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只是坐着不动,让我帮他把头发吹干。
小时候,有一阶段我们一起住在外婆家,那时候我们可以毫不避嫌的在浴室里一起洗澡,他可以毫不介意的让我帮他洗头,还会给我搓背,可当我们长大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我们长大了,关系发生了变化,找不到那种干净的童真了,就算微微触碰到对方的一寸肌肤,都会神经紧张。
待我把他的头发吹干,他低着头,用手抓着自己的头发,道:“山南,谢谢。”
“跟我客气个屁。”我回应道,然后离开了客厅,去浴室洗澡。
打开浴室的花洒,温水喷溅在我的身上。我站在莲蓬头下方,像是淋着雨一般,搓着自己的脸。
想到今天发生的事,以前前些天我和那个人一起出谋划策,说起来,我虽然没承认过自己是个坏人,但我也从没说过自己是个好人。
作者有话要说: 。。
☆、两情相悦
那天我开车自驾到浙江横店影视城的时候,天空正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当时,正值冬季,夹在金华市和衢州市的横店又地处金衢盆地,以至于当天特别的冷。
我将车子停好,裹了件大衣下了车,然后和在贴吧里认识的一群小姑娘汇合。
那些小姑娘是某男明星的粉丝,当天那位男明星正好和水北一起演一部古装剧,以至于我就装成是那男明星的粉丝,跟着那些即便是冬天,还穿的单薄,化着妆的女孩子们一起混进了剧组。
她们探望那知名的男明星,而作为白水北的头号粉丝,我探望白水北。
那几个经常来横店探班的,带头的妹子们似乎认识横店影视城的工作人员,于是,为了逃票,大清老早,我们一大群人撑着伞,走在一条狭窄的小路上。
我觉得我这一路从苏州开车到浙江,然后在那种适合睡觉的下雨天起大早来探望水北,我也是拼了。
走过一条又一条青石板的小路,看过一座又一座人造的宫殿,当我还想感叹横店影视城的规模时,我已经跟着妹子们跑到水北所在的片场,秦王宫了。以免剧组工作人员嫌弃我们一波人实在杂乱和吵闹,领头的妹子们核实了一下人数,维持了一下秩序,说了一些探班需知,便领着我们往片场去了。
走进片场,只见一台台高端的摄影机片场被摆置在片场,几个打光师和摄影师在一旁,一边抽着烟一边商量着打光的角度,几个化妆师的衣服和裤子口袋里塞满了各式各样的笔,一会帮这个演员搽粉,一会又帮这个演员画眉,在片场里的所有人几乎都像热锅上的蚂蚁,奔波着。和我同行的妹子们看到那个坐在躺椅上,裹着一件羽绒服,手里捧着一个热水袋的男明星,便蜂拥而上。而我转过身,看向那些坐在不远处抽烟,打牌或者嗑瓜子的群众演员,寻找着水北的身影。
那些群众演员三三两两坐在台阶上,有穿着单薄的宫女服的女生裹着老棉袄,依偎在一起取暖,也有穿着汉服,似乎是扮演书生那一类角色的男人聚在一起,盘着腿坐在大理石的地上,打着斗地主,还有一些疲惫的群众演员只是坐在一旁,单手撑着头,闭着眼睛,休憩。寒风当中,他们就像一个个大大小小的道具,坐在那里,只是等候着导演一声令下,然后去扮演一些诸如宫女,侍卫或者是死囚这样不起眼的小角色。
看到他们的扮相,我想,大概水北这些年就是这么过来的,像个没有生命的道具,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请问你们认识白水北吗?”我走到两个女生面前,和她们打招呼,询问着水北的去处。
或许是我来群众演员里寻人,两个女生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我,然后摇了摇头,其中一个女生指了指一旁几个正在打牌的男生,道:
“他们在横店呆了好多年了,你问问他们,兴许他们知道你说的那个人。”
我向她们道谢,再走到那几个正在打斗地主的男生跟前,俯下身子,问道:
“不好意思,你们认识白水北吗?”
