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想写。”
“你还是写吧，要不你下回还是差生，太丢人了。”
“那你真不写呀？”
“没事儿，明天老师查我就说我作业本落家里了。”
“你每次都落家里老师都不信你了。”
“管他呢，我不愿意写。”
……
结果第二天，老师检查作业，跟豆豆说：“程知著你也别装了，你出去吧，以后别来上课了。”
豆豆拿着书包蹭出教室，心里想：去哪儿呆半天呀，怎么办呀？正想着，张慨言也出来了。
“你怎么也出来了？你不是昨天写完了吗？”
“我跟刘老师说我没写。”
“我操你明明写了。”
“我就不给她，谁让她先在全班说我是差生的。”
“那……咱俩去哪儿躲一天呀？”
“去沙滩刨甜棒根儿逮喇叭虫儿去。”
“走。”
……
晚上回家，奶奶正站在房顶上吆喝谁家看到了一只芦花鸡，程知著不敢进屋，怕妈妈问今天留的什么作业，于是就爬到房顶，跟着奶奶一起冲着四面八方大声地喊：“跑到、谁家、去了只、芦花鸡呀~~~~~，黑尾巴~~，刚开始下蛋~~，下红皮的蛋~~~”
刚叫了一遍，对门张慨言家房顶也站了一人，跟着他们一起喊：“跑到……”
豆豆和张慨言脸对着脸的时候就都冲着对方笑，笑完了，一起接着喊，俩人比着劲地喊，好像谁声儿大谁就赢了似的。
吃完晚饭，俩人在墙根底下碰面。
“明天怎么办？”
“不知道，要不去上课吧，要是我妈知道我逃课得打死我。”
“我妈知道也得打死我。可是刘老师不是说不让咱们去了吗？”
“哼，我要不去，谁带着他们做课间操呀。”
“嗯，就是，明天该我和牛莉莉值日，我要不去，她肯定够不着黑板。”
“那咱们就去吧。”
“嗯，行，我也不愿意再到沙滩里玩了，老怕被人看见告诉我妈。”
事实证明，刘老师纯粹就是吓唬他们。第二天俩人硬着头皮走进教室的时候刘老师神色奇怪地看了他们俩一眼，根本没提不让他们上学的事儿，豆豆想：哼，她肯定没想到我们敢回来。
他哪里知道，刘老师是没想到他们真敢走。
接下来的日子里，记吃不记打玩乐高于一切的豆豆照样不完成作业，可期末照样考前三名；张慨言照样当他的差生，却考了个第一名。老师们都找他谈话，还让他叫家长了，张慨言说，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听豆豆的话，还不如当差生呢，好歹不用叫家长。
后来每年考试张慨言都考第一名，再也没人叫他差生了，有一年六一儿童节演节目崔红英还问程知著能不能让张慨言和他们一起表演一个儿童剧，程知著问张慨言的时候张慨言说：“谁和女生一起玩呀，再说她是差生。”
崔红英后来哭了，程知著觉得张慨言做得太过份了，怎么能跟女生这么说话呢，他妈就不让他欺负家里的妹妹们。
后来程知著偷偷问张慨言：“你不是喜欢她吗？怎么现在不喜欢了？”
张慨言说：“那是小时候，觉得她的长头发好看，现在我都这么大了，谁还喜欢这样的女生呀。”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呀？像郭倩那样的？”
“我操，你喜欢郭倩吧？那天我还看见你放学跟她一起走来着，还一边走一边笑，你还给她拿书包。”
“放屁，谁喜欢她呀，那天是和数学老师一起走的，正好她也走那条路，再说我妈说了，不许我上学的时候谈恋爱。”
“我操不喜欢你脸红什么呀？”
“操你才脸红了呢……”
“切，你喜欢她也没用，就郭倩那成绩，肯定考不上一中，你不是得上一中吗？”
“我不知道，我又没想过。”
“都六年级了你还不想，反正我肯定能上一中，你也得上。”
“还早着呢，谁管他那么多呢，你写完作业了吗？让我抄抄。”
“不让，自个儿做去……”
升学考试前学校还放了几天假，程知著完全没感觉到考试的压力，放假第一天就溜出去跑到游戏厅打台球，刚打了两杆，三个上初中的大个子就围过来跟他借钱，程知著不给，那群人就骂他，还有人推了他一下，几个人围过来就要抢他的钱，程知著拳脚乱舞死护着自己的口袋，好不容易偷出来的钱，打死也不能给了他们。
