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楼下传来金的那句“百里先生慢走”,乔熙燃如同觉得不解气似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下一行字。
我们最好不要再见面了,我并不打算当薛岚鸢的替身,很快就会离开。
开著车冲出薛家所属的范围之後,百里絮将车子停靠在了路边,用力捶打著方向盘解气。
手机在此时响了起来。
一听到那个专属铃声,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拿起手机就要扔。可犹豫再三,还是决定看完内容再扔也不迟,反正这回那人就是被人给奸了,他也不打算再管了!
短信内容竟是出乎他意料的决绝口气。
那小子绝对是存心想要气死他才这麽做的!
百里絮拿起手机,狠狠的甩出窗外。
“不打算当薛岚鸢的替身?这是由得你说不就可以不做的吗?”百里絮冷笑,“以为老子处处帮你衬著都是在做白工?不打算当薛岚鸢替身?老子什麽时候当你是薛岚鸢的替身了!”
一辆车从相对的方向驶来,压过横在马路上的手机,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
“他……”趴在方向盘上的百里絮猛然抬头,“他的意思……该不会是……”不做薛岚鸢的替身…。。“不会不会,不可能!”他自嘲的摇摇头,“这小子,这小子怎麽可能是在吃醋……他吃的哪门子的醋?”又想起适才两人起争执之前他的有意出言试探,“不是吧!他居然真的会吃醋?靠!”百里絮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开什麽玩笑!”
深夜的马路上,一辆黑色轿车急速调转车头,飞驶向来时的方向。
似是在刻意隐藏内心深处的惶惶不安一般,薛岚鸢故意把步子放的极为漫不经心,看似随意插在口袋里的手指却在下意识里不停摩挲毫无动静的手机,这点认知让他觉得烦躁,干脆掏出手来揉乱一头打理整齐的乌发。
在声控灯下找出塞在门缝里的钥匙,故意摆出的不耐烦连自己都觉得虚伪。薛岚鸢一边按下玄关处客厅的开关一边语气随意的说道,“怎麽回来也不开灯啊。”
随著手下开关“啪”的一声轻响,不大的客厅豁然明亮,这也使他看清了脚边那两双早起被乔希然亲手摆好的室内拖。
“哥哥?”
薛岚鸢直接穿著出席宴会时的鞋子走了进去,推开乔希然的房门,复又转进厨房。最後连他的卧室也逛过了,依旧没看到半条人影。
“大半夜不回家跑哪去了!”薛岚鸢叉著腰在原地左右扫了两眼,终是皱著眉再次出门。
“对不起,百里先生,少爷现在不便与您见面,还请您明日……”
“你跟他说。”百里絮打断一副公事公办样的金,“我今晚就在这等他,直到他出来见我为止。”
即使是训练有素的金,在看到百里絮那冻得发紫的双唇以及说一句话就要吸一下的通红鼻头时,心下也多少觉得不忍。若此时站在门外的不是一位同样身份高贵的少爷的话,他一定会给对方奉上一杯冒著热气的浓茶。
“是,我会完整的将您的话转达给少爷。”曾经受到过的教育让他在这样的情况下连一句劝慰都不能多说。即使心中疑惑万千,但面上仍是毕恭毕敬。
因为要参加宴会的缘故,百里絮甚至没有为自己多带一件外套出来。一月的凌晨寒风刺骨,他生的本就单薄,现在看著更是脆弱的好似零落在霜天下的花瓣。
百里絮战栗著点了一只烟咬在齿间哆哆嗦嗦的吸上两口,黑色保时捷就停在不远处光秃秃的树下,也就几步之遥,可他仍是固执想要守在门口,生怕错过对方任何一个开门的可能,哪怕只是从窗前探出头望他一眼也好。
金站在一扇猩红色皮面房门前良久,见里面仍是没有半点回应,只好转身离开。
乔熙燃和衣躺在床上,灰白视线里的世界让他晕眩。脑子却是空荡一片,连个想著解闷的事情都没有。冰蓝色的眸子泛不起丝毫波澜。
第三章……3……
薛岚鸢背著醉的一塌糊涂的乔希然在心里把将他们拒之门外的出租车司机轮番骂的个狗血临头。
“熙燃,熙燃。。。。。。”趴在他背上的乔希然不老实的在他颈间蹭来蹭去。
“闭嘴!”薛岚鸢架著他的腿弯往上抬了抬。
“熙燃,是你吗。。。。。。你回来了吗?”