闻言,打着牌的他们停了下来,皆是看着我,然后其中一个瘦瘦高高,皮肤黝黑的男生用带着一口北方口音的普通话,指着一个方向,道:
“白水北啊,他刚去换衣服了,现在没准在化妆师那补妆。你可以去那边瞅瞅。”
“好嘞,谢谢你啊。”我向那个小哥道了谢,然后朝着另外一边走去。
走进一间还算暖和的宫殿内,道具师们正值布置道具,几个穿着汉服的女演员手里执着映着台词的本子在一旁对戏,而我左转右转,终于在一群小宫女聚集的地方,找到了白水北。
“水北,有人找。”有个吃着糖果的小宫女朝着一条厚重的帘子后面喊着。只
听帘后传来了水北的声音,他回应道:“好的,我马上来。”
说完,一个风髻露鬓,淡扫蛾眉,粉面挑花,长发飘然,轻衫拂地,身着素白色汉服的“女子”款款向我走来。他擦着红色的唇膏,小嘴似那娇红欲滴的樱桃,腮边两缕柔软的发丝随风拂面,灵动又潋滟的眼眸转了转,五分调皮,五分淘气,双手提着裙摆,脚步轻盈,似无暇的白玉,又似香甜的美酒,不可方物,赛过罗敷。
大概是看我愣在那里,水北走上前,五指张开,在我眼前晃了晃,然后问道:
“山南,你怎么来了?”
我回过神,看着睁着眼睛,好奇的瞧着我的水北,便解释道:
“正好这两天休假,就过来看看你。”
“这边坐。”水北拉着我,走到一个摆着几张折叠椅子的角落,招呼我坐下。
见他一会和一个小宫女叮嘱着什么,一会又和另外一个演侍卫的男生谈笑风生,格格不入的我便对他说道:“水北,你去忙吧。”
“没事,我的戏还没开始,我在这陪你。”水北笑着,坐到了我旁边的椅子上,一起看着那些忙碌着的演员。
“今天这是要演女人吗?”我问道。
“对啊,替女主角在城门上跳舞。没办法,这么冻人的天,还要穿这么薄的衣服,别说女主角了,哪个女孩子受得了。”
水北用轻松的口气说着,想来对于他来说,这似乎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了。
这时,两三个女生拎着一大袋奶茶走到我们跟前,然后将两杯递到了水北手里,道:“导演请大伙喝的。”
说完,其中一个修一字眉,瓜子脸,黑发披肩,长相清丽动人,丝毫不比那女主角差的女生坐在水北旁边,看着我,问着水北道:“水北,这你谁啊?”
水北将手里的奶茶和吸管塞给了我,向他的朋友介绍道:“这我哥,李山南。”
那时候的水北的语气里带着骄傲和自豪,好像在跟所有人炫耀,我哥李山南特地在这种大雨天来探我班。
“山南水北,好好玩。”女生说完,咯咯咯的笑了起来,然后对我说道:
“山南哥,这么叫你可以吧?我是小美,水北的同事兼朋友。”
“你好小美,这些时间多谢你照顾我们水北了。”
我笑着回答道,而水北沉默着,笑着帮我把塑料吸管上的包装拆下来,在奶茶杯的顶端戳了个洞,再递给了我。
“别这么说,我都认识水北两年了,大家都是自己人。”
小美说道,猛地往水北的背上一拍,而水北先是瞪着她,然后同她相视一笑。
在外面的世界,水北有开朗的一面,有和在家里那种阴郁气质完全相反的一面。
我想,或许对于他来说,在外闯荡两年,带给他的东西,是积极向上的。
当我们三个人有说有笑的时候,殿内传来了女人的叫骂声。我循声望去,只见那个演女配角的知名女演员穿着一身锦衣华服,笔直的站着,双手叉着腰,朝着给她补妆的化妆师发着火,嘴里时不时还爆一些难听的粗口。
见景,小美扯了扯水北的水袖,道:“完了,女魔头又发飙了。”
顿了顿,小美嫌弃的看着那个在一旁发火的女演员,轻声拉着我和水北两个男人吐槽,道:
“她演技又不好,都三十几岁了,整天演一些傻白甜的女角色。上次有一场,她一边嚼口香糖一边演戏,导演都没说她什么。而且她还很喜欢使唤别人,耍大牌。据说上次他们剧组去某个地方卫视宣传的时候,她让人家主持人,粉丝还有其他演员整整等了一个小时。”
“我们俩又不是第一回见这种女明星。”
水北淡定的说道,而我看着那个发着火,眼边多出几道鱼尾纹的女明星,只是无奈的咽了咽口水。
