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个头上有光环的人微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但比迪丽觉得他根本没把她当回事。她或是别的女孩站在他儿子的身边,对他都无所谓。和悟饭结婚后,他也只是在偶尔见面时和她微笑着打个招呼而已。
有时比迪丽会想:“悟饭的笑容是来自他的遗传吧。”
遗传……比迪丽看着镜子,没有意识到自己停下了梳头的动作。除了微笑,他还遗传了其他的东西给悟饭……
第一次看到悟饭变身为超级赛亚人,仿佛脱下了一层从不伤人的外壳,就连他脸上的微笑都变得那么陌生。倒竖的金发,巨大的能量,自信的微笑,金色的光芒覆盖着他的全身,在他与其他人之间明明白白地划出一道不可逾越的界限。“简直就象是救世主莅临尘世!”突然,比迪丽意识到自己已经爱上了他,并且决定让他也爱上自己。
她真的如愿以偿。
比迪丽放下了梳子,仔细地从镜子里观察自己的头发和脸部的皮肤。没有白发,也没有皱纹。当然不会有,她才32岁,那些白发和皱纹都是她的想象,根本不存在嘛!
即使如此,比迪丽还是把美容师推荐给她的晚霜抹在脸上,轻轻地按摩了两分钟。她希望悟饭已经睡着了,其实他看见了也不会说什么,只是……
比迪丽极不情愿却又一次回想起几天前的一次采访。
那个杂志女记者想写一篇人物传记,她对我们说,她曾写过许多科学家的传记。“你们坐得再近些好吗?”她笑得谄媚又自负,“这回是一张极棒的照片,读者一定会对撒旦先生女儿的杰出科学家老公感兴趣。”我才发现那女记者在暗示我是她采访的主要对象。悟饭似乎没明白她的意思,和以往一样,生气的人是我。
我讨厌这些浅薄的记者,他们找上门来说要为他做报导,可实际上他们都只对一件事感兴趣,那就是——“比迪丽(救世主撒旦的独生女)的幸福生活”。
这让我非常不舒服,简直是对悟饭的成就嗤之以鼻,他们的态度似乎在说:“谁会在乎你的生物学理论?你不过是个靠着老婆出风头的家伙!”
我决定这是最后一次为这些人开门了。
她脚边的一台便携打印机不断吐出一张张8寸的照片,“你们可以给它们配上相架挂在办公室里,我在相机里已经有存底了。”她拿起那摞照片要递过来,当她漫不经心地瞟过最上面的一张时,好像有什么细节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把手收了回去,又仔细地看看那张照片,然后抬头打量着悟饭的脸,她的眼神混合着惊奇、困惑和不可思议:“孙悟饭先生,您看上去比您妻子要年轻很多,简直只有20岁!”她玩笑道:“希望您能告诉我使您青春不老的秘方。”
我眼角的余光看到身边的悟饭的微笑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冷冷地盯着那个女记者,她的笑容僵住了,好像刚发现自己捅了马蜂窝。我赶快用“男人不显老”、“工作使人年轻”之类的瞎话和自己的笑容对付过去了。过了大约五分钟后,我才感觉到悟饭回复了自制力。我再一次告诫自己以后一定要把这些白痴拒之门外。
年龄,是这个家闭口不谈的事情,孙悟空、悟饭、悟天,这父子三人的外貌和身体一直都保持在20岁左右,如果他们一起上街可能被误认为是三兄弟(虽然他们从不一起出门,公公忙着练功,悟饭忙着搞研究,悟天则忙着恋爱)。
这对一个妻子来说简直就是噩梦:一个不会衰老的丈夫!即使我用尽各种美容方法(我甚至已经想到做拉皮手术需要多少钱了)来使确保自己不长皱纹,身体内部的衰老是无法停止的。只要一想到等我50岁时,悟饭还是20岁,我就不寒而栗。除非通过研究我们能揭开赛亚人青春不老的秘密,否则我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悟饭离我而去了。婆婆的弃妇生活就是明证,我不想重蹈覆辙。
比迪丽最后从镜子里看了看自己,走向卧室。灯已经灭了,她摸黑拉上窗帘,在床上躺了下来,望着丈夫的侧影。他的眼睛里反射出一点微光,笔直地对着天花板。
成功之后,悟饭一直是那么快活的笑着,这种笑很平凡,甚至有点傻,正是每个成功人士脸上应该有的笑容。可是我却觉得心里很不踏实,他不是那种只会傻笑的人,他的笑只是用来掩饰他的烦躁。他急需一个值得他追求的新目标。
今天中午他说下一个研究目标是赛亚人,这是个好消息(我想是不是那个女记者从反向猛推了他一把),不那么好的消息是要等到公公他们回来才能正式展开,而他们什么时候回来还是个未知数。更糟糕的是悟饭和短笛的口角。因为从今天下午开始,微笑从悟饭的脸上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沉默更令她不安。
在黑暗里,她伸出手去摸索悟饭的手,摸到后就握住了那只手。悟饭的手有点烫,而且没像平时一样回握她的手。“悟饭,你发烧了吗?”她又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没有。”他扭头避开了她伸过来的手。他的声音里有“别来打搅我”的意思,她惊诧了:“平时他从不这样冷淡。他这是怎么了?”
