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乱噪噪的,又兴奋,又觉得好玩,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把我说话的声音都淹没了,谁也没听清楚,最后还得是支书出面大喊一通:“都别吵吵了,都别吵吵了,全都听俺大侄儿的,他说的话,就是俺说的话,也就是组织上的话,咱们这次能捡小鬼子的洋落儿,多愧了俺这俩大侄儿和英子这丫头啊,他们咋说,咱们就咋整。”
我又把话说了一遍,让大伙都去架帐篷支锅,吃饭休息,然后跟书记和会计一商量,没有炸药,想挖开地下要塞也不算太难,可以从将军墓那边动手,那离要塞的通道距离很近,有五个人,用不了半天,就可以把塌陷的墓室挖通。但是要塞里可能有野兽,这方面大伙要做好准备,生活在地下的动物都怕火,要多点火把。需要特别强调的是进去之后,谁也不能私自行动,里面的军火都不能拿,只拿生活上需要的物资,例如军大衣,日本大头鞋,毯子,发电机,电缆电线这一类的,有多少咱搬多少,搬完了再把要塞埋上,不能走露消息,要不然咱这些东西都得交公。
支书拍着胸脯保证:“大侄儿,这你尽管放心,只要这些人都拿了东西,那嘴那都老严实了,因为大伙以前都吃过亏,地震那年不少人都进牛心山捡宝贝去了,那不都让文物局的一来就都给整走了吗,这回可都学精了,拿枪顶着脑门子也没人说了,再说咱那屯子太僻静,一年到都也来不了一个外人,这回咱就整个闷声发大财。”
当晚埋锅造饭,安营歇息,转天早上起来,我把四十多个大嫂子大姑娘半大小子们分成四组,第一组都是年纪最小的几个人,他们由英子带领,去山里打猎,另一组则相反,全是岁数最大的,她们由会计带领留在营地给大伙烧饭,我和胖子各带一组年轻力壮的,轮流去挖烧塌的将军墓,由支书指挥全局。
屯子里的人们,带来了大量的工具,锹鎬铲子,甚至有人还带来了几把完全用不上的锄头,我又把我这一组的十个人,分成两拨,一拨挖掘塌方的封土琉璃瓦,另一拨负责搬运挖出来的土石,工程进展得有条不紊。
这时不知从哪里飘来一片乌云,霹雳闪电骤然而至,下起大冰雹来,众人乱了套,为了躲避冰雹,都向谷口的帐篷跑去。
回到营地,会计一点人数,除了进山打猎的那一队之外,还少了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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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外的天气说变就变,这场冰雹来得太快,冰雹砸死过人和动物的事不是没有过,所以大伙一看下起来雹子,都用一切可以利用到的东西,遮住头顶往回跑,慌乱之中,难免有人跑错了方向。
不过我最担心的就是传说中的“大烟泡”,自从我们来了野人沟之后,处处小心谨慎,却并未发现谷中有大烟泡,这几天也慢慢的有些大意了。要是万一不小心,让大烟泡给捂到里面,那就连神仙也出不来了。
我对支书说:“支书,咱们清点一下,看看究竟是少了哪三个人,是哪一组的,这样咱就能推测出她们的活动位置,然后我带几个人去找找看。”
支书道:“哎呀,还是我大侄儿这小脑瓜好使,我急得都眼前直发黑,一出啥事我脑子就不好使,赶紧让会计侄儿查查,缺了哪仨人。”
人群们从躲避冰雹的慌乱中平静了下来,这时冰雹也停了,这场雹子下的虽急,但来得快,去得也快,刮起一阵阵大风来,把天上的乌云吹散了,山风呼呼的嚎叫,吹得野人沟中的落叶漫天飞舞,天气突然之间就变凉了。
会计一个帐篷一个帐篷的清点,最后过来对我和支书汇报:“叔啊,三个人是百灵,桂兰这俩丫头片子,还有老王家的二儿媳妇,这可咋整,咱赶紧带狗找去吧。”
这三个人是胖子那一组的,由于还没轮到她们干活,就在沟里东边两个,西边三个的扎堆儿嘮磕,变天的时候大伙都顾着往回跑,谁也没注意她们。
支书说:“这三块料,说了不带她们来,非要来,来了这不就添乱吗,胡大侄儿,你看咋整?要不咱们一起去找找?”
