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无殇话锋突转,说道:“芊欢已经被我送回宫里去了!”
裴子雍愣了一下之后才说道:“回去也好!这丫头呆在我府里也不安全,还是回宫的好。”
想到上官莹嫣竟然敢冒着大不韪下毒暗害她,裴子雍就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怒,“那贱人竟敢做出这些事来,我决不轻饶她!”
言无殇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子雍,你真的以为这毒是她下的么?你的睿智你的冷静都去哪了?看来,上官莹嫣确实影响到你了!”
沉不住气和先入为主实乃兵家大忌,而他身为统帅竟然在这一点上犯了常人的错,这怎么能不让自己忧心?
“此话怎讲?”裴子雍眉一挑,有些怒意。
他最戒慎的就是和这妖女扯上关系,没想到,这句话却是从自己最好的朋友的嘴里说出,又怎么能不让他愤然?别人也许不理解他,但无殇也如此吗?
言无殇淡笑不语,将杯中的酒喝尽之后,才问道:“上官莹嫣也许会在成为新嫁娘的第一天就公然挑衅你最怜爱的公主妹妹,但却不会在惹起众怒的时候再做出下毒的蠢事,这不是明摆着想要让你迁怒于她吗?若是太后追究起来,对她对媚妃又有什么好处?”
“她想激怒我,好达到她被休弃的目的!”裴子雍仍然拒绝相信自己的判断失准了,想起上官莹嫣口口声声的要他给她休书的话就气闷至极。
言无殇的凤眸里突然掠过一丝异色,倒酒的手微倾了一下。这还真是出乎他的意料,上官莹嫣竟然主动求去?难道她并不知道媚妃要她嫁给子雍的用意?
“她心中有人,自然不愿接受这门婚姻!”裴子雍冷冷地说道。还有她知道自己痛恨柳琦钰,当然深怕会受到自己的报复了!
不!等等!她不可能知道自己和柳琦钰的关系,因为,他从未公开承认过柳琦钰的身份,而当时,在那种情况下,柳琦钰也必然不会对施以援手的上官莹嫣说出真相,那她为何还要表现得这样恶劣?
裴子雍也有些疑惑了。
“子雍,你真是被迷雾挡住了眼睛了,”言无殇叹息了一声,“不管她目的如何,她若真的如传闻中的那样冰雪聪明,就绝不会在这风头火势上借芊欢的病做文章,太明显的证据只证明了一点,那就是,想要谋害芊欢的其实另有其人!”
裴子雍一震,没有说话。
“借刀杀人这招用得巧妙啊!你若在暴怒之下杀了她,丞相那边的人就可以藉机讨伐你,若芊欢真的有事,武皇也必然会伤心欲绝,而你也难逃其咎。无论是哪种结果,对那人来说都是有益而无害。子雍,你必须先冷静一下再决定行事。”
第五十三章
“有时恨意会让一个人失去敏锐正确的判断力,子雍,我不想你一辈子都活在仇恨之中”
裴子雍嘲讽地一笑,截断了他的话:“你以为仇恨真的这么容易解脱吗?无殇,你不懂,恨意已经成了支撑我活下来的唯一理由!你不是我又怎么知道当恨意充盈心头的那种窒息?”
到了如今,他虽然已经大权在握,他仍然还是无法为自己枉死的家人报仇。不是说不敢去暗杀丞相,而是,他得顾全杀了丞相一个,还有他背后那如蜘蛛网一样的黑暗势力和在朝党羽,现在下手只会让国家更加动荡不安,所以,他不能这样自私。
他压抑了很久,才终于等到了解脱的方法——爱情!可是,没料到自己爱上的却是一个比蛇蝎还毒的人,将自己出卖了不说,还亲手将刀刺进了他的身体!
可笑啊!可笑!从此,他的恨意又深了一层!然后,再到被太后和媚妃逼婚!你说,这样的际遇他能像无殇说的那样解脱吗?
上官莹嫣是自己送上门来的,好不容易才见到的仇人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他能不将恨意宣泄在她的身上吗?
哼!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子雍”言无殇无奈一笑,美丽的眸子中却又隐隐露出一丝悲哀。
知道自己再说下去也是无济于事,只会徒增他的痛苦,言无殇住了口,修长的手指端起了白玉酒杯,慢条斯理地戳着杯中的美酒。
如菊花般清淡的酒香在口齿留香,言无殇的笑意越发迷离了。
寂静如水波一般洋溢开来,寂静到仿佛可以听到烛泪坠落的叹息
直到隔壁传来隐约的说笑声和猜拳声。
“对不起,无殇,我不该对你发脾气!”裴子雍终于恢复了平静,忙向他道歉。“不过,我也不会莽撞到会对上官莹嫣贸然出手的,我知道,哪些表面工夫是我该做的!”
