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耿天、顾伟、刘大梅急速赶往双鸭屯时,挂断电话的耿顺黑沉着脸跑出了家门,跑到村委会门口的大树下,用力敲响了挂在树下的大钟。
沉闷的钟声在双鸭屯内响起,一声、两声、三声,急促的钟声一声声在双鸭屯内响起,听到钟声的赵国军脸色一变,扔下手中的碗筷从炕上跳下去,“大荔,在家看好孩子。”
脸色跟着发白的大荔急促的跟着下炕,跟着赵国军的脚步跑出房间,急促间,拿起家里的炉钩子递给赵国军,“国军啊,别往前冲。”
接过大荔递来的炉钩子点点头的赵国军沉着脸冲出了家门,站在院门口看着四面八方赶去村委会的爷们们,心底不落地的大荔转身回到院子,转了一圈,从仓房找出了两根搞头把。
拿在手里掂量了两下走出了仓房,放在门口,回屋把坐在炕上瞪大双眼的胜子抱下炕,“老儿子,去你爷家待着,不管出啥事,不能出院,娘去看看,记住了?”
眼底浮现惶恐的胜子点点头,抓着手里的发面大饼去了隔壁的爷爷家,而收拾了一下的大荔则拿着放在门口的搞把走出了家门。
看到很快聚集的人群,黑着脸的耿顺跳上了村委会大院内的木墩子上,“大家伙都知道大梅的事啊,多了不说,刚才天娃打电话,东郊村的人坐车来了,来干啥不用俺多说大家伙都清楚。”
“顺子,别说了,赶紧去村口。”
手里拿着铁锹的张百利黑着脸匆匆赶到村委会门口喊了一嗓子,点点头的耿顺跳下木墩子,抄起放在房檐下的木棍子跟着人群往村口跑去。
短短半个小时,突突突的拖拉机迎着落日在路口出现,一辆、两辆、三辆、四辆,心底一沉的张百利收紧手指,背对着光眯着双眼的赵国军紧了紧掌心的炉钩子上前一步。
很快,驶来的四辆拖拉机停在了村口,呼啦啦从车里蹦下一群人,黑压压的人群冲到了村口,“刘大梅哪,把刘大梅贱货交出来,敢跟自家爷们玩黑的,真当东郊没人了?”
第一个冲到村口的钱平成举起手中的搞把指向了站在中间的耿顺,“对,交出来。”
“操你妈的,敢跟东郊玩,玩死你们这群穷逼。”
“刘大梅你个婊子,赶紧滚出来。”“麻溜的,别等我们平了你们双鸭屯。”
一声声刺耳的叫嚣,一张张嚣张跋扈的脸,耿顺气乐,“平了双鸭屯?”
站在耿顺身边的赵国军侧头看了眼气乐的耿顺,黑沉的脸一把抓住钱平成指在耿顺鼻子下的搞把,“钱平成,你他妈的也算个爷们,你家钱浩那个瘪犊子咋不出来,让自己老爹出头,操蛋的玩意,缩头乌龟似的就知道躲在老娘们的裤裆下,平了俺双鸭屯,来,往这砸,你麻痹的,今个谁手软,谁他妈的是大姑娘养的。”
抓着搞把顶在自己脑袋上的赵国军狰狞的面孔,歪着脖子,把头伸向钱平成,黑漆漆的眼神狠狠盯住钱平成,狠戾的表情让横行了一辈子的钱平成红了眼,尤其是那一声声好像掀开最后遮羞布的言语更是让钱平成扭曲了五官。
“小瘪犊子,真当自己是个人物,老子混事的时候你个王八犊子还不知道在那个娘们裤裆里踹着。”
被抓住的棍子用力往前一撞,闷响声中,脑袋被撞的歪了一下的赵国军忍下太阳穴传来的嗡嗡声,破了皮的太阳穴渗出点点血丝。
双眼一眯,黑着脸的赵国军笑了,笑容还没落下,背在身后的炉钩子呼的一下抽在了钱平成的手臂上,“装你麻痹。”
黑影闪过,重重抽在手臂上的铁钩子让钱平成发出一声大叫,瞬间传来的剧痛下,钱平成松开了手臂,站在人群中的刘大燕看着钱平成瞬间白了一下的脸颊,顿时知道今天不能善了。
快速扫了一圈对峙的两群人,咬了咬后牙槽,在钱强怒吼着挥动手中搞把砸向赵国军的瞬间冲出了人群,闷哼中,直接砸在后背的棍子把冲到人前的刘大燕狠狠砸在了地上,喷出的鲜血和一动不动的身影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