艰难的爬完最後一阶楼梯,薛岚鸢气喘吁吁的将乔希然安置到门边的墙上靠著坐好,蹲下来在他的口袋里翻找家门钥匙。
“熙燃。。。。。。”乔希然双眼迷离的伸出手去够那张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面孔。
“别叫了!”薛岚鸢拍开他的手,心情烦躁,“我不是你那个倒霉弟弟!”见他一副要哭的模样,嘴里念叨著那个该死的名字,仍是锲而不舍的想要触摸他的脸,薛岚鸢没来由的生气,反握住他冰凉的手指,另一只捏住他脸颊上薄薄的皮肉使力向一边拉扯,直到看他痛的眼泪都快出来了,这才微微松了些力气,“不想吃苦头就给我老实点!”
许是真醉的有些不省人事,他这里才刚一松手,那边受了欺负的反倒主动扑进了他的怀里,委屈的低喃,“熙燃。。。。。。”
薛岚鸢担心这样下去可能会吵到隔壁邻居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只好扮演起乖巧弟弟的角色,将乔希然从自己怀里扶起来,柔声说道,“哥哥,外面冷,我们先进家,好不好?”
乔希然努力瞪大焦距混乱的眼睛,想要将面前人看的更清楚些,“回家?”
薛岚鸢一派天真的模样,用力点点头,“嗯!”
“那你呢?”这麽问著,乔希然下意识的拉住对方的袖子,“你还走吗?”
薛岚鸢奇怪,“我当然也要回家啊,不然能去哪里啊!哥哥,来,我扶你起来。”
“熙燃。。。。。。”乔希然在他伸手托住他胳膊的时候,忽然伸手将他抱住,“熙燃。。。。。。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不要。。。。。。”
薛岚鸢朝天翻个白眼,所以说,酒鬼最麻烦,一喝就醉的酒鬼更麻烦,原有的那一点耐心早就被找他回来的这一路给磨了个干净。“我不丢下你,可以了吧,快起来,有话回去再说!”
“熙燃。。。。。。”乔希然缩在他怀里低低的抽泣,口齿不清,“你不能。。。。。。”
“什麽?”薛岚鸢不悦的低头,想要听清他说的什麽,却发现对方在喃喃自语一通之後竟不负责任的睡著了,小小的鼾声起伏,均匀的鼻息喷在他礼服上被泪水浸湿的地方,温暖著掩盖在里面的那颗机械的跳动著的心脏。
“我们现在这样,到底谁才更像是受害者啊!”薛岚鸢苦笑,索性任由那人搂著,坐在了地上。臀下冷硬的地面与胸口那片湿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色彩斑斓的世界到底也不会美好到哪里去,只不过会让人把悲哀看的更鲜明,然後在磨合中渐渐变得更加麻木,不是吗?”
想想都会觉得可笑,那些在二十二岁生日时还在幼齿的许愿想要拥有的东西,现在看来全都成了一场诡异的闹剧,一觉醒来,自己不再是自己,鲜活起来的周遭让他觉得难懂,那些不知在何时闯进他生活里的东西更是叫他打心底觉得战栗,看得清说的出的薛岚鸢连自己有时想著都会觉得陌生。
人在失意时才会感觉到惶恐。
薛岚鸢无奈的看一眼怀里熟睡的那人。
那我现在又是为了什麽才会失意呢?
乔熙燃在半梦半醒中被不断的敲门声吵醒,他从床上爬起来走过去打开门,看到一脸焦急的金站在门口。於是,用眼神询问他:怎麽了?
