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传来引擎声，听起来就像来自另一个世界，虚无缥缈。这声音对我来说就像是一个已经死亡、即将入土的人听到的葬礼上吊唁者的低语声。
我还没有死！我张嘴叫喊却没人听到。
那颗血珠在那人的下巴边缘摇摇欲坠。
右手紧紧抓住身上的盖毯，左手去摸索卡卡罗特的手。他应该就在我身边，他刚才还在这里，他说过不再离开我！
焦糊的气味变得越来越浓，好像要充满整个空间。我的心通通地狂跳，汗毛直竖，双手冰凉。
那颗血珠离开了附着的表皮，滴落……
我的视觉焦点紧紧地跟着那个红点向下漂移，心也跟着下沉，等待着更可怕的……
声音或是图像？二者同时出现？
轻微的，“啪”的一声，血珠落地，耳朵里没有炸雷，天上也没有电闪雷鸣。
只是——那一小片暗红色开始在土地上扩张，无声无息、迅速地向四面八方蔓延开去。
我的心跳得非常快，并不只是因为自己脚下的土地变红了，而是因为我想起了这个流血的赛亚人是谁！
他似乎已经看穿了我的想法，知道了我一直在逃避但是此刻无法再拒绝的记忆。我感觉——我知道——他是对的，我是错的。但我不是为我自己，而是他的儿子，卡卡罗特！
“贝吉塔！”这个低沉的声音突然想起，我在惊讶中抬头，看到父王出现在眼神死硬的巴达克的身后。他的眼睛闪闪发亮，如同弗利萨入侵故乡的那夜，漆黑的眼睛里满是冰冷冷的怒火。
他在生我的气！因为我……
猛然间我想起了这里是哪里，是我登上王位的那一夜所在的湖边平台。
眼角的余光看到了弗利萨的尸体，他死了，再也起不来了。我已经毁了弗利萨的老窝。我已经替族人报仇雪恨了，不是吗？
“这就完了吗？贝吉塔，你把我的话都忘光了吗？”父王的声音如同号角一般，唤醒了地下的死人。
死人，所有的我的族人，除了现在地球上仅存的我和卡卡罗特，所有的纯种赛亚人都从暗红色的地下爬了出来。
他们向我爬过来了！
我呆呆地看着他们，想要退却可无法挪动身体。
这些惨死的赛亚人，翻白的眼里流出的血泪可以汇集成将我溺毙的血海！
无边的恐惧从我心中再次升起，我闭上双眼，努力要摆脱这个梦境。
“贝吉塔，你怎么可以忘记我们？你怎么可以抛弃我们？”他们绝望而愤怒的无声质问冲击着我的耳膜。
“贝吉塔，别忘记自己的名字，别忘了你是赛亚人的国王，别忘了我将一切托付给你并不是为了让你一个人幸福……”
我知道，我没有忘记。
“别忘记……”父王的声音拉长了，像是掉进了黑色的深渊。
我没有忘记……
“……你的名字……”不是黑色，而是暗红的血色。
我是……
“贝吉塔。”
一只手在摇晃他，将暗红和回声一起摇出了脑子。
贝吉塔蓦然睁开眼，看到了卡卡罗特。
这肯定是另一个梦。
贝吉塔的神经系统一时间短路了，呼吸停在他的肺中，心脏停止了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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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卡卡罗特大喊一声“贝吉塔”把他震醒时，就像是刚从冻结的湖里浮出薄薄的冰面，他脸色惨白，两眼圆睁，然后他那种空洞的表情慢慢地有了生气。
随即贝吉塔开始大口大口地吸气，全身都战栗起来。
“我没忘……”他嘟哝着，几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说些什么。他抬起头，目光茫然地向卡卡罗特望去。没有看到两个孩子走了过来，后边跟着蹦蹦跳跳的AA，而琪琪正端着一个茶盘迈出了屋门。
悟天和特兰克斯站住脚（AA藏身在特兰克斯的腿后露出半拉脑袋），吃惊地对视着：怎么了？不知道啊。你爸爸做噩梦了吧？好像是的，爸爸很害怕的样子。
然后一起扭过头来看着躺椅上缩成一团的贝吉塔，卡卡罗特正紧紧地搂着他，温柔地抚摸他的脸颊。
“咦？贝吉塔？你没事吧？”琪琪放下茶盘，一回头就看到贝吉塔不正常的神情。
他感受着卡卡罗特的热乎乎的手正在自己的脸上摩挲，尾巴传过来“我在这里”的讯息。
贝吉塔模模糊糊地意识到琪琪正在问自己，他张口回答：“我没事。只是个梦。”
