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商是他维扬投资的,只是做了账户方便交易,国内自然是安和,也就是自己的钱来回倒,为的是要一套完整真实的进口单据好去跟政府结算,那些所谓的进口品其实都是国内采购的,安和投资赚的是差价。本来这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可是因为标价高昂,所以是需要很大一笔钱才能在里面转的开,开信用证这回事其实等于预先把钱封在银行,现在不支付也不能退款,平白近千万的人民币就被冻结了。
路云平听完就冷哼,
“我早说啥来着?林建东个瓷货,他以为这是以前做走私呢,妈的可以拿
复印件哄弄工商,银行审单的都是睁眼瞎?!”
黎晖想了好一会,才说,
“如果是银行倒好解决。”
“咋解决?”
“中行那些都是林建东的老关系了,这些钱又不是贷款,银行没什么风险,买卖双方是一家又不会有谁出来闹事,银行没道理卡我们,而且他这样搞难道是第一次吗?怎么这次就这么难搞?”
路云平想了一下,打了个电话,那边的人告诉他中行西京中支的领导刚调换过,
路云平不得不佩服黎晖的敏感,黎晖只是皱眉,
“果然……,这几千万赔了也就算掉肉,只怕后面还会有事。”
路云平知道黎晖的意思,政府马上换届,现在各处都有暗涌,高铁是风口浪尖的项目,安和又是最大的承包商,林建东那一屁股的屎,谁都能看得见,这时候如果被查,百分之百会出事。
黎晖没有联系林建东,他知道这个时候联系林建东是没用的,按说林建东早就该有电话进来,这个敏感的时候贸然联系也许有危险,如果真的有人在查这件事,那林建东的手机无疑会被监听,现在能做的就是克制和等待,等着林建东把事情处理好或者向他们求助。
安和这次信用卡被扣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龙腾面上不动声色,下面却是用了一切的关系在追查线索,黎晖提醒路云平小心点,毕竟安和和他没什么关系,别搅进来的好。
黎晖是很沉得住气,这点路云平最知道,当初西门工人文化宫的仓库被封过一次,黎晖正在牌桌上打牌,接完电话居然还坐了个连庄,才站起来找人去摆平事情。
比起生意上的麻烦,黎晖其实对程晓佳更烦心,他早就认出那辆停在路口的CC,幽魂一样在自己家前后转悠,这就是麻烦,在搪瓷厂的话,外面的车几乎是进不去的,省了不少事儿。
如果路云平在身边,那辆CC就会离的远些,如果是自己一个人带泡泡,程晓佳便会放肆起来,有时还会放下车窗,近距离的跟在自己后面,黎晖几次都要发作,但想到泡泡就又忍住了。
隔两天李石带着陈东林,陈西林兄弟过来玩儿,几个人抱着泡泡在露台上,李石看着那辆CC皱眉,
“这谁啊,停你家门口这么丧眼。”
“程晓佳。”
李石愣了一下,骂了一句,
“亏他先人!”
转身就想下楼,黎晖一把揪住他,
“你干啥?”
“让他滚。”
“别多事了,想让他滚我自己就行,用不着你。”
李石遇了个干,很不痛快,
“你这是……给平子留后路呢吧。”
“留屁后路,他俩要再搞一起,我就把他俩一起埋了。”
黎晖说得出做得到,李石抖了一下,
“那你还让他
这么嚣张。”
“程晓佳是个碎娃,你去打一个碎娃,好说不好听,他愿意跟着就跟着呗,能咋?”
“我可没你想得开,我每次看到这傻逼就想揲他。”
路云平今天下班早,绕道去坊上买了刘继孝家的腊牛肉,还捎带上了最后一块腱子,挺得意的,打算晚上泼点辣椒粘着,想想就流口水。
车子进了新港区就限速,路云平缓缓的打了一把方向,这是一条上坡的大直路,再一转弯,就看见一堆人围在路边,路云平不喜欢看热闹,但是他看到了人群中露出一角的CC,他没和黎晖说过,其实他值得那是程晓佳的车。这会儿不由得就踩了刹车,放下车窗,外面的嘈杂一下传了进来,有喊的,有骂的,有哭叫的。
路云平把车靠边停住,叼上一支烟走到人群后面站着,他个子高,稍一垫脚就能看到圈子里情形:圈子里有三个年轻男人,都穿着紧身背心,露出胳膊上狰狞的刺青,旁边站着两个女人,一个年龄大的正在哭,一个年轻些的嘴里骂的起劲,用词狠毒又下流。
路云平和旁边人借火,道谢后随口问,
“伙儿,这是咋回事?”
