寥寥三五人。
只不过这成绩,也足以让冯不平开心。
对一个家族而言,其实拥有的资源并不足以供应所有的族人修炼。他们所需要的,只是其中最精锐的一小批人而已。所有能够在十八岁的时候拥有一鼎之力的精英天才,都会得到家族的全力栽培。
而其他人么,以后就会被分配去家族各处产业历练,他们也能继续修炼下去,但是那时候就全靠自己。
和阴雪歌同一个讲堂的子弟,也有几个人实力进度缓慢,几乎没有任何的进展,一个月的苦练,消耗了三粒固元丹,他们的力气居然只增长了不到一千斤。
这证明他们的潜力已经到了极限,除非有某些珍贵至极的灵药滋养**、固本培元,否则他们再也无法继续修炼。但是那种珍贵的灵药,如果阴家到手,肯定用去栽培自家精英,谁会用来给这些废物?
这几个倒霉蛋整齐的跪在地上,冯不平抓起法尺,对着他们的后背就是一尺打下。
“不求上进,靡费家族资源,活该重罚。人性本恶,尔等当时刻自省内心,不可犯错。”
法尺打得几个倒霉蛋龇牙咧嘴,后背衣衫上隐隐有血水渗出,显然皮肤都破碎了。
但是他们不敢发出半点儿声音,只是跪在地上连连点头。
如此众多子弟络绎测试过。最后轮到了阴雪歌走到了石锁前。
阴雪歌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的石锁。他对自己的力量深有了解。
八十九钧,这是他七个月前的成绩。换言之,他的禀赋资质比阴飞熊还要高出一截。
但是七个月来,他的力量并没有得到太大的增益。没有固元丹,单纯依靠自行修炼,甚至没有足够的米面肥肉滋养身体,他能维持住当初的实力就很不容易。
每月一查,他已经连续三个月尝到了法尺的滋味。
冯不平和林九重不同,林九重是真正的阴家人,他看重的是阴家的根基。
但是冯不平么。他是阴家外戚。他看重的更多是自己的利益。
所以每次他用法尺惩戒阴雪歌,都会比别人额外多加几分力气,每次都能让阴雪歌卧床数日。
冯不平目光如刀,狠狠的刺在了阴雪歌背上。他原本还带着几分豪勇之气的声音。突然变得阴森刺人。
“阴雪歌。你发什么呆?这里是宗学校场!”
“速速测试。你上个月勉强达到了九十钧的力气,对比一下阴飞熊,你若是不如他。你该当重罚。”
“须知道,当年你资质比飞熊还要强出一等,修为进度将他远远甩在后面。”
“但,这几个月,修为进度如此缓慢,你定然是耽于享乐,没有用心用功。”
冯不平轻轻的哼出一道冷气,冷气如风,吹打在阴雪歌背上,将他长发吹得胡乱舞动。
“速速测试,莫非你想要挨法尺么?”
沉吟片刻,阴雪歌没有去抓石锁,而是转过身,伸手向自己的后脑勺指了指,长叹了一声。
“师范,学律有言,宗学弟子若是身上有伤,当可免去当月测试。”
他低下头,露出了后脑勺上那个血痂模糊的伤口,无奈的,却带着一丝得意的冷笑了一声。
“学生昨晚放学归家,路遇歹人,挨了一闷棍,却是伤得不轻。”
带着浅浅的笑容,阴雪歌无奈的向冯不平深深鞠躬。
“还请师范按《学律》,免去学生这月的测试。毕竟学生的伤,却是不能作假。”
“哎哟,这是谁啊?想要借伤遁逃?”