比如,三朝回门!比如,出外时的相敬如宾!比如,在他们还没有回疆界之前,他该保持的夫君形象
言无殇没有出声,只是举起酒杯轻轻碰了他的酒杯,然后再次一干而尽,美酒入怀的时候竟然感到淡淡的苦涩。
以为言无殇还在生气,裴子雍又补充道:“算了,我答应你,让她三分就是了,在翔玥的时候,只要她不来碍我的眼,我会暂时让她好过一些,只要她安守她的本分,不再滋扰生事。”
这样的话已经暗示了,他不会再去认真追究下毒事件,这次,就算对不起芊欢妹妹了!
“还有明日的归宁,我也会做好我的上官家女婿的本分,这行了吧!”
“子雍,你不用陪她归宁了!”言无殇突然说道,勾起诡秘一笑。
第五十四章
“无殇何出此言?难道计划变动了?”裴子雍着实大吃一惊。
不会是媚妃那边有什么动静了吧?
“原因有二:一是太后娘娘怜新嫁娘回门仓促,恐会过度劳累,特准许你们省了归宁的礼数,但必须于十日后一起进宫去参加媚妃娘娘举办的琼花宴,以聊表上官家对女儿的思念。”
言无殇的双眼灼灼动人,眸中隐藏着唯有自己才清楚的深意。这是他飞鸽传书进宫而请来的太后懿旨,虽然只有十日之期,但也算是难得的宽限了,现在就主要看上官莹嫣的造化了。
“那第二个原因呢?”轻应了一声,裴子雍不知怎么的竟然有些失落了,奇怪,他不是应该开心才对吗?
言无殇眼神复杂地望了一眼他,这才徐徐道来:“第二个原因是,现在上官莹嫣已经不在将军府里,我将她带走了。”
“什么?”裴子雍再次吃了一惊,猛然站起身来,他怒道:“这也是皇上的主意吗?叫你将我的夫人给带走?还是,你被那贱人给迷住了,也想要得到她吗?你若想要她,自可以来我府里去找她,何以要将她带走?”
因为太难消化这件事,裴子雍竟然口不择言了。
言无殇眼神微闪,却依旧笑得云淡风轻,斜睨着暴跳如雷的他,说道:“你不是说不在乎她的死活吗?我是怕你因为恨意而坏了大事!别忘了,还有三天你就得带新兵去信都巡视水防了,你的美娇娘如果单独留在府里恐怕不妥当,所以,为兄先为你操劳了,你不感激也不该如此动气吧。”
“是啊,你真好心!好心到要帮兄弟照管妻儿了!”裴子雍冷笑一声,手中的杯子竟然在顷刻间变成了粉末,“言无殇,你究竟要干些什么?”
“别气!”言无殇却似乎没有察觉他的怒意,“我只是将她交给云柔调教了!而我,将会离开翔玥到神冥山一趟,这样,你该放心了吧!”
乍然听见云柔的名字,裴子雍的脸上显出几丝诧异来,但是很快就消逝了,但渐渐地他的怒意也敛住了,唯有疑惑逐渐如水草般蔓延开来,许久才低低叹息了一声,说道:“无殇,我发现你越来越陌生了,我竟然猜不透你的心思了!”
是他变了,还是自己变了?为何已经没有以前那种惺惺相惜的感觉了?他只感觉自己越来越不明白别人的诡秘心理了,他也逐渐感到疲倦了。
“子雍”言无殇忽然感伤起来,美丽潋滟的水眸中突然闪烁着一丝浓浓的悲哀,“只要你记得,不论我怎么变,我都不会有害你之心,那就足够了!”
是吗?裴子雍没有应声,只是冷冷地凝视着他,而他也温和如玉地凝视着自己,两人的目光交合着,仿佛回到了曾经在一起的青葱岁月,心底,却也都有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永远也不会变吗?