我说:“刚才这一通雹子加大雨点子来得太猛,她们可能是跑到哪避雨去了,去的人不能太多,多了也没用,别回头人没找着,又走丢了几个,那就更麻烦了,我带四五个腿脚利索惯走山路的人去找,我在这野人沟住了半个月,地形很熟,你们不用着急,就安心留在营地等着吧,天气凉了,让嫂子们给大伙熬些姜汤驱驱寒。”
支书一拍大腿:“就是这么地了!”
我和胖子又带了五个猎户出身,平日里川山越岭惯走的人,从野人沟中心的古墓处找起,大部分的猎狗都被英子她们带进山里打猎了,因为我们需要大量的粮食和肉食,用来供应将近五十人吃饭,打猎的那一队,狗少了不够用。
还要留下几只狗看守营地,防止野兽来袭击,我们只带了三条狗,它们中只有一只是猎狗,其余两只是看家的看家大黄狗。
南北走向的野人沟,北边是辽阔的外蒙大草原,我们的营地也设在这边,南面,连接着绵延起伏的大山和原始森林,此时正刮着大风,呼呼呼的灌进野人沟,我们是顺着风,狗的鼻子在这时候也不太灵光了。
我带领着搜索队边找边喊,一直走到野人沟南端的出口,这里的树木已经很密了,全是白桦树和落叶松,除了我们这些人的喊声走路声和猎狗们发出的吠声之外,只有呼呼的风声,我感觉这里有些不同寻常,太安静了,甚至显得有些阴森森,似乎这片林子没有任何动物和鸟类,就连森林中最常见的小松鼠都没有,让人心情很压抑。
三只巨獒曾经从这里赶出来一只大野猪,因为这片林子很静,我们从来没到这边打过猎,我正有些犹豫,忽然猎狗叫了起来。
我放开猎狗,它箭一样蹿了出去,其实众人紧紧跟在后边,在一棵大松树下找到了三个失踪的女人,百灵和桂兰两个姑娘正抱着老王家的二儿媳妇不知所措,见我们来了赶紧招呼我们帮忙救人,她们早就听见了我们的喊声,由于是逆风,她们的声音我们始终没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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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家的二儿媳妇口吐白沫,昏迷不醒,我用手指试了一下她的鼻息:“没事,呼吸平稳,不是中毒,有可能是吓昏过去了,回营地歇会儿就能醒过来,你们怎么跑到这来了,是不是碰上野兽了?”
百灵说了经过,在等着干活的时候,她们三个人就在野人沟里闲聊,女人们的话题,也无非就是哪个小伙儿长得贼带劲,哪家的姑娘长得黑之类的,正唠得起劲,原本晴朗的天空阴云密布,连给人抬头看看天色的时间都没有,就下起了大冰雹,她们三个家里没有猎手,都是务农为业,从没进过深山,缺少经验,着急忙慌的躲避,也不知怎么就蹽(跑)反了方向,奔南边下来了。
桂兰又补充说老王家的二儿媳妇岁数比她们俩大几岁,她们都管她叫二嫂子,平时在屯子里关系处的就不错,当时她们俩跟着二嫂子蹽,开始的时候,光顾着低着头捂着脑袋,没看周围的情况,但是后来越蹽越觉得不对,等冰雹停了,仔细一看,周围全是树,除了她们三个,连个人影都没有,密集的大树如同伞盖,遮天蔽日,山风吹得落叶象雪片一样飘,甭提多吓人了,她就问二嫂子是不是蹽错方向了,要不赶紧往回蹽吧。
二嫂子也觉得奇怪,说刚才天色忽然一黑,看见老些人往这边蹽,几乎全是男人,长什么样也没看清楚,当时让冰雹砸得都晕了,没多想,就随着这些人蹽,蹽到最后,除了她这两个妹子,周围什么人都没有了,这才感觉有点害怕。
忽然,她们发现一棵老树底下蹲着一圈人,足有好几百号,全是男人,撅着屁股蹲在那,一排一排的,只能看见他们的后背,这些人是整啥的?她们听说过山里有人参、合手乌、灵芝,都是最值钱的名贵药材,特别是人参,有很多名称,又叫神草、地精、天狗、棒槌,这东西都长在深山里,数百年的老天狗,那就成精了,能变大胖小子,也能变大姑娘,要是进山的人遇到极品老山参,这时候绝不能声张说我看见人参了,只能跟同伴说我看见“二角子”、“灯台子”、“三花巴掌”,这是黑话,否则人参精一听见有人看见她,就借地遁蹽了,必须悄悄的拿红线系个扣,等到晚上它睡着了再来挖,挖之前还要先祭拜山神,吃斋沐浴,用红布包住挖出来的人参才能拿回家去。
这些人蹲在那一动不动的,是不是在挖人参?怎么又那么多人参?好奇心起,就想过去看看,百灵和桂兰胆小,拦着她不让去,她不听,自己走过去一拍蹲在地上那人的肩膀:“大哥,整啥呢?”
