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着现在泡泡才是宝,为了他你都肯受委屈啊。”
黎晖把他的手扒拉下去,脸定的平平的,
“和你睡很委屈吗?”
路云平赶紧往被子里钻,
“不委屈,不委屈!泡泡乖,亲爸爸一口,亲小爸一口。”
程晓佳中间给路云平打过电话,路云平也没躲他,但是实在没啥说的,路云平承认,当年就图那副身体新鲜可口来着,没想过交
换灵魂,看程晓佳现在这样念念不忘的劲头,其实他心里也不好过,可感情这种事儿还真不能勉强,再乖巧再听话也不顶用。
程晓佳大概住了两周的医院,再回单位的时候被通知停职,停职通知上连个编造的原因都没有。程晓佳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东西,其实这个单位他总共也没坐过几天,然后开车绕着西京绕城高速转了一圈,天快黑的时候又开回了新港。
车子在半山间无声的滑行,那栋山腰上的房子似乎没人,离的近了才发现客厅有暗暗的落地灯亮着,程晓佳伏在方向盘上,假想着路云平一家三口亲密的依在沙发上的情景,想的起劲,等缓过神时,眼泪已经落了下来。
这几天路云平不在家,他刚收的电影公司在国外参展,他作为大老板要例行去鼓个掌撑个腰,这半个月都在欧洲逛荡,临走前把泡泡抱回了妈家,一来老妈确实想的厉害,二来他也想抓紧时间和黎晖亲热一下。
所以程晓佳敲门的时候,黎晖正一个人在家,一晚上就和一壶金骏眉厮守。
“黎哥!”
程晓佳露出他的招牌笑容,高声打招呼,黎晖盯了他三秒,才慢慢的说,
“他不在。”
程晓佳眼中的失望一闪而过,
“哦,我是来还钱的。”
说着从钱夹里掏出一叠钱递了过去,黎晖没接,靠着门框看着他,也不说话,两人僵持了几分钟,程晓佳垂下手,
“我不想欠他的,虽然已经欠的太多了。”
然后他把攥在手里的钱夹扬了扬,
“这个是他出国的时候给我带的,那时候我们还是恋人,分手后我很多次都想把这些东西扔了,可又舍不得,我知道自己挺傻逼的……”
黎晖打断他,
“还有事没?”
程晓佳看着他,黎晖啐了一口痰在门道边的草坪上,退了一步准备关门,程晓佳抢了一步挡在跟前,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冲着黎晖说,
“我知道你是西京城的大人物,喜欢你的人肯定很多很多,你想和谁好也都是一句话的事儿!可是我……”
程晓佳摸了摸胸口,那里还有伤口,使劲碰就会疼,
“你也看到了,我再不可能遇到像他这样的人,谁对我都没有真心。”
黎晖很想说,你对别人就有真心吗?可他真懒得搭理程晓佳,以前路云平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想着这孩子能陪路云平,所以总另眼相待,希望他俩长久。自己和路云平在一起后,黎晖也不翻旧账,大老爷们谁没野过呢。可他真受不了程晓佳这阴魂不散的劲儿,特别是他辗转知道程晓佳给路云平下药这件事,觉得程晓佳可不像看起来那么听话温顺,再后来程晓佳搞上了西京城的上层社会,黎晖更觉得他居心叵测,顶厌烦。
黎晖不想去看程晓佳的演技,扭过头盯着门廊的灯出神,其实程晓佳的意思他明白,只是觉得可笑,恍惚间听见一句,
“我什么都肯做,什么都愿意。”
黎晖心里冷笑,拧过头问他,
“什么都可以?”
程晓佳没想到黎晖能搭理他,一问之下有点愣,然后使劲点头,黎晖从门框一侧倒到另一侧靠着,
“真的?”
“真的。”
程晓佳说完,听见黎晖哼了一声,抬头发现眼前多了黑黑的枪口,黎晖不知从哪儿变出了一把枪,枪管和胳膊都笔直的指向他,程晓佳的眼泪一下收进了眼眶,那滔滔不绝的词汇也卡在了喉咙口,好半天回不过神。
黎晖指着他,慢悠悠的说,
“小朋友,大话不要随便说。”
“黎哥……”
黎晖的脸掩在昏暗的灯光中,看不出什么神色,
“这把枪是枪管消音,效果堪比专业消音器,你说我手指头一勾,谁会发现少了你呢?”