这是他平常说话用的声音，一种温和而自信的语调。一种一切都好的语调。听起来很好，却是谎言。
一切都回到了原点。怎么回来的呢？
贝吉塔坐在那里，心还在嗓子眼里跳动着，呆呆地看着卡卡罗特，就像是忘记了最近两个人的关系，而回到了以前敌对的时候。
因为他们之间还有其他的东西，一些他不想记起来，可偏偏出现在刚才梦里的东西。
血海。赛亚人的血海。自己不应该忘记……
回忆就像潮水，一起汹涌而来。
卡卡罗特一下子感到贝吉塔离自己很远很远，远到快要够不着的地方了。
“不准离开我！”卡卡罗特低声怒吼，不管妻儿就在跟前，一把抓住贝吉塔的脖子，直接吻上了他的唇。
“唔？”贝吉塔脑子里残留的噩梦和回忆变得模糊了，消失了。
卡卡罗特看到贝吉塔眼睛里那种心不在焉的神情开始褪去，于是更加猛力地向他进攻着，将一阵狂暴的情欲送进了他的神经。
他知道等会儿贝吉塔清醒之后发现有旁人在场会生气，但宁可惹贝吉塔发脾气，也不允许他疏离自己。
贝吉塔又感觉到了那强力的、火一样的热情，每天晚上都将自己燃烧至疯狂边缘的情欲沁入了自己的身心。
身体的颤抖早已停止，不由地开始瘫软，脑子里所有的想法全都不翼而飞。在眩晕中不知不觉地回吻着卡卡罗特。
卡卡罗特看到贝吉塔微微翘起的黑眼睛，见它睁得大大的，温润的光彩在里面流转着，脸颊上泛起了一层红晕，刚硬的身体开始变软，就像每天晚上他在自己身下扭动时那样迷人。
若不是眼前站着三个人，真想现在就压倒他！虽然这么想，但卡卡罗特还是没有立刻放开爱人的唇，他还想多品尝一会儿，难得贝吉塔这么乖乖地让他吻。
贝吉塔模糊地瞥见了卡卡罗特的面孔，看见他睁得大大的黑眼睛里射出一种强烈的欲望，又感到紧紧抱住自己的这个男人仿佛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随便他了，因为自己虚弱到连扭开头去的气力也没有了，连一点点挣扎的意思也没有了，已完全地被他的威力慑服了。
自己真的要晕过去了，贝吉塔想，如果卡卡罗特再不停止的话。哦，如果他还不停止，不知道自己会不会——
突然，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一缕熟悉的颜色，浅紫色……
直到好几秒钟以后，他才想起那是自己儿子的发色——
特兰克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近在眼前？
“哇！”贝吉塔惊叫着，猛地一把推开了卡卡罗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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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卡罗特有点不满，但贝吉塔既然看到旁观者，自己要想继续是不可能了。他舔了舔嘴角贝吉塔流下的甜蜜，心里盼着太阳赶快落山。
贝吉塔用手背擦着嘴角，面红耳赤地看着眼前的三个人和一个小机器人，真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琪琪捂着嘴，想笑又不敢笑；悟天看得眼发直，这会儿还没回过神来；特兰克斯羞得把头扭开去，可还是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偷偷地瞄着这边。
最可气的是AA，躲在特兰克斯的腿后露出脑袋来，毫不客气地大笑大嚷着：“呵呵，我全拍摄下来了！贝吉塔，你完了！”
什么？！妈的，这个小鬼竟敢——
还没等贝吉塔起身去捉他，AA已经一溜烟地跑到树林里去了。
背后传来了贝吉塔的怒吼：“你给我回来！！！”
AA不回头反而跑得更快了，同时将刚才的精彩镜头通过屋顶上那个没有拆除的卫星天线传回变幻胶囊公司的资料库。布尔玛早就把所有的密码都告诉它了。
这可是一辈子的把柄啊，当然要留备份了。AA坏坏地算计着今晚一定要留下，然后想法藏在他们的卧室里，到时就可以看到卡卡罗特和贝吉塔的激｜情场面了。
