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我。”
眼角余光瞟到明轩满脸一本正经的认真神色,小缘这才自认败下阵来,松了口:“是子墨哥啦,真不懂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不顾明轩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小缘接着念叨:“小言跟子墨哥比跟你认识的早得多呢,他们从小就一起,我看要是担心跟子墨哥在一起的小言,还不如担心下你这来历不明的家伙……”
根本没听进小缘的话,得知状况后,明轩即刻披上大衣,匆匆跑向玄关。
眼看他冲出公寓,小缘的话被迫终止,听到关门的那一声闷响,她知道想拦是没办法的了,恐怕现在的明轩已经什么都不在意了。
“真是麻烦啊……”
装模作样地叹口气,小缘再次将精神集中到电视节目上。
根据通讯录的地址飞奔至李子墨家中,对方正一脸疲惫地坐在窗前,眼前则是一杯已经泡得看不出形状的杯面。
见他忽然来访,李子墨未露出什么惊诧的神色,只是淡淡说了声:“一他不在这。”
不知算不算是自己的错觉,说着这句话的李子墨,一瞬间脸上闪过几丝落寞。
当明轩正思忖下一步该怎么做才好的时候,李子墨接上一句:“你知道他现在跟谁交往吗?”
不顾明轩投来的疑惑目光,他忽又冷笑道:“难不成那个人就是你?”
自顾自地做出判断,李子墨呼啦一声推开靠椅,整个人向后躺倒在一旁的单人床上,边侧脸揉着皱巴巴的床单,歪着嘴笑了笑。
“谁都无所谓,一永远都只能是我一个人的东西。”
明轩沉默着睥睨他。
不知回味了些什么,许久,李子墨忽的坐起身。
“啊,他该不会现在又蹲在什么角落一个人哭了吧。”
那样可不行,要早点找到他。
一副未意识到事件主因的表情,李子墨的脸上甚至闪出一丝揶揄的笑。
一股无名的怒气涌上心头,正当明轩暗暗握紧拳头,欢快的游戏BGM突然刺破了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回响在两人间。
不得已沉下肩膀,明轩转身走远了些,接通了电话。
夏静婉不安的沉静嗓音悠悠传来。
听完她与郁言的相遇过程,明轩的双眉已紧皱在一起。
“他现在呢?”
“在我的公寓里,睡得很熟。因为有些担心打电话跟你确认一下,你们之间发生什么了么?”
“……没什么。麻烦你了,我马上赶过去。”
与其说发生了什么,什么都不曾发生更让明轩揪心。
希望自己能成为对方的支柱。
一点点也好,希望对方能够依赖自己。
然而他却什么也不说、独自逃走。
如果没有见到夏静婉,他现在又会在什么地方?
自己简直就像个外人一样——
挂断电话,明轩就那么默默地站了一会。
随即不理会李子墨,疾风一般冲了出去。
………………
眼泪
站在夏静婉家楼下,明轩忽然停下脚步。
若郁言醒了的话,看到自己,会露出什么表情呢?
之所以会独自逃到这里,不正说明了他现在并不想与自己相见,结果一得知他在这里的消息,就什么都来不及想匆匆赶过来。
到时他再次逃走,又该怎么办。
“明轩,你怎么站在那里?”
直到夏静婉渺远的话音从二楼的窗口中飘至耳中,摇摆不定的心情终于坚定下来。
‘不好好说清楚,终究无法面对。’、‘多少次,我都会把他找出来。’、‘直到他能够相信我为止。’——
一觉醒来,房间里已全然暗了下来。
不时有光透过窗帘挥洒进房中,适应了黑暗的眼睛渐渐能够分辨出周围的轮廓。头还有些沉重,脑子钝钝地缓慢运转着,认出所处地并非自己熟悉的公寓之后,前一天发生过的事一件件变得明晰。
‘不知道明轩……怎么样了……’
默默地想着,郁言苦涩地笑了笑。
穿起整齐摆在一边的毛衣,稍稍将睡得翘起来的头发拨弄下去,露出淡淡微笑的表情,郁言打开了连接客厅与卧室的门。
明亮的灯光晃得他有些睁不开眼,朦胧中看到夏静婉坐在沙发上面对自己的背影,揉了揉发疼的双眼,郁言缓步向她靠近。
正准备道谢的言语在他看清眼前的人之后生生止在唇间。
有那么一瞬间,他曾以为记忆里的一切都是梦境,眼前才是真实的。
而周围陌生的摆设强硬地推翻了这种想法。
“你终于醒了呢,饿了吧?”