程晓佳从那低沉的声音中听不出丝毫玩笑的成分,他不信黎晖会做什么,可他也不敢赌,第一次发现气氛可以有重量,压得他两腿发软,嗓子干的说不出话,黎晖向前走了一小步,枪头顶在他额头上,
“你怕了?你不是什么都可以为他做吗?死算什么,你离开他这么生不如死,我就帮你解脱,怎么样?”
程晓佳能感觉到枪口的冷意正透过皮肤和头骨,渗透到全身,凉的他忍不住打颤,黎晖又向前顶了一下,
“老规矩,死了搅水泥,不过你这么痴情,我可以把你砌在路云平的主题公园里,怎么样,愿意吗?”
☆、车祸
新港别墅区一入夜就很安静,只有风吹过门前灌木偶尔的沙沙声,黎晖和黑洞洞的枪口都隐在门廊的阴影里,光线下只暴露着程晓佳而已。
程晓佳一直努力安抚自己,黎晖不会把他怎么样,可是感情上他无法战胜恐惧,一直以来黎晖对于他的态度都是不闻不问,让他有些得意忘形,现在额头上坚硬冰冷的触感提醒他,眼前站的可不是什么善茬儿,他相信搅在水泥里并非黎晖的一时灵感,这样想,突然觉得脚下的水泥隔板都散发出强烈的血腥味。
所有的伶牙俐齿也无法填补勇气的空洞,程晓佳胆怯却不愿表现出来,虽然他全身都在发抖,虽然他已经低到了尘埃里,但仍然咬着打颤的牙齿说话,
“我不能爱他吗?爱他就必须得死?”
黎晖冷笑了一下,
“什么都有先来后到,你来晚了,就得排队。”
程晓佳哆嗦着慢慢向后退了半步,这次黎晖没有再逼他,悠哉的把枪放进裤兜,一切在几分钟内就结束了,快的好像没发生过,可程晓佳永远不会忘记被枪指着头的感觉。
我来晚了,也可以爱他,我在爱着他的时候,你心里还在爱着别人,究竟谁先谁后呢?你是西京城里有势力的人,你离了谁都能活的风光,但是我不行,我从这里爬到那里,无非是想回到他身边而已。我没有勇气为他死,不是因为我命贵,而是死了怎么在一起呢?他已经不爱我了,我从这个世界消失,他甚至都不会有感觉,我辛苦了这么久,怎么能在这里放弃?
如果我用枪指着你,你会为他死吗?
直到大门关上,程晓佳还呆呆的站着,心里涌动着的情绪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有些懊恼自己的怯懦,突然觉得在黎晖面前彻彻底底的输了,毫无还手之力。
黎晖站在落地窗后吸烟,这是泡泡被送走后他唯一改善的福利,廊灯下的程晓佳有些单薄,黎晖想起他紧紧勾住路云平脖子时的样子,要承认,那个镜头确实刺痛了黎晖的眼睛。他曾经想过一万个程晓佳的好,他曾经觉得程晓佳是最适合路云平的人,可是现在……他不得不亲手戳破这个美丽的肥皂泡。他和路云平说过,程晓佳的执着有些像年轻时的自己,也因此总看程晓佳有些不同,可是他低估了嫉妒的力量,程晓佳的嫉妒也是自己的,爱情就像个美丽蚌壳,闭合时看似坚韧,一旦张开,那细嫩的感情经受不了一粒沙的折磨。
黎晖掐了烟,看了眼墙上的表,已经是夜里两点多了,掏出手机犹豫了两秒还是拨了出去,那边很快就接通了,
“喂?小晖。”
“嗯。”
路云平算了算时差,
“没睡啊?”
“没。”
“没找石头打牌?”
“没,心烦。”
路云平停了几秒,突然有点小兴奋,
“心烦啥,想我了?”
其实路云平在外公干的时候,黎晖很少给他打电话,就算在平时生活里,黎晖也很少主动打电话过去,发短信更是少之又少,这方面黎晖有点懒。这次路云平配片参展,一路行程安排的很满,空闲下来算算时差,都是黎晖睡觉的时间,所以两人一直没联系过。
现在突然收到黎晖的电话,路云平以为出了什么事儿,可看黎晖这个样子,分明是闲的嘛,那除了想他不会有别的原因了,路云平三十大几的岁数终于体会到了初恋的甜蜜,在电话里温柔的要滴下蜜来。
“想我想的厉害啦?那我订明早的飞机回去吧。”
黎晖僵了一下,路云平那边听起来分明在公共场合,男的女的在说话,路云平的没脸没皮已经渐入佳境,越上年纪越不在乎了。
“你计划什么时候回来?”
