等钟大富从震惊中醒过神,沈母又说:“我知道我这种人不该结婚,你娶我难免被人议论,这些年你也不容易……我现在得这种病,虽说是控制住了,可以后会怎么发展也不一定,我就不连累你和秀芳了,我们好聚好散……”
“宝凤!”钟大富不等她说完,上前握住她的肩膀,语无伦次地说:“你、你得了癌症……怎、怎么不告诉我……你让我以后怎么办?”
里屋和大门同时被推开,沈清源衣冠不整地从屋里奔出来,扑到母亲身上,“妈、妈,您为什么要瞒着我们呐?!”
钟秀芳倚在门边,怔怔地注视着屋内的继母,和没有血缘关系的二弟。
作为后妈,这个瞎眼女人实在是太好脾气了,这些年一直默默地包容着自己的颐指气使。嘘寒问暖就不用说了,平日相处一直是小心翼翼的,有好东西都是先给自己,才轮到她的两个儿子。传说中的恶毒后妈在她的人生里是不存在的,倒是自己给了她和那个拖油瓶不少气受是真的。
她竟得了绝症!
在享受惯她的忍耐和关心之后,骤闻这个消息,钟秀芳傻了。惊愕之后,居然感到了一阵惶恐。短短一瞬间,她已经开始反省自己的不懂事了。
钟大富挺高大的一个汉子,此时老泪纵横,快哭成傻逼了。沈清源更是和母亲抱头痛哭。
站在一旁的贺景瑞,颇觉无所适从,双手揣在裤兜里,静静地注视着眼前这一幕。
他的目光隔空与院子那头的钟秀芳相遇,出于礼貌,他微笑着一点头。钟秀芳僵着脸想回个笑容,可惜只扯出个哭丧的表情。
贺景瑞察言观色,从她的脸上看到一丝羞赧和窘迫。
沈母得癌症这件事,对于钟大富和沈清源无疑于晴天霹雳,两人早被炸懵了,统一想到的是自己很可能马上就会失去她。
沈清源不用说,自来孝顺,母亲算得上他的半根支柱。
而对于钟大富,当年同沈母结婚的时候,表面看是他条件不好,只能找个被糟蹋过的盲人,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决定何尝不是出于喜欢。
那时候,沈家的盲女可是杨柳村出名的美人,每次往他身边过,他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可家里嫌她有残疾,订了邻村一位身强力壮的姑娘。
谁知当了鳏夫后竟能得偿所愿,抱得美人归。他心里美得很,并没因为她失过身就嫌弃了,只是沈清源这个拖油瓶总是提醒他那段不堪的历史,于是他把那点随波逐流的介怀全转到沈清源身上。
他心粗,不懂怎么表达感情,总觉得对她好就可以了,至于她的孩子,吃饱穿暖不虐待算是够意思了。
她离婚的时候,他还觉得她无理取闹,然而这一刻,他终于发现,这些年她过得有多不开心,对自己始终是有一点距离的客气着,所以她宁可默默地承受病痛,也不愿“拖累”自己,连看病都瞒着自己。
钟大富抹着眼泪,悔恨交加,憋了一肚子话,却说不出一个字。
还是钟秀芳走上前,先低低地喊一声:“婶,我这个人脾气不好,说话又直,这些年也没好好孝顺过您……”她也是动了感情,哽咽了一下,顿了顿,才继续说:“我对二弟也不好,您老人家别跟我计较,跟我们回去吧,二弟,嗯,还有小贺,也一起回去。这个家不能没有您!”
她噙着泪花,对沈清源说:“二弟,我跟你道歉……”
沈清源忙拦住她道:“大姐,别这样,都是一家人。”
贺景瑞冷眼旁观,觉得钟秀芳这个人虽然贪财,嘴毒,有些势力霸道,却是个爽快人,对沈家母子并非全无感情,只不过喜欢捏软柿子。
而钟大富,现在看来,对沈母确实是一片真心。对这父女俩的印象比以前好了不少。
那边四个人哭哭说说的,算是尽释前嫌了。
钟大富要拉沈母回家,钟秀芳则快手快脚地去替她收拾东西。
怕沈母还不肯回去,她对沈清源说:“二弟,你跟我们一起回去,还有小贺,都别住这儿了,这老屋住得能舒服吗?”
她一句话提醒了钟大富。老头走到贺景瑞面前,郑重地说:“小贺,你帮小源她妈治病,我们全家谢谢你啦。”说着就要弯腰鞠躬。
贺景瑞靠在门框上的肩膀一滑,差点没闪了腰,急忙护住钟大富:“叔叔,您可别……我跟清源是什么关系,他妈就是我妈,我帮自己妈治病那是应该的。”
他这话是故意说来试钟大富的,就是要看看他对沈清源是个什么态度,是不是把人哄回去了,又故态重萌。
钟大富被他说得一愣,随后低下头嗫嚅道:“以前是我太封建,让小源受委屈了。”
有他这句话,贺景瑞也就不再为难他,毕竟是长辈,多少要留点儿面子。
贺景瑞很客气地说:“我就不去跟你们挤了,进进出出的也不方便。您呢,也别跟我客气,清源不是说了,我们是一家人嘛。”
☆、第108章 〔一百零八)关于狐狸1
沈母被接回了钟家。
尽管沈清源坚持要单独住老屋,但团圆饭总是要吃的。贺景瑞如今是钟家的上宾,硬是被钟大富让到首座上,沈清源也受到前所未有的礼遇。热情来得太快,搞得他俩颇有些吃不消。
沈母和钟秀芳一起下厨,做了一桌过节吃的菜,味道嘛……岳母做的菜就是白菜帮子、玉米棒子也好吃。
饭桌上更是一团和气其乐融融,三个男人还喝了几杯酒。
一顿饭从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