一个带着几分油滑、浮夸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一个身穿淡青色锦缎长衫,袖口绣了几朵淡粉色桃花瓣,生得尖嘴猴腮却自以为风流倜傥,扭捏作态的青年缓步向这边行了过来。
阴雪歌向这青年望了一眼,他的笑容就凝固了。
一切都因为这家伙,一切都从他而起。
苗天杰,寄读在阴家宗学的外来子弟。
他姐姐,苗渺渺,是渭城太守林惊风侧夫人,也就是林惊风最宠爱的小妾。
三年前,林惊风调任渭城太守,苗天杰就跟着自家姐夫来到渭城,并直接被送进了阴家宗学。
不知怎的,苗天杰就盯上了阴雪歌身上那恩袭的官职。
这厮自身资质极差,在阴家宗学厮混三年,更有苗渺渺私下里给予的大批修炼资源,但这厮的兴趣不在校场,而在云榻之上,且云榻之间,至少也要有三两个如花似玉的小侍女才能爽快。
三年‘苦修’,苗天杰至今不过有八十钧的力量,这根本对不起他吃下去的那些丹药。
以他的资质和品性,就算林惊风是他的姐夫,也极难为他弄到一个合乎律法的官职。
所以他就径直向殷血歌提出,他愿意用百两黄金,买下那副九品巡街法尉的恩袭权。
恩袭权,这是朝国对立功者的奖赏,但是《官律》也注明,若是有权恩袭者自觉自己才德不足,不足以恩袭其官职,可以请辞恩袭,由当地主官从当地青年俊彦中‘举贤’履职。
‘举贤’,苗天杰看中的就是这个‘举贤’。
他苗天杰‘贤’不‘贤’,这是毫无疑问的。
林惊风是渭城太守,是他姐夫,林惊风说他‘贤’,他就‘贤’,就算他是一团狗屎,那也是一团‘贤气飘逸’的狗屎,就是比你们所谓的青年俊彦‘贤’。
更重要的是,苗天杰还看中了‘举贤’得官后的附加好处。
那些俸禄和每个月的修炼资源固然诱人,但是更加诱人的,是以他的年纪成为正式官员后,他就能进入某些真正大人物的视线。
凡国朝之内,不满二十而成功跻身正式官员行列者,都有机会得到国朝大力栽培。
一旦入选,则高级修炼资源犹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就是一头野猪,也能将你推到极高的修为境界去。
对于出身小家族,自家没有什么根基的苗天杰而言,这个机会太重要了。他能否出人头地,能否光宗耀祖,能否享受无边的荣华富贵,而不是借着自己姐姐的面子在林惊风身边蹭吃蹭喝,就全看这一遭了。
所以,阴雪歌倒霉了。
七个月来,各种稀奇古怪的厄运在他身上不断发生。
到了昨天,干脆就演变成了直接打闷棍抢夺钱财,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苗天杰。
“这不是阴家双秀的老大,雪歌公子么?”
“怎么着?雪歌公子你,想要借伤逃遁?”
苗天杰大惊小怪的摇晃着一条丝帕,走到阴雪歌面前长叹了一口气。
两颗绿豆大小的眼珠叽里咕噜的乱转了一阵,苗天杰狠狠的伸手戳了一下阴雪歌的胸膛。
“就你,也有资格承袭巡街法尉一职?看看你这落水狗的模样!”
冯不平不言不语,双眼望天。
阴飞飞用力跺脚想要冲出来,但是阴飞熊和阴飞鹰一左一右夹住了他,还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阴雪歌看着苗天杰,突然笑了。
“按《学律》,阴家宗学弟子阴雪歌,向苗天杰提出切磋赌斗。”
“五钱黄金,可有胆量?”
掏出阴九重给的那粒金豆子,阴雪歌将他狠狠的按在了苗天杰的脸上。
第五章轻松取胜
春天,太嫩,所以天色也嫩得很善变。
律法课时春光灿烂,漫天阳光温煦。阴雪歌一提出赌斗,渭水那边就飘来了一片薄薄的云彩,淅淅沥沥的春雨就落了下来。
这一小片儿雨云,恰恰就笼罩了整个渭南城,透过雨云的边缘,还能看到远处滑落的光线。一根一根的淡青黄色的光从高空洒落,很清晰,很透亮,就和蛋清一样。
不知道渭南城哪家富贵人家的小公子,养了两只白翅膀的麻鹰,正经是冬天的时候才熬炼熟了,翅膀里的骨髓才长坚实的小鹰崽子,这时候正盘旋在阴家宗学上空。
虽然稚嫩,但是已经初有长空霸主味道的鹰啼声从高空飘落,阴家宗学苍松翠柏间,数以千计的大小鸟儿就全闭上了嘴,没有一个敢吭声的。
苗天杰的笑容在脸上僵硬,他看着阴雪歌不敢吭声。
就算阴雪歌这七个月来被他连下暗手,不断的拖延他的修炼。但是七个月前,他就有了八十九钧的力量,而且无论阴家宗学秘传的阴风步、阴风掌,都比常人厉害许多。
而他苗天杰,依靠大量资源才堆砌了八十钧的力量,步法、拳法样样稀松。要是在云榻上比‘枪法’,他敢说是独步渭南城,可是真个实战,他就是垃圾一团。
“五钱黄金而已。”
阴雪歌笑得很温和,但是目光却阴冷如刀。
“苗大公子,不敢?或者说。你对《学律》上的律法,不满?”