“你要说你想我,我明早就飞。”
黎晖觉得自己三更半夜不睡觉是个很错误的决定,路云平还在那不依不饶呢,黎晖哼了一声,
“就他妈的想你了,赶紧滚回来!”
路云平说到做到,买了第二天一早机票,其实他早就厌烦了,就像黎晖说的,咱们就是土豹子,过不了那洋活的日子,这不,冷餐沙拉吃了几天,路云平一看见生菜叶子就反胃。一下飞机第一件事情是开车直奔子午路,西京城最好吃的肉夹馍——张记肉夹馍就在那,十块钱优质肥瘦参半的腊汁肉剁成块,夹在焦脆脆的白吉馍里,再舀一勺肉汤,一咬顺着指往外流油,那叫一个解馋。
路云平给黎晖也买了俩,回家路上打电话邀功,没想到黎晖说,
“我在省院呢,林建东在这儿。”
路云平去的路上还纳闷,林建东的医疗关系一直在西京医院,怎么会让黎晖堵在省院呢。到地方一看就明白了,人是躺在ICU里的,全身都插着管子,从头到脚打着绷带,如果黎晖不说,路云平根本看不出哪个是林建东。
林建东是凌晨从西京三环飙车下来,开着他那辆乍眼的兰博基尼在含光路超速闯红灯,和正向行驶的一辆拉土车相撞,兰博基尼钻到拉土车屁股下面,半个车顶都卷了起来,林建东是被交警用撬杠撬出来的,出来的时候血糊糊一条,交警说,这人完了,摆那翻证件吧。因为出事地点就在省院门口,急诊科的人直接尸袋过来,结果那晚当值的是主任,过来一抹说人还没断气,赶紧架起来进了手术室,出来后就一直在ICU观察,因为情况非常不稳定,所以不能转院。
事情出了以后,媒体自然是第一批到的,可是紧随其后就有人封口,急诊室门口加了保安巡逻,记者一
律不允许进入,也不允许打探采访医护人员。路云平到的时候,走廊上站了好几拨人,有些人非常眼熟,路云平一一点头,黎晖指着拐角处坐着的女人说,
“那是林建东的老婆。”
路云平走过去,那女人似乎认出了路云平,也站了起来,是保养的很好的女人,年纪很难猜,穿着青色的连身裙,很是端庄。路云平和她轻轻握手,说了些安慰的话,她眼睛红红的,可神色很是平静,应对也很得体。
路云平回到黎晖身旁,小声问,
“还有救吗?”
“医生说最危险的是前面72小时,能抗过去就……”
话还没说完,突然ICU的门打开了,走廊上的人一下就静了下来,护士长严肃的扫视了一圈,然后问,
“谁是林建东的家属?”
林建东的老婆紧走了几步,
“我是。”
旁边有人低声和护士长介绍,
“这是咱们省委组织部的陶处长。”
护士长像看神经病一样看了那人一眼,然后说,
“病人醒了,要和家属说话,不过他现在情况还很不稳定。”
那女人明显愣了一下,本能回头看了一圈,发现没有谁能有资格陪她进去,护士长拉着门把手,
“赶紧的,这时候一分一秒都珍贵。”
路云平碰了一下黎晖,
“他老婆什么来头?”
“你没听见啊,省委组织部,年底就有可能提副部了,他老丈人家势力很大。”
路云平之前对林建东的身家是知道一些的,但是第一次知道他老婆居然在省委组织部,那他做高铁的项目找什么舅舅啊,他老婆一手就能搞定的事情。黎晖像是明白路云平的想法,又跟着说,
“他们夫妻有协定,互相不管对方,不过问也不帮忙。”
“哼,你还真信啊,夫妻两口子谁也不管谁?”
黎晖点点头,
“他俩真这样,林建东成立维扬以后,就有点想摆脱他老丈人,但是很难。”
路云平叹了一口气,
“他能扛得住吗?”
“这种事要看命。”
“你现在知道我以前在医院急诊室里给你签字的心情了吧?”
黎晖看了他一眼,
“我命硬着呢。”
大约过了二十来分钟,ICU的门再次打开,护士长扶着林建东的老婆出来,立即有人赶过去接着,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