洒在板油路上暗红的鲜血清晰让人心底发颤,匆匆赶回的刘大梅愣愣的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刘大燕,好像连呼吸都停止了一样,刘大梅没有看到刘大燕是怎么冲出的人群,但刘大梅看到了拿一根狠狠砸在了刘大燕身上棍子。
为了孩子为了家人忍了五年的刘大梅红了眼,赤红的双眼好像疯了一样冲出了人群,一把捡起钱平成掉落在地上的棍子冲向钱强,披头散发好像疯婆子一样的刘大梅抽在身上的棍子惊醒了钱强,条件反射的歪头躲开棍子后抬腿踹了一脚。
踹在肚子上的这一脚不单单踢飞了骨瘦的刘大梅也惊醒了整个双鸭屯的老少爷们们,“草你祖宗…”
率先反应过来的乔刚挥舞着手中的铁锹冲向了钱强,带着呼啸的风声铁锹奔着钱强的脑袋就去了,下意识的躲闪了一下的钱强被砸在后背的铁锹拍趴在地上,又疼又惊的钱强嗷的发出一声惨叫。
惨叫声好像一个轻轻按下的按钮,黑压压的人群冲在了一起,同样惊醒的耿天快速捡起路边的砖头冲向了缓过劲挥舞着钩子砸向刘大梅的钱平成。
手下没有丝毫停顿的耿天在钱平成手中的棍子即将砸在刘大梅身上时,重重的拍在了钱平成的肩甲骨,闷响声,抬腿就是一脚的耿天踹翻了钱平成。
踉跄着摔倒在地上的钱平成忍不住发出的惨叫声被声声闷响所遮掩,一手抓起刘大梅护在身后的耿天抢过刘大梅手中始终紧握的棍子,推开刘大梅,“回去。”
怒喝着硬生生推开刘大梅的耿天随即冲向人群,被推着踉跄的刘大梅抢了几步,在王美凤扶住,手里拿着搞把的王美凤一手扶着刘大梅一手拿着棍子寻找着可下手的机会。
而挽着袖子的顾伟则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抢过来的铁锹护在了耿天身边,鲜血、惨叫、闷哼、还有阵阵砸在人身上的闷响交织在一起。
黑压压的人群打成了一团,接到消息带着防爆匆匆赶来的胡岳阳仅仅一眼瞬间黑了脸,示意身边的防暴队长明抢示意后上前一步,“住手、都给我住手。”
砰砰砰的枪响伴随着怒吼响起,枪声制止了混战在一起的东郊村人和双鸭屯人。借着大家伙愣神的机会,两步窜前的顾伟反手抓过几个站在前面的东郊村人用力甩腕,砸在人群的身影中,防暴队迅速站在了中间。
“天儿、天儿,小四不好了。”
勉强抢出刘小四的大荔抱着小四感觉到怀中越来越凉的身体,颤抖的声音惊叫着。
右眼青肿嘴角带血的耿天心底咯噔一下,蹭的转头看向抱着刘大燕坐在后面的大荔嫂子,落日余晖下,惨白着脸一抽一抽的刘大燕让耿天白了脸。
“小四?小四?你别吓唬大姐,睁眼睁眼啊。”
大荔嫂子的喊声让手脚无力腹部巨疼的刘大梅白了脸,跌跌撞撞的冲到刘小四旁边,抓起小四的手,嘶哑的低喃好像重重砸在心头的巨锤,疼的让人喘不上气。
铁青着脸的胡岳阳拿起电话交代等在路口的救护车赶紧过来,大步窜到人群中的胡岳阳看着个个带伤的双鸭屯人和东郊村人,脸色阴沉。
好像带着刀子的目光转了一圈,最后落在耿顺身上,有些发颤的手指用力的指了指耿顺,“耿顺啊耿顺,你可真不压事。”
滴滴答答的救护车声刺耳而充满尖锐,一言不发的耿顺绷紧的手背紧紧抓住手中的棍子,与身边的张百利对视一眼,彼此之间眼底闪过的阴霾让对方同时明白了各自的想法。
很快,刘小四被抬上了救护车,呼啸的救护车带着王美凤、大荔嫂子、刘大梅、赵晓乐子消失,低着头抹了把脸上的血迹,深吸一口气的赵国军上前一步,挡在了耿顺面前。
目光中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也有着狠狠压抑的痛苦,“县长,你也别给俺们扣帽子,啥叫俺们不压事?都堵在门口打上门头了俺们还缩头乌龟似的忍着?胡县长,不可能,你知道俺们双鸭屯的姑娘过的是啥日子吗?他老钱家野种都进门了竟然叫俺们姑娘净身出户?这是人干的事吗?你们警察是干啥的吃的,去一趟东郊村人没抓到还让人来平了俺们双鸭屯,县长,你告诉俺凭啥?”