她试着引他谈谈心:“跳舞的时候,我看到你和短笛在花园里谈话来着。你们聊了些什么呀?”回答她的只有沉默。“我问过妈妈了,她说短笛会原谅你的。”
“你问她干嘛?”这种责怪的口气也是从来没有过的。
“我只是担心你。”也许,是害怕什么事。害怕发现真相吗,比迪丽?愚蠢啊!害怕被抛弃吗?我已经丧失理智了吧……比迪丽期盼悟饭赶快否认自己的胡思乱想,可他就是不说话,硬是不肯象往常一样开口安慰她一句。还有什么比没有回答的回答更直白、更令人绝望的呢?
如果是以前,比迪丽绝不会因悟饭一时的坏脾气引起强烈的失落和恐惧,可现在,面对着可怕的未来,她已经没有一丝的安全感了。
比迪丽重重叹了口气,看来悟饭没有谈心的意思,也许他今天太累了,还是等几天再说吧。
他根本没听到她说“晚安”。
第二十九章 悟饭
琪琪从悟天的房间里出来,正好碰上穿着睡衣的比迪丽站在走廊里。她太高兴了,正想找个人聊一聊。于是她把比迪丽硬拉到自己的房间里。
刚坐下来琪琪就迫不及待地开口说:“比迪丽你看到没有?今天晚上布尔玛对悟天有多好!吃晚饭时居然和他坐一起,我还以为她神经不正常了呢!后来她又和悟天跳了好几支舞,乐平嫉妒死了!哈,你知道吗,布尔玛她还跟我说……”
琪琪滔滔不绝地说了半天,才发现比迪丽根本没有搭腔,仔细一看,原来她正在无声的哭呢。
她的心突地往下一沉:“怎么了?是不是和悟饭吵架了?”
比迪丽没出声,摇了摇头,眼泪掉得却更多了。
“好孩子,到底怎么回事?你告诉我,是不是你们吵架了?”
比迪丽哽咽着说:“没……没有……”
琪琪更担心了:“没有?那到底是怎么了?你快说呀,急死我了!”
“……他、他不理我了……”
“咳,这孩子,这有什么好哭的?”
“可他、他以前从没这样冷淡过!我很害怕……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害怕。”
琪琪心里很不安,可嘴里却宽慰着儿媳:“你放心,明天早上他就和往常一样了,他只不过一时心情不好……你知道,今天短笛生气了,所以悟饭……”
比迪丽擦着眼泪,试着控制自己的情绪:“我知道,可他……”
“没事的,我不是跟你说了嘛,短笛一定会找悟饭谈谈的,只要他原谅了悟饭,再夸奖他几句,悟饭的心情立刻就会变好了。”嘴上说的信心十足,可琪琪心里想得是:事情真的会这么简单吗?今天,在发现了悟天的私情之后,琪琪对悟饭的心思也不像以前那么有把握了。
“他们已经谈过了……”
“已经谈过了!谈了些什么?”琪琪急切地问。
比迪丽摇头:“不知道,我只是从大厅窗户里看见他们在花园里。悟饭没告诉我他们说了什么。”
“哦……我明天找悟饭谈谈吧。今晚你先和我睡吧。”琪琪只能这样说,她太清楚自己儿子的脾气有多倔强,尤其是在有关短笛的事情上。
“好吧。”比迪丽说。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说可没有说出口:“也许,我是害怕悟饭从来没有爱过我……”
“到此打住。”她在心里以一种严厉的语气命令自己。这种语气曾吓得调皮的女儿脸色苍白不敢吱声。“马上停止这种胡思乱想。”
随后,她和琪琪一起躺了下来。
悟饭很清楚地听到比迪丽悄悄下了床,出了房间。他甚至听到她锁上了门,知道她今晚会在母亲那里过夜。
很久后孙悟饭还清醒的躺在床上,他有择席的毛病,换个地方就很难入睡。
窗帘是拉上的,他看不到星空,比迪丽有临睡前关窗户拉窗帘的习惯,不管多热的天气都是这样,虽然空调里吹出了温度适宜的微风,可悟饭还是觉得自己像一只被关在小盒子里的蟋蟀。
能跳到哪里去呢?