车窗外的天空灰白,阴霾的云团将冰冷的空气压抑的深沈。即使是在密不透风的玻璃之後,乔熙燃都能想像得到形如利刀般的寒风吹在皮肤上的痛楚。
裹著厚厚鸭绒被的百里絮双目紧闭著躺在他的腿上,发青的脸蛋被他搓揉了许久都不见好转。乔熙燃忽然想起小时候那本《安徒生童话》里的一篇叫做《白雪皇後》的故事,其中有一个场景是小男孩加伊冻得脸色黑青的在白雪皇後附近玩弄著几块七巧板。
昏迷中的百里絮褪去以往的圆滑与老成,本就显小的面孔更加显得乖巧安分,与世无争。他冰冷的身体好像失去了温度一般,隔著几层衣服都能让乔熙燃冷得直发抖。
金从後视镜里看了一眼低著头不知在想些什麽的乔熙燃,加足油门。
公路的一侧,海天交接的地方,一抹亮光终於冲破厚重的云层,直直射向在车道上一闪而过的银白色轿车。
“不行不行!”小男孩脆生生的声音急迫的想起。
身体被对方稚嫩的小胳膊一把搂住。
“不行也得行,不光是你哥哥,你也一样!”一个男子的声音饱含笑意,“等你们长大了都得娶老婆!一个也跑不了!”
“就是不行!”小男孩尖叫,“我不要希然娶老婆!”
“是男人就必须娶老婆,伯父娶了你们的伯母,你们的爸爸也是娶了你们的妈妈才有了你们的啊!”
小男孩咬著下唇,小脸苍白,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那,那我嫁给希然,我来当希然的老婆!反正。。。。。。我们就是不分开!”
众人听言皆是哈哈大笑,那个搂著他的小男孩却把小脸埋进他的肩窝里哭了起来。
一个女子的声音在一片笑声中响起,“可是燃燃是希希的弟弟啊,弟弟怎麽能当哥哥的老婆呢?”
“我不管!”小男孩哽咽著,声音颤抖,“那我就不当希然的弟弟,反正我就要和希然在一起!”
“好啦好啦!”另一个女子说道,“你们也真是的,小孩子过生日,你们干嘛非要把他弄哭。燃燃不哭,来,跟哥哥到阿姨这里许愿吹蜡烛。”
小男孩扯著衣袖蹭蹭朦胧的泪眼,另一只手紧紧攥著他的手,向招呼他们的女子挪过去。
“希希和燃燃的心愿是什麽呀?”
小男孩认真的想了想,忽然破涕为笑,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下用力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熙燃不要做希然的弟弟!”
乔希然头痛欲裂的从睡梦中醒来,拉著床帘的屋子里一片漆黑,分不出到底是什麽时候。他托著脑袋龇牙咧嘴的从床上坐起来,一眼就看到地上蜷缩著睡成一团的薛岚鸢。先是一惊,继而想到楼房里充足的地暖,这才稍微放下心来,下床将棉被盖在那人身上。
夹带著还未褪尽的体温的棉被刚触碰到薛岚鸢的身体,他便本能的向温暖的源头靠近,直到把自己和被子卷到了一起,这才安稳下来。
乔希然坐在他身边的地板上,仔仔细细打量著那张和他相同却给人一种全然相反的感觉的面孔。那些沈积在脑海深处的记忆渐渐苏醒过来。
六岁生日的庆祝宴上,那个倔强的宣布著对其哥哥所有权的小男孩,以及被他搂在怀里早就哭的连话都说不出来的他。
他从来都是被保护著的那一个,这种认知使得原本只是刚强的熙燃渐渐变得脱离年龄的成熟。那个只会对他坦露真心的笑,在每一年生日时腼腆的说著“愿望和去年一样”的大男孩,在车祸时将他搂在怀里不松手的熙燃,留给他的每一秒都被他暗自作为人生最大的财富小心收藏起来。
熙燃,只有你的怀抱才会让我觉得温暖。
他一直都想这样告诉他。
他还想告诉他。
无论你变成什麽样子,都依然是我的熙燃。
第三章……4……
医院中,输液管里液体悄无声息的滴落,在空寂的病房里给人以无声的回荡。
病床上的人,虽面色苍白,但呼吸匀称安稳,像是睡的极熟,恬静好似酣梦的婴儿。
推门而入手持果篮的乔熙燃,心情相较於毫无要醒意思的他就显得沈重的多。
他对这人对他的心意并不是无所察觉,但那一夜所发生的事让他不能理解。
这人似乎是要凭蛮力打破他们之间那层细微而敏感的薄膜,强行敲开他那颗固步自封的心,迫使他一尝究竟。
但结果背驰而行就连乔熙燃心中隐隐都带有一丝惋惜。
他是个好人,但不是我要守护的那个傻好人。
乔熙燃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看著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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