刚挨了三拳，忽然有人叫了一声“滚开”，程豆豆抬头一看，张慨言拎着根台球杆刷刷刷照着那三个人猛砸，杆子都打折了，打得那三个人抱头鼠蹿，张慨言扔了半截台球杆过来问：“你怎么跟他们打起来了？”
程知著松开抱着头的手问：“你怎么在这儿呀？”
“我妈让我来买方便面，怕考试的时候早上起不来做不了早饭。”
“那三个王八蛋抢我的钱。”
“操，下次见着了打死他们。”
“我操张慨言你真厉害。”
“那是，你当谁都跟你这个笨蛋似的连只鸡都拿不住。”
“放屁，你才拿不住呢。”
“那那天你妈和你给你们家鸡喂药的时候你怎么让那只鸡给跑了呀？还追到我家去了，切，以为我不知道。”
……
“哎哎，那俩儿小小子儿，有拿球杆打架的吗？谁赔呀你们？”
“多、多少钱呀？”
“12。”
俩人一下子全傻了，十二，巨款呀，他们一年书费加学费才九块七。
后来俩人回家都挨了骂，鉴于考试将近，大人都说这顿打先欠着，考上一中就免，考不上，两顿一块儿打，屁股打成四瓣！
考试的时候好多同学都吓得忘了题，程知著屁感觉也没有，考完了就天天和张慨言去偷桃扒瓜，祸害乡里，接到通知书的时候他也没什么特别高兴的感觉，倒是爸爸和妈妈激动得跟什么似的。
程知著问过张慨言考上一中的时候激动吗？二十五中呢？大学呢？张慨言无一例外都激动来着，程知著摸了摸脑袋，说我怎么一次也没觉得激动过呢？张慨言撇了撇嘴说，您能激动吗？您全靠的是不劳而获水到渠成，一分耕耘没有就三分收获，您能激动个屁呀。
程豆豆想了想，说屁，谁没耕耘呀，我怎么也上了十几年学怎么能一分耕耘没有。
张慨言问：你从小学到高中完成过一次作业吗？你自己数，有一次完成了都算你耕耘过。程豆豆摸了摸脑袋，不说话了。
张慨言翻着白眼哀叹：老天不长眼呀。
程豆豆说这叫实力，实力懂吗？
那一脸的小人得志呀。
第 4 章 瓜田李下，JQ的发生地
临去报到前的那个暑假里，俩人玩疯了，张慨言妈妈每次跟程知著妈妈抱怨自己儿子不着家的时候程知著妈妈就苦笑，说我儿子也一样，三天没进家门儿了。
其实程知著同学玩的路线和张慨言是完全不沾边儿的，但依照概率学的理论，在同一领域四处乱转的两个分子总有相互碰到的那一天。
话说那天，张慨言领着一帮子男生偷偷下河洗澡摸鱼，程知著跟着另一帮子男生在游戏厅鬼混，原本这俩人是不应该有交集的，坏就坏在程知著那天出门没带钱。
没带钱怎么在游戏厅混？程知著在别人背后看了好几轮，看着那些个笨蛋把珍贵的游戏币一个一个投进去却玩得那么烂心里那个急呀，就别提了，一着急，就少不了“往左、往右、后边、连环踢、踢呀、笨蛋……”等等等等地瞎指挥，玩儿着的那个急了，一句话，老板把旁观的几个闲杂人等全清出场去了。
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全认识，于是乎，其中一个提议：去游泳吧。
话说村东头那条数年来一直处于干涸状态的河据说以前曾经淹死过太爷爷那个二八年华要去赶考的小妹妹，当年那也是浪奔浪流的，算得上是号人物。今年因为上游水库放水的原因居然重新浪奔浪流起来，大有点Yesterday once more的劲头儿。于是村里的男人们全都来了劲儿，有儿子的全带上儿子去河里教过狗刨了。
鉴于此，游泳这事儿，如今在全村恐怕都是一人振臂，群起响应之势。
除了程豆豆。
他后退了一步，小声儿地说：“我妈不让我去，天天拿指甲刮我的胳膊检查。”
于是众人哄笑说：“我妈也天天检查，谁妈不查呀，查就查呗，反正又没出事儿。”
程豆豆说：“我还不会游呢。”
众人懒得多说，全村一惯的豪爽派头出场：“你就说你去不去吧？”
程豆豆不愧为我村子弟，明知河有水，偏向河水行，至今思项羽，打死不认怂！于是乎一扬脖子：“去！”