对方嘿嘿一笑,
“抓小三呗。”
路云平哦了一声刚想走,那人又补了一句,
“可惜是男小三。”
路云平顿了几秒,便挤到了人群前面,果然,地上躺着的人是程晓佳,瘦削的身体勉强的蜷缩着,那三个男人的脚正铺天盖地的落在他头上身上,可是他躺在那,只是挡着脸,也不反抗,身体随着踢打来回的晃荡着,像一截子被踩踏的干木棍。
路云平吐了烟,走过去拉住其中一个人胳膊,挥手就是一拳,那人被打的一个趔趄,好悬摔倒,那俩只愣了一下,便扑了过来,旁边的女的尖叫着质问路云平,路云平也不说话,一个一个的招呼着。
这三个男人显然都是打架高手,又快又狠,路云平只嚣张了几下就不行了,让人一拳砸在腮帮上,只觉得眼前一黑,晃晃脑袋人已经趴地上了,回头发现一只鞋底正踩下来,路云平能看见鞋底上森森的钉子,本能的一闭眼。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有人短促了骂了句‘操’,那女人的叫骂被纯粹的尖叫替代,路云平再睁眼,发现刚刚上嘴捶的那位已经躺下了,陈东林正踩着他的脸,手上招呼的另一位,陈西林那边已经结束,一板砖拍的对方一脸血,赶跑了一个回身作势要打女人,俩女人趔趄的往车上躲,居然上了的是那辆CC,陈东林在脚下人的肚子上踏了一脚,
“滚!”
这阵势几分钟内就改变了,人群起先是看热闹,几个打一个,都凑的很近,生怕看不到细节,陈东林兄弟一出现,人群哗的一下
散了大半,有人逃到路中间,才敢回头偷看。
陈西林转过身,伸手拉起路云平,低头帮他拍西装上的土,路云平问,
“你们怎么来了?”
陈西林向路对面努嘴,
“黎哥在。”
路云平抬头,黎晖正抱着泡泡站在对面的树荫下,李石站在一旁挤眉弄眼,一副看笑话的样子,路云平想过去,可是地上还躺着程晓佳,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看人伤的怎么样了。
程晓佳伤的不轻,那三个人八成也是职业的,鞋底上都上了钉子,踢人一脚就划一道血痕子,程晓佳的T恤已经染红了,人有些神智不清,路云平他展平的时候,他只是无意识的呢喃,等看清楚是谁后,一下伸手勾住路云平的脖子,再也不肯松开。
路云平很尴尬,一边掰着他的手,一边说,
“佳佳,别闹,松开,我让人送你去医院。”
程晓佳不松手,力气忽然之间就大了几十倍一样,路云平压根奈何不了他,揪扯了半天,想叫人帮忙,一抬头发现陈东林陈西林都不在,再找,黎晖和李石都不见了,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路云平心里沉了一下,有些急切的说,
“赶紧松开!”