结果也不知道她瞅见啥了,一声惨叫就晕倒在地,百灵她们俩赶紧过去搀扶,这时蹲在树下的那些男人都消失不见了,就好象凭空蒸发在了森林的空气中。
百灵对我说:“胡哥,然后你们就蹽来了,可吓死俺们了,大白天见了鬼了,那老些人……都跟那猫着,也不知道是整啥的……一眨眼就全没了。”
我招呼胖子,和我一起到百灵所说的地方看了一看,满地落叶,秋天已经过去了一半,就要到深秋了,白桦树的叶子被风吹得响成一片,哪有什么几百号人蹲在地上?我们俩边走边找,要是真有什么情况,必须尽快查明,不能让这些事威胁到大伙。
没走几步,胖子脚下一绊摔了个马趴,骂骂咧咧的爬起来,以为是根树根绊的他,用手一摸不太象树根,拿到眼前一瞧,立刻扔了:“我的妈呀,人大腿。”
我听他说的奇怪,走过去捡起来看了看,原来是半截人类手臂的臂骨,再到胖子摔倒的地方察看,土中还伸出小半截骨头,可能是胖子一腿趟上,把从土中伸出来的这条臂骨踢断了。
我派了两个人先送百灵她们回去,带领剩下的几个人用猎枪的前叉子挖开泥土,没挖几下,土中就露出了大量人骨,胖子问我道:“我的天,这么多?难道是修建关东军地下要塞的那些劳工,都让关东军杀了,埋在这林子里的万人坑中,刚才桂兰她们仨见的那些是鬼?”
一阵透骨的山风吹过,寒意渐浓,挖土的几个人都觉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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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具具骨架埋叠压着在泥土中,我们只挖开了落叶层下的一小块地方,就已经数不清究竟有多少人骨了,人骨上可以看见明显的虐杀痕迹,肋骨、颈骨、头骨上的刀痕,清晰可见,还有不少与身体脱离的骷髅头散落其中,显然是被人用刀斩下来的。
关于黑风口的传说很多,最有名的恐怕就是金末元初,蒙古人大破金兵主力的那次著名战役,数十万金兵,尸体堆成了山,蒙古人打扫战场时,把他们的尸体草草地扔进了野人沟,据说整条山谷都给填平了,作为古战场至今将近千年,那些金兵金将的死尸,早已腐朽化为了泥土空气。
树林中累累的白骨,应该不会是那个时代遗留下来的。金元黑风口大战也是历史上,唯一一次在此地进行的大型战役,一直到后来关东军秘密驻防,就再没听说过有别的战斗发生。
想来想去,也只有一种可能,列宁同志曾经说:“在分析任何一个问题时,马克思主义者的绝对要求就是,要把此问题提到一定的历史范畴之内。”胖子觉得树林中大量人骨,都是关东军杀害的中国劳工,这个假设,完全符合列宁同志的准则。
但是还有一件事想不明白,胖子在树下走路的时候,被一条臂骨绊倒,这才发现了土中埋葬的大批遗骸。不过怎么会有一具骨架的手臂,从泥土中伸出来半截?
这事实在是有点兀突,如果当年关东军掩埋尸体的时候,就遗露出来一只手臂,那这里埋的死尸早就被野兽挖出来吃没了,难道是……它故意从土中伸出来绊了胖子一下,好让我们发现他们?想到这觉得有点发毛,我不敢再往深处去想,招呼众人把挖开的泥土,重新填了回去,就匆匆忙忙地回营,找支书地商议对策。
匆匆赶回山谷另一端的营地,见英子她们一队也从山中打完猎回来了,虽然遇到了冰雹,但是仍然猎到了数只狍子狗熊野獐,足够人和猎犬们吃上三四顿了。
有几个年纪大的妇女正忙碌着烧饭,其余的有些在休息,有些围在帐篷里看望老王家二儿媳妇,我进了帐篷,见她已经醒了过来,喝了几口热姜汤,正在给支书等人讲她在树林中的遭遇:“俺离近了一看吧……哎呀,你们猜是咋回事?……猜的出来吗?俺跟你们说吧,它是这么回事……哎呀那家伙……说了你们可能都不相信……老吓人了”
支书不耐烦的催促她:“你在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