“哈哈哈……”AA一面在树林里东窜西逃，一面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狂笑声。
第八十三章 两难
贝吉塔瞪了一眼坐在身边的罪魁祸首：“还不快把那小鬼给我抓回来！”
卡卡罗特听话地起身，刚迈出一步，然后又停下来回头望着贝吉塔。
又想照贝吉塔的话去做，又不想离开他身边。那种依依不舍的样子让三个旁观者再也憋不住都笑出了声。
贝吉塔的脸又涨红了，瞪着卡卡罗特，本想怒骂一声“快滚”，可一经接触到那深情的目光，他就不由地心软了。
最后只能轻轻说了一句：“你去吧。”同时用尾巴轻轻地点了一下，似要挣脱却反而缠得更紧密了些。
贝吉塔吃惊地意识到自己居然变得如此脆弱，连分开一步都舍不得了吗？
但是如果只顾着爱情而将一切置于脑后，他怎么有脸再叫贝吉塔这个名字呢？他妈的，他怎么有脸再面对这么爱自己的卡卡罗特呢？
卡卡罗特不放心地看着他：“贝吉塔？”又想要伸手来摸他的脸。
贝吉塔从尾巴上察觉了卡卡罗特的“蠢蠢欲动”，赶紧冲他摆摆手：“你去抓AA。”为了减缓自己急促的命令口气，又补了一句，“快去快回，我在这里等你。”
听到这句话，卡卡罗特笑了。
一瞬间琪琪觉得春天提前到来了，那种饱含着爱与信任的温柔笑意几乎使她觉得头顶的枯枝是不是在这一刻长出了绿色的嫩芽来？至少对她而言，冬天已经过去了，一去不返。
悟天和特兰克斯不由地握紧了对方的手，相互依偎着，在他们脸上也出现了安心的笑容。
贝吉塔也笑着，眼里却快要掉下泪来，但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真实情绪不泄露。
直到卡卡罗特转身朝树林低飞而去，两人的尾巴才自然地分开来。
贝吉塔看着卡卡罗特的身影消失在树林里，心里头空落落的。
可是，没办法。卡卡罗特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他这么一天到晚的老粘着自己不理别人是不正常的。
如果说造成卡卡罗特失忆而且人格分裂的是脑后的那道伤的话，这伤也已愈合，只留下一些伤痕表明它们曾经存在。
在孙悟空和小卡卡罗特重新成为一个人之后，并不是什么都中和了，而是全部为卡卡罗特所继承。
孙悟空的歉疚之心，小卡卡罗特的独占欲，再加上成年期的性欲……卡卡罗特明明保留了孙悟空的记忆，却对来探望的亲友视而不见。
因为，他现在唯一想看的人就是自己。
贝吉塔习惯性地把一条腿像以前一样屈起来，两只手交叉搭在竖起来的膝盖上，头微微向前垂，下巴搁在握成拳的手背上。
特兰克斯很熟悉父亲的这个姿势，觉得它极其深沉。
这样的贝吉塔让悟天肃然起敬：他可是赛亚人的国王啊。
琪琪却觉得贝吉塔的沉默把刚才那么欢快的气氛竟一扫而光了。
贝吉塔心想：目前只能先这样了，需要时间来慢慢调整。
地球人很幸运，小卡卡罗特很少出来。偶尔出来一两次就被人剪了尾巴，这要怪孙悟空自己大嘴巴，随便和人说自己的弱点。最后神仙干脆把尾巴取了，以免悟空成为不定时炸弹。
悟饭受遗传影响成为巨猿时只有一半理智，但短笛割了他的尾巴更是失策。当然从安全角度考虑有这个必要，但那时悟饭刚失去父亲，生存环境又恶劣，没了情感探测器一样的尾巴只好开始耍心计。短笛还真是可怜，被四岁的悟饭骗得团团转。
不过悟饭也同样继承了悟空的单纯，短笛的付出换得了他的心。唯一的麻烦在于悟饭恋父和短笛异族的心理障碍，那时自己因为卡卡罗特的死实在没心情多管闲事，结果这两个不诚实的家伙绕了多年的弯路，现在才算是折回了正途。
悟天和特兰克斯一出生就被割了尾巴——贝吉塔想着，不由地抬眼看着面前这两个孩子。
看来布尔玛他们都被小卡卡罗特吓得不轻。想到这里贝吉塔不由地轻笑了一下。
特兰克斯觉得心里一下子轻松了好多。悟天和琪琪也有同感。
那时忙着备战人造人，布尔玛没和他打招呼就把特兰克斯的尾巴给切除了。没有尾巴这两个傻孩子成长得可真慢，有时贝吉塔甚至觉得到现在他俩都还像十六七岁的青少年，也许等他们有孩子以后……
不知不觉中，贝吉塔把一只手伸向自己的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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