果然电视机屏幕和那些广告牌上的女明星的照片,不能和真人相提并论的。
“哈哈哈,你看你哥都看傻了。”
小美指着我,哈哈笑了起来,然后又问我道:“第一次看到大众女神有这样一面,应该会很吃惊吧。”
“恩,确实挺吃惊的。”
我刚说完,导演便唤着宫女们就绪了,而小美闻声,只是和我打了个招呼,然后跟着一众女群众演员走了。我和水北坐的位置虽然是个角落,但能很清楚的看到小美她们演戏时的模样。小美演的是一个舞姬,站在队伍的后面,给那演汉武帝的美人的女配角伴舞。小美跳完舞便退到了一旁,这时,只见恶毒的美人抓住了一个小宫女的手,然后问着小宫女一些关于宫里的事情。
水北指着那个演小宫女的女生,轻声跟我说道:“那就是我上次和你说的,中戏毕业,在这边从龙套做起。”
闻言,我看了看那个女生,平眉加上包子脸,梳着一个小小的发髻,长相乖巧可爱,和那画着上挑细眉,抹着朱红色的唇妆的女明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当时,只听啪的一声,演女配角的女明星扬起手,一记清脆的耳光打在了那小宫女的脸上。“
今天是她头一回演有台词的角色,但她那张脸估计得遭罪了。”水北看着那一切,平淡的说。
原来,电视上那些扇耳光,不是靠着拍摄角度配上声音的,而是真真实实打在人的脸上的。
一记耳光结束,导演只喊了一声卡,然后无情的对着她们说道:“重新来过。”
于是,那清脆在耳光声又在我的耳边响起,重复了几乎五六次才结束。这场戏结束,女明星裹着件衣服,声称身体不舒服,要先回酒店休息,而小美扶着那被女明星打的半张脸的都几乎肿起来的女生走到我们跟前来。一下台,那受了委屈的女生便小声的哭泣,眼泪肆无忌惮的掉着,而小美只是安慰着她,让她不要难过。
我才知道,群众演员,是这般的水深火热。
“你以前被人这样打过吗?”我问着站在一边复习舞步的水北。
“打过。有时候遇到一些素质差的男明星,打戏就是真往身上打。”
水北回应道,然后甩了甩水袖,转了个圈,平静的跟我说,道:“不过,你放心,我都习惯了。”
“水北,喜欢演戏吗?”我问道。
甩着水袖,翩翩起舞的他冷着脸,摇了摇头,道:“当然不喜欢,但我得赚钱养自己。在这里的大家都一样,哪个不是爹妈生的,可是为了生计,只好挨着。”
说完,他一曲舞完,工作人员喊着他的名字,叫他过去,而我和小美只是悄悄的躲在一旁,看着站在城楼上的水北。
演女主角的女演员和水北穿着一样的衣服,只是台词和正脸都是给那女主角的,当拍到美人要给出征的皇帝起舞之时,水北只是沉默着,脱下了身上的羽绒服,穿着单薄的衣裙,站在零下三四度的风里,迎着风,起舞。
寒风伴着细雨,打在水北的身上,一群穿着御寒的服装的人站在一旁,看着那个几乎快把肌骨露出来的男孩子舞动着曼妙的身姿,宛若一只迎风而立的白蝶。
一曲完毕,当水北已经冻得嘴唇都发紫的时候,看完表演的导演似乎不怎么满意,对着水北说道:“手部的动作似乎有些僵硬,,再来一遍。”
“好的。”水北只是这样应着,没有歇下,再一次,把刚刚那段舞跳了一遍。
刮着那么的风,飘着那刺骨的雨,他却要动作自然,将这一只动作极为复杂的舞跳到导演满意为止。看到那里,当时的我皱着眉头,当我心里暗暗思忖着,让水北别再敢这样的工作的时候,小美告诉我去年冬天,飘着雪的时候,水北代替一个男主角,一头栽进了露天游泳池,冻得感冒了半个月。
小美这么一说,我更心疼了,只是希望水北赶紧完成自己的工作,好让我带他回去休息。
待水北的戏结束,执着他的羽绒服的我踏上城门的楼梯,登上城门,用羽绒服把冻得全身都在发抖的他裹住。
他见我来,微微一笑,眯着眼睛看着我,问道:“山南,我跳的好吗?”
“傻瓜,真是冻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