舒适的家,温柔的妻子,聪慧的女儿,设施齐备的私人研究室,最近又加上了“杰出青年科学家”的头衔,这些是大多数人都羡慕的,他也曾经很满意自己按部就班的生活,可此时……为什么自己却想“跳出去”呢?
厌倦。
他开始厌倦目前的生活,做个生物学家的好处是清静,可成名后这种清静就荡然无存了。想到这儿他甚至有点后悔当初听从妻子的意见发表了研究结果,却使得多年来平淡的生活被搅乱。比迪丽说再过一两个月就不会有烦人的记者和招待会了,也许事情会照她说的那样,然而他的心境难以回到从前。
科研——发表结果——成功——研究更深的领域——发表更惊人的结果——更大的成功……这算是一种良性循环吧?更确切的说,是螺旋形上升。
无聊而已。
那么,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呢?
练武吗?战胜对手是感觉不错,可是没完没了的练功实在是没意思,折磨自己的肉体而已。
一想起以前的战斗生活,悟饭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个高大挺拔的背影,那肌肉盘结的身躯傲然矗立于天地之间,几乎塞满整个宇宙。
父亲,强大完美的孙悟空,是永远难以企及的楷模。对悟天来说母亲是无法替代的,以至于魔人布欧之战对他造成终身创伤。可对自己来说,那个脸上永远有温和笑容的父亲才是他的心灵支柱。一个永不言败的父亲对悟饭极其重要。
布尔玛总说父亲是幸运之神的宠儿,其实这句话安在自己身上也很合适,正确的说法应该是——自己是短笛大魔王的宠儿。四岁时父亲的死被短笛的出现冲淡到几乎毫无影响,反倒是一年后赛亚人之战中短笛的死让他伤心不已,好在他们终于凑齐那美克星的龙珠让短笛复活了。
十岁时他可就没那么幸运了,短笛也拦不住他被父亲推上沙鲁的擂台。他明白父亲指望自己发怒以引发潜藏的能量,但四岁时他发怒后父亲死了,赛亚人之战中发怒的后果是短笛死了,害怕事情重演的恐惧压制着他的怒火。
直到濒死时看到父亲脸上的沉静表情才使他彻底的绝望,他的父亲——孙悟空——为了追求无限强大可以牺牲一切,生活、家庭、朋友,甚至于儿子!
那一瞬间,孙悟饭流下了愤怒的泪水。父亲为了逼自己动怒宁可眼睁睁看自己被杀死!他不会来救自己!那个冷酷的人就是自己一直崇拜的父亲!
从婴儿时代起,悟饭就在不自觉的隐藏自己的能量了。他不想超过父亲,这不是出于照顾父亲面子的考虑,父亲会很高兴自己青出于蓝,但是“超越”意味着父亲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悟饭不想害父亲“死掉”,所以选择做了母亲老实听话的乖宝宝,没有跟着父亲练武,这是他对父亲的爱。
可最终他还是仍不住怒火,引发了巨大的能量“害死”了父亲,当然也可以说是父亲自己选择了死亡以换取其他人的生存,这对所有人来说是做了件大好事,除了悟饭。
他不得不终结对父亲的爱,变成了有着满腔冰冷怒火却不知该朝谁发泄的赛亚人。当然,在亲友面前他隐瞒了真相,努力扮演着好儿子和好哥哥。
“从此我不再爱任何人了!”这是他最重大的人生决定,是他参加沙鲁之战的结果。
是的,他不爱任何人。很多人关心他,可他不会去爱他们。比迪丽爱他,他以温柔回报,可是他不会真的爱她。况且悟饭很清楚比迪丽害怕自己赛亚人的冷酷一面,而那恰恰是他的真实性格。她爱上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