夜深了
第五十五章
皇城鸾玥,郊外。
一声恍如狐狸般尖锐凄厉的声音响起,半晌之后,突然从暗处窜出一道鬼魅般的黑影来,飞跃了几下之后窜进了一个树林子里。
那黑影站在一棵大树下,静静站立着,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人一样。风吹起他黑色的衣袂,他的身影更显得萧瑟和寒凛了。
忽然一阵笛声传来,如细细的泉水流泻而出,婉转悠扬,曲折飘荡。树林里落花翻飞,衬着这迷离的月色,本来幽深的夜景突然变得恍若仙境。
笛声戛然而止,一股香气淡淡飘逸开来,那黑衣男人骤然回眸,只见一位白衣公子打扮的人就站在他的不远处,蒙着白纱,只露出一双秋水双瞳来,只是那双眼睛冷清寒凛,那么无情,仿佛看着诸生的神,不带一丝感情。
那黑衣男子身子一颤,连忙跪倒在地,恭敬地说道:“属下拜见宫主!”
“起来吧!”那白衣人手轻扬,一股强大的冲力将他从地上托起,却是要朝那棵大树摔去,那黑衣人心一惊,忙一个跟斗翻转,这才稳稳落在地上,还心有余悸,那白衣人已经束手而立,不发一言。玉笛插在他的腰间,如一件饰物一般,高贵的气息仍然是无法隐匿的。
“不错!功夫已经大有长进,他确实将你调教得很好!”那白衣男子悠然笑道,“他又有什么消息要给我了?”
“禀报宫主,主子已经按照宫主的吩咐,将翔玥所有的适龄女子都想办法搜查过了,但并未发现身上带着莲花标记的女子,更没有察觉魅星气息。”黑衣人战战兢兢地将主子要他带回来给宫主的消息说了出来。
“是吗?可有漏网之鱼?”白衣人依旧笑着,月光在他的脸上交织出一片光影,眸中一丝冷光忽闪而过,转瞬即逝,快得让人无法察觉。
可是那黑衣男子却冷汗直冒了。
因为那无形的压力,还有那凌厉的杀机!
“凡是年龄为十四岁的女子都查过了,确无一人是宫主要找的人!”硬着头皮应道,黑衣男子突然发觉呼吸困难起来了。
宫主那含笑的邪肆的眸中,隐隐逸出的却是冰冷,像冬日的寒冰一般刺进他的心里。他在审视着自己,想要从自己身上看出端倪来,而稍有不慎,自己会在下一秒里挫骨扬灰,在这世间彻底消失。
“那就再查,这次从十五到十七的女子全部都要查,不许有任何一丝错漏!找到人之后立即带她回来见我!”淡淡收回寒凛的目光,白衣人忽然愉悦地笑了起来:“若是再找不到,叫他拿人头来抵!”
“啊!”黑衣人猛吸了一口气,面色变得更加惨白了。宫主要杀主子?不会吧!
“此事非常重要也非常严重,务必要在中秋之前找到这个女子,如果不能,不但他要死,就连我们,也要死!”
白衣人温和地说道,“你明白了吗?”
“属下明白!”黑衣人的头低得更低了。
“记住我要你转告他的话!还有,叫他别玩得太过分了!”意味深长地望了望黑衣人,白衣男子冷哼了一声,一提气,人已经消失不见。
黑衣人望着这满地的落花,怔然了片刻,这才站起身来,朝另一个方向奔去,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第五十六章
与此同时。
一辆豪华的马车后面跟着一队兵马,正在官道上急速奔驰着。
舞芊欢有点忧心地望着因为受了杖责而晕厥过去的甄澈,脸上阴晴不定。
该死的言无殇,竟然将她的阿澈给打了个遍体鳞伤,还勒令她赶快回宫?!偏偏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最怕这个皇兄,害得她什么话都没说,就赶紧带着阿澈连夜上路了,连和自己最喜欢的子雍哥哥道别的机会都没有,真是郁闷。
马车突然一阵颠簸,甄澈蹙紧了眉头,闷哼了一声,舞芊欢忙跑过去,紧张地问道:“阿澈,你怎么了?现在可好一些了?”
甄澈的心暖了暖,有些意外于她的关切。他默默地端视着她虽然还嫌稚嫩但已经显现出倾国之姿的美丽容颜,没有说话。
舞芊欢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了,她撇撇嘴,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自言自语地说道:“难道我脸上有脏东西?”
甄澈忍不住逸出了一抹浅浅的笑意,心想,如果公主每天都这个样子该多好?不会再暴虐无常,不会再因为裴将军而嚣张跋扈,不会再逼迫自己去做那些其实他不是很情愿去做的事情那么,即使叫他去死他也心甘情愿的。
从她怯生生地从太后身后钻出头来,在众多侍卫的面前向他伸出手的那一刹那,他就已经决定要用自己的生命来效忠她了。
甄澈的笑意和心思舞芊欢没有注意到,她悻悻然地坐回到角落里,突然愤怒起来了,只因她越想这心中就更是愤怨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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