夏静婉不知哪里去了,代替她的存在,明轩神情自若地端坐在眼前。
些许读出了他的疑惑,明轩微笑着解释道:“夏静婉她说今晚去朋友家住,明早为止都不会回来。”
“哦……”
下意识点点头,随即就局促地不知该露出怎样的表情、作出如何的动作才好。
与其说不想见他,是不知以怎样的面目见他才对。
其实一直期待着他能够站出来,明白地告诉自己做什么是“不可以”的,那么自己就一定不会做。
只是想依赖他罢了,却没有主动提出来的勇气。
一味地希望对方能够制止自己,放眼自身却以相同的速度逃避到不让对方触及的地方。
越是发觉到自己的狡猾,越是不想让对方察觉。
走到眼下这一步,若明轩能够说出“够了我已经累了”,两人就这么分开,郁言也认为是无可厚非的事。
没有必要为自己这种人做这么多。
即使现在勉强维系着两人间的羁绊……总有一天,也会被自己无理取闹的任性所毁灭地体无完肤。
及时收手的话……或许还有挽救的机会……
凝视着沉默的郁言,久久,明轩站起身,抬手伸向郁言的脸颊。
受到惊吓般缩起身体,郁言慌忙后退一步。
明轩纤长的手指在空中停留片刻后,无力地垂了下去。
苦笑着望了眼郁言,明轩沉重地低下头,侧身绕过他。
“等等,我做晚饭给你。”
余音被悠然关上的厨房门生硬地隔断,定在原地的郁言还无法理解自己刚刚的行为。
能够被那双手触摸,是何等的温暖……然而自己却无意识地逃开……
明轩看向他的那双眼中,无尽深沉的伤恸令他头晕目眩。
‘只有他……只有他我……’
回过意识的时候,郁言发觉自己正漫无目的地奔跑在无人的街道上,冷风从敞开的衣领中灌入,冰凉的手指麻木地发疼。
身后传来同样急躁的脚步声。
迟疑的片刻,身体就被什么人从背后紧紧抱住。
“你又要逃了吗?”
看不到明轩的表情,单是这令人心弦也为之颤动的冰冷严苛的语气,就令郁言一阵战栗。
不是考虑这是否是他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质问自己的时候,竭力挣脱而被抱得更紧,禁不住膝盖一软,整个人无力地倾倒在对方胸前。
“哪里也不要去。”
耳畔不断传来明轩的低喃。
“什么都不用想,你只要一直陪在我身边就够了。”
先前冷冽的语气渐渐缓和,到最后已全然化作情人间甜蜜的低语。
‘不要对我这么温柔……’
心中拼命呼喊着,然而这个声音却被初恋般跃动不已的心跳掩盖过去。
合上双眼,不属于这世界的温暖由两人接触的地方荡漾开来。
仿佛春风般,一瞬间似乎吹散了心底的尘埃。
“跟我回去。”
“嗯。”
止不住的泪滴随声滑落,被泪水浸润之处一片冰凉。
………………
远走
一路上明轩径自沉默着。途中在一个小站下车,惴惴不安的郁言惊诧地发觉两人并非是去往归家的方向。
陈旧的小站弥漫着深夜清冷的气息,唯有点票口的灯光幽幽亮着,淡黄色的光晕下氤氲着淡薄的雾气。
自下车起,明轩就紧扣住郁言的手腕。简直是要捏断那线条感鲜明的腕子似的,不管郁言是皱眉还是低吟,明轩只是自顾自地紧抓不放。
‘他是生气了么……’
抬眼望向明轩的侧脸,却有种令人心酸的温和感。
郁言不由得别过头去。
穿过出站口,走出车站,可见远处的依稀灯光和更远处山峦的黑影。一盏老旧的路灯下,一座生锈的站牌静静地立着。
早已过了最后一辆车的时间,离清晨第一辆车还有些时候。稍停片刻后,明轩牵起郁言沿着公路向有灯光的方向走去。
深冬的夜风明明很是凛冽,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指却暖的出奇。
并肩走过一公里左右后,明轩终于开口打破了沉寂:“你来过这里么?”