众人浩浩荡荡杀到河边，往里一看，神仙奶奶呀，下饺子似的扑通扑通全是人，白花花的一大片，声势不可谓不浩大，场面不可谓不壮观，看得众人心痒难耐，三两下扒了个光，衣服往树枝上一挂，扑通，河里又多了几只白饺子。
除了程豆豆。
“程知著你下来不下来？你再不下来我们上去抓你了啊！”
“我再看会儿，再看一会儿我就学会了。”
“胆小鬼！就知道你不敢下来。”
“放屁，我又没学过当然不能下去，等我学会了我就住在水里。”
“切~~~”
叫他的人一个猛子扎水里，不见了，豆豆站在岸边儿上，心里也痒，身上也痒，大夏天的，真想下去凉快凉快去，啊啊啊啊啊，为什么全村就他一个不会游泳呀！为什么为什么？？？？？
程豆豆正愁眉苦脸，白花花里忽然“扑”钻出一颗脑袋来：“程知著在哪儿呢？”
程豆豆低头一看，张慨言。
“程知著下来，下来！”
豆豆看着猛朝他挥手叫唤的张慨言，不露痕迹地后退一小步：“张慨言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游泳呀？我怎么不知道呀？”
“切，这还用学呀？一下来就会了。快下来，这水可深了。”
程豆豆心说深我更不能下去了，又撤退一小步：“不行，我妈不让我下水，我不去。”
“操，你什么时候听过你妈的话呀？下来，我给你找个游泳圈。”
“好……好吧，你能找到我就下去。”
张慨言二话不说，一个猛子扎下去，半天从另一头冒了出来，跟小兵张嘎似的，看得程豆豆心里那个害怕又羡慕呀。
十几分钟了，张慨言也没弄到游泳圈，程豆豆越来越心里踏实，正站岸边儿上咧着嘴笑，忽然一阵水花儿，一个拖拉机的大轮胎扔到他腿下，张慨言从水里钻出来，抹了把脸，抖落抖落水，说：“下来吧，这个保准沉不了，上三个人都不沉。”
什么叫自作自受？什么叫自讨苦吃？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什么叫自寻死路？什么叫……
程豆豆哆嗦了哆嗦，后退一步，前进半步。
“你下来不？我去拽你了啊……”
“下、下，我下去……”
程豆豆咬了咬牙，闭了闭眼，甩了甩头，跺了跺脚，刷刷把自己扒光了，衣服团一团儿，往地上一扔，大轮胎套到腰上，一只脚踩到了水面：“那个，张慨言，我要是掉下去你可得救我，要是把我淹死了我把你也拽下去，你听见了没？”
“操你就下来吧，都这样儿了还能掉下去除非你是小季，操，小季都掉不下去，你个胆小鬼。”
小季，是村儿里敬老院里一个身高不足1米2一条腿长一条腿短歪嘴左脸耷拉下来一块的一个人，小时候谁不听话奶奶总说：“再哭去叫小季。”于是没一个孩子敢再哭。
小季都掉不下去……
太侮辱人了，真是……，真是X可忍O不可忍！！
程豆豆大骂一声，小牙一咬，风萧萧兮易水寒，他就壮士了……
“怎么样，没事吧？掉不下去吧？”张慨言趴在他的轮胎边儿上，俩手推着他游得飞快。
“张慨言你慢点儿慢点儿我操我还没踩稳呢。”
“在水里你踩个屁稳呀踩？人家都是漂着的你还要踩稳？要踩稳你站平地儿上别下来不就得了？笨蛋。”
程豆豆脸红了，用眼狠剜了他一下，试探地把两只脚离了地，胳膊死命扒着大轮胎。
“走喽~~”张慨言大喊了一声，一使劲，程豆豆已经漂到了三米以外。
话说这套圈儿水上漂实在是个不错的运动，程豆豆漂了没三分钟就胆儿肥了，也敢伸腿扑腾两下了，再过了几分钟，居然还敢伸出一只手正过来倒过去地漂到这儿漂到那儿了，全过程中，脸都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正美滋滋着，忽然左屁股蛋儿一疼……
“啊~~~~，有鱼咬我，有鱼咬我……”
刚喊两声，水里钻出一个脑袋来，冲着他哈哈哈地笑：“程知著，我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