停顿了一下闭了闭眼,压下腾升的刺痛,眼角微红的赵国军深吸一口气,看向站在防爆队后脸上依然带着不忿、鄙视的东郊村人,赵国军扯动嘴角露出一抹笑,笑容中有苦涩也有着对生活的期望,“俺知道,你们瞧不起双鸭屯,因为俺们穷,可俺们穷咋的了?俺们是求你们办事了还是图你们拉扯俺们一把了?大梅这些年在你老钱家有啥对不住的地方?是没生娃还是没孝顺老人?怕你们多心,每每大梅回来,秀芹婶又是杀鸡又是买肉的,家里种点枣子都眼巴巴的给你们捎去,就怕你们觉得大梅娘家占便宜,钱平成,你自己说,这些年大梅往家倒蹬啥了?是一件衣服还是一块布?因为大梅生的是女孩你们就往死了糟践大梅,可你们家钱秀不也生四个姑娘吗?凭啥你们姑娘能过的像个人俺们就得受着?不是俺们想赖着你们东郊不走,可你们别忘了,钱浩、大梅的房子是两口子一分一厘挣出来的,今个这官司打也的打不打也得打,俺就不信没有说理的地方,你们家钱浩犯法了谁来也不好使。”
缓了一口气的赵国军随即看向脸色难看的胡岳阳,“县长,俺赵国军今个就代表双鸭屯了,这事县里要是处理不公,俺们双鸭屯全屯子老少爷们进京,俺不信,这世道不给人活路。”赵国军的话不单单说出了双鸭屯老少爷们的心里话也代表了耿顺、张百利,不管咋说,有些话身为村长和书记的耿顺和张百利不能说而赵国军却可以无所顾忌。
咬牙切齿的赵国军一番话让胡岳阳脸皮涨红,火辣辣的脸颊好像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要说这事胡岳阳是真不知道,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些事的胡岳阳隐晦的瞪了一眼话没说清楚的顾伟,长出一口气的胡岳阳走到人前,看向个个带伤的双鸭屯老少爷们,郑重的道歉,“国军啊,这事我是真不知道,不过今个我把话放在这里,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不管是谁,不管谁有啥门路,在我管辖范围内,一律秉公办理。”
红着眼角的赵国军绷了下腮帮子没有吭声,而是看向脸色难看的钱平成等人,“老钱头,咱走着瞧,今个把话撂这,你家钱浩想这么混过去没门,属于大梅的,少一分都不中,还有你们家那个野种,想落户,俺就看看谁敢违章办事。”
铿锵有力的话让钱平成阴沉着脸,看着聚集在村口的老少爷们们,后牙槽差点没咬碎的钱平成知道,最初的设想一切化为乌有,这事已经超出了控制。
微微动了下脚,踢了下身边的村长魏国超,钱平成隐晦的扫了一眼,心底叫苦的魏国超也没想到两村的矛盾会把县长招来,心里有些打鼓的魏国超脑子里快速的转了一圈。
想好措辞后上前一步,“县长,这事怪我啊,是我没管住村里人,你也知道,冷不丁的县局来人抓钱浩,还闹个重婚罪,这到底咋算我是不清楚,可县长,从古至今就没听说认干儿子还要进局子的,我是不知道双鸭屯的兄弟是咋产生的误会,可钱浩对刘大梅可没有二心,刘大梅进门生三姑娘,钱浩也好,老钱家也罢可啥也没说,这些年刘大梅仗着体格好,没少糟践老婆婆,这农村讲究个孝道,谁都有老的时候,刘大梅不尊重婆婆,老钱家说几句就不乐意还跑回了娘家,县长,你说说哪有这样的媳妇…”
魏国超黑白颠倒的话还没说完,气的呼哧呼哧的耿顺几个大步窜到魏国超面前,呸的一口吐在了魏国超脸上,“放你娘的屁,魏国超,抬头三尺有神明,你敢对着灯发誓你没满嘴胡咧咧?你要敢发誓说的都是实话,俺耿顺跪地磕头给你们东郊村认错,可你魏国超要是有一句假话,你老魏家断子绝孙。”
瞪大满是血丝的双眼,耿顺咬牙切齿的打断让魏国超挤满笑容的脸皮僵硬了一下,“你看看,你看看,县长,这咋有事说事咱还把断子绝孙扯出来了。”
尴尬的故作镇定的魏国超满脸的僵硬让胡岳阳深深的看了一眼,“魏村长,这事谁说的都不算,亲儿子还是干儿子科学手段能说明一切,咱等调查。”
一句话把魏国超所有的话噎回去的胡岳阳随即深吸一口气,看向耿顺,“耿顺,刚刚送进医院的丫头是谁家的?”
突然转移话题的胡岳阳让魏国超心底咯噔一下,微微后退了一步,背在身后的手赶紧摆动了一下,还没等钱强等人反应过来,几步窜到钱强身边的顾伟抓住了钱强的衣领把人提了出来。
扔给等在旁边的治安大队副队长乔立手里,啪啪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