郁言茫然地摇摇头。
呼出苍白的雾气,明轩微微颔首:“那就好。”
郁言只是不明所以地侧脸望着他。
顿了顿,明轩露出熟悉的笑容:“我也没来过。”
“……?”
“你有什么事在顾虑吧。”
说着,他停下脚步转向郁言。
“不想被我知道的事。”
与明轩四目相接,郁言愕然睁大了眼睛。
“不说也无所谓。”
轻轻地将他揽进怀中,明轩俯在郁言的肩膀上,温和地抚着他的背。
“仅仅这几天,你只要做只属于我的你就好。”
闭上眼睛,一片空白之中,传来低低饮泣的哭声。
不断地、不断地。
无可抑制地哭泣。
只要点头就能够得到希冀的幸福,这一刻,郁言却强烈渴望从明轩身边逃开。
‘或许是他的话就能够——’这样的想法不过是自己的任性罢了,现世抑或未来,面对过去都显得太过无力。
沉积在心底的尘埃,即使曾以为能够被吹散,事实上雾气散尽,尘埃已然化作磐石。
记忆的剪影不断在脑中回放。
拼命向天空伸出双手,什么也得不到。
让我一人就好。
让我独自一人,独自哭泣就好——
若是平时,不情愿就一定会说“不”,此时此刻郁言却怎么都提不起力气推开明轩。
揪心的温暖从相合的唇间传至身体各处,烧灼得疼痛。
“不过,如果你现在就想要离开的话,我不会再追着不放了。”
你的决定呢。
以这样的眼神温和凝视着郁言,明轩苦涩地微微笑着。
或许是受到“仅仅这几天”的诱惑而动摇,抑或根本不想离开他半步的心情作祟,明明认为拒绝会更好,郁言却即刻点了点头,紧紧环住明轩的背。
绝对不想让他知道的过往,反而言之同样地期待他能够知道。
自己已不知如何面对,然而若是他的话,或许能为自己的懦弱找到一条出路。
不、不是或许。
是他的话,就一定能——
沿着环山公路走了约半个小时,才终于遇到第一辆过往的货车。
难得会在这种时间这种地点遇到过路人,兴许是想找个路上能谈天的对象,司机未过问太多,就让他们上了车。
“你们是外地来的吧,来探亲戚?”
顾虑到种种缘故,明轩自然地点了点头。
“嗯,趁过年来会热闹一点。”
听到他的回答,坐在一旁的郁言忍不住瞥向他。
神情自若地回给郁言一个微笑,明轩接着对司机说道:“这种时候还出来工作,大叔你还真辛苦啊。”
“要养家啊,你们还是学生吧,过不了几年也得开始辛苦了。”
看着明轩与司机间轻松的一来一往,郁言紧绷的神经总算松缓了些。
静下心来,差不多可以理解明轩来这种地方的缘由了。
顾虑到自己一直畏首畏尾的神经质态度,才刻意来这种陌生的地方让自己梳理心情。一想到连这种地方都满含着明轩的温柔,郁言更是羞愧又不安地抬不起头来。
“怎么了?”
觉察到郁言的心猿意马,与司机闲聊的空隙间,明轩温和地靠向他,两人相握的手正紧紧扣在一起。
慌忙抬头,对上明轩真切的目光,郁言瞬间红了脸,又低下头去。
“没、没什么。”
两人间的互动惹来司机好奇的目光。
“你的朋友好像很不适应哦。”
“他不太会跟别人交流,可说是个非常纯真的人呢。”
听了这话,郁言更是拼命将头垂得更低。
‘怎、怎么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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