程晓佳被摇晃了一下,嘴里突然一口鲜血,喷了路云平一脸。
☆、枪口
最后送程晓佳去医院的还是路云平,因为他找不到别人,陈东林兄弟见他很客气,但除了黎晖别人差遣不动,更何况早就跟着黎晖走了,李石那家伙只知道看热闹,绝对不会帮忙。路云平有想过打120,可是程晓佳喷了他一脸血,他担心内脏有损伤,时间耽误不去。
程晓佳一路紧紧扣着路云平的脖子,直到坐进车里,看了眼熟悉的布置,似乎想笑,然后就昏了过去。路云平一边往医院赶一边给黎晖打电话,意外的是一下就接通了,路云平说很快就回来,黎晖嗯了一声就挂了,几分钟后,收到一条李石的短信,内容只有一串号码。
程晓佳进了急救室,路云平拨那个号码,对方是不疾不徐的中年男人,路云平也很客气,
“王工,我是龙腾路云平啊,是这样的,程晓佳出了点意外,现在在西京医院急诊,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那边冷冰冰的打断了,
“程晓佳是谁?我不认识。”
路云平沉默了几秒,才重新开口,
“哎呀,不好意思啊王工,号码存的太多搞错了。”
那边的口气跟着缓和下来,两个人又说了几句废话,才挂断。
隔着急救室的玻璃窗,路云平看了眼程晓佳,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这种事情其实真不新鲜,像王建华这样的身份,想出来玩都是明的,怎么放肆也没人说,所以宠着你的时候,可以宠上天,不过玩儿永远是玩儿,再逼真也是假的,最后给张卡给栋房子就算好下场了。
现在想想,下午那帮男女很有可能是姓王的家属,总之多少和姓王的会有关系,
这是很麻烦的事,路云平知道自己很可能引火烧身,他站在台阶上抽了几根烟,护士找出来告诉他程晓佳已经没什么危险了,让他签字转普通病房,路云平说,我不是他家人,字不能签,我给你留个号码,有什么事儿你打这个号码吧。
回到家里天已经不早了,推门发现家里挺热闹,东林兄弟和李石都在,四个人围了一桌正在打麻将,泡泡正坐在扭扭车里横冲直撞,不过黎晖栓了根绳儿在桌角以防万一,这四大一小在家里玩的开心,见路云平回来都是抬头看了一眼,继续低头玩儿自己的。
路云平上楼洗澡,把沁了血的脏衣服换下来,顶着毛巾再下楼,客人都不见了,黎晖和儿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路云平走过去,从后面搂上黎晖的脖子,在他头顶亲了一下,黎晖没闪,只是定定的看着电视,路云平就撑在他肩上一起看,好半天,黎晖才说,
“下午那俩女的是王建华的老婆和小姨子。”
路云平点头,他心里也是这样猜得,不过从黎晖嘴里说出来,应该是李石他们去查过的结果。
“那三个男人是他们雇的?”
“嗯,不是我地头的人,看那纹身像是陇兰那边的,李石还在查。”
“找的个远。”
“找外地人是以防万一,脸生不好查。”
这道理路云平明白,一般小打小闹的,都找本地人,名头响也有人认卯,如果真想下黑手的,都是找外地的,这帮人各有藏身之所,警察不好逮,他们身上多少都有案底,真被逮了,哪一桩都够枪毙。
路云平想起医院里王建华冷漠的语气,忍不住叹了口气,黎晖侧仰起头看他,
“放心不下就去看看。”
路云平连忙摆手,
“不是,小晖,我……都没打算送他去医院的,我是看他吐血了……”
黎晖抱着已经开始打哈欠的路泡泡站起来,路泡泡张着一双眼睛怜悯的看了看小爸,然后在他爹肩膀上继续打瞌睡,黎晖上了楼梯扭头发现路云平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跟在后面,
“吐血是因为胃出血,踢的太狠了。”
路云平实在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紧咬牙关跟着人家,结果人家父子俩进了卧室,黎晖脚后跟一捎带,门砰的一声在路云平鼻子尖跟前关上了。
路总摸了摸险些遇难的鼻子,有心再跟进去,即刻听见反锁的声音——黎晖是了解他的没脸没皮的,无奈只好在找地睡,谁知道这一分房就是一个多礼拜,黎晖啥也不说,俩人在家里还一起吃饭,可是一到晚上黎晖就抱着泡泡到处躲,路云平睡主卧,他就躲去书房或者客房,进去就不出来了。
路云平实在憋闷,给李石打电话求招数,结果被李石狠狠的取笑,临了大发善心,
“行了,你吃了多少年干醋,终于换人坐庄,你高兴才对。”
路云平无奈,
“我吃醋我忍着,他吃醋我还是得忍着啊,这待遇没变!”
“没办法,你就摊上了,黎哥就这儿性格。”
“给哥支个招。”
“我没招,侍弄他你最在行,你大学就是学这个专业的。”
招数还真让路云平想到了,晚上趁黎晖洗澡,路云平就把儿子霸占了,一直和儿子玩儿,到点睡觉,就抱着儿子进卧室,黎晖站在客厅抽了一根烟,最后还是无奈的跟了进来,路云平逮住人想亲,可是儿子正窝在被窝里看他俩,只好改为咬耳朵,语气酸溜溜的,
“合着现在泡泡才是宝,为了他你都肯受委屈啊。”
黎晖把他的手扒拉下去,脸定的平平的,
“和你睡很委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