很轻松的,一个大帽子就扣了下去。苗天杰顿时吓得浑身冷汗直冒,这是要害死他么?
当今天下,谁敢对上古圣人制定的《律》不满,唯有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祸及四邻。
若个阴雪歌扣下的罪名被人当真,真有人‘乐意’相信苗天杰对《学律》不满,那么就连他姐夫林惊风满门老小,连带着渭侯满门,都会被斩草除根不留任何遗患。
面色惨白。嘴唇发青。本来生得尖嘴猴腮很是难看的苗天杰,硬是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按《学律》。”
冯不平说话了。
“苗天杰身体不适,你看他脸色如此憔悴惨淡,他能抱病参加宗学课程。何言对《学律》不满?”
轻轻咳嗽一声。在阴家宗学厮混这么多年。冯不平对《学律》内各项条款煞是清楚。
“遵循《学律》,学生有病,无法接受赌斗。”
阴雪歌双眉如刀高高扬起。然后重重落下,冯不平都觉得眼球一痛,好似被他浓烈的双眉劈了一刀。
冯不平和附近的几个师范同时皱眉,这阴雪歌的眉头果然如同那些族人传说一般,真正好大的煞气,果真是天生的杀胚面相,他的父母,或许……
“妙哉,妙哉。《学律》有云,若是学子抱病,无法参加赌斗,可以由他人顶替。”
阴飞熊丢开阴飞飞,大步闯出人群,他横身拦在了苗天杰面前,双手傲慢的抱在胸前。
“我顶替苗少爷,和你赌斗。阴雪歌,只管放马过来。”
“我赌斗五钱黄金,你若要代他,快取二十两黄金来!”
阴雪歌将金豆子丢回锦囊,重重的丢在了地上,然后大声呵斥。
“二十两黄金,拿来,拿来,速速拿来!按《学律》,你要顶替赌斗,莫非还不敢拿钱?”
阴飞熊的脸色一阵狼狈,二十两黄金?他只是一个没成年的阴家子弟,二十两黄金的巨款,不要说他,就是他父母都一时半会筹措不齐。为了供应他修炼,他父母可是连家底子都掏了出来。
但是苗天杰立刻恢复了活力,他志得意满的冷笑了一声,从袖子里慢条斯理的掏出了四个小小的金锞子。金光灿灿的金锞子在他掌心相互对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不以为然的将黄金丢在地上,苗天杰犹如打赏乞丐的王子一般傲然抬起了头。
“若你赢了阴飞熊,只管拿去。就当,就当我赏你的。”
细雨纷纷,不知道哪里的柳絮被大风吹了过来,飘飘荡荡的无数点细小柳絮飘进了校场。细雨让柳絮逐渐湿润、沉重,这些轻飘飘的白色绒毛,就慢慢的落在了地上,落在了众人的头顶、肩头。
“请!”
阴雪歌也不啰嗦,他看了一眼阴飞熊,身形一晃,踏着阴家秘传阴风步,身形飘忽不定的带着一道小小旋风向后急速腾挪。同时他双掌一前一后交错,轻飘飘的护在了胸前。
阴家《阴风诀》,在渭水之南都是鼎鼎有名的上品功法。
这门功法走得是阴沉绵柔的路子,奠基的步法、掌法也是讲究一个绵绵不绝、阴柔缠绵,以柔和力量滴水穿石般,逐渐的淬炼**肉身。这样淬炼出的**虽然爆发力欠缺,但是持久力极长,无论长途奔袭还是长时间作战,都有极大的便利。
阴飞熊看着身形飘忽难以捉摸的阴雪歌,他的脸色就变得很是难看。
他心知肚明阴雪歌的资质比他高出一截,阴雪歌父亲未曾去世前,有着巡街法尉官职在身的阴父家底子很是丰厚,每月上面拨发的丹药,倒是有一半进了阴雪歌的肚皮。
故而阴雪歌根底扎实,而且他悟性颇高,拳脚上的手段比自己高出一大截。
如果不是这七个月来,因为某些特殊缘故,阴雪歌的修为停滞不前,他阴飞熊哪里敢对阴雪歌出手?更不要说主动纠集讲堂的本家子弟,孤立乃至是围攻嘲讽阴雪歌了。
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大吼一声,身材比阴雪歌高出一大截。犹如一头大熊的阴飞熊同样踏着阴风步,挥动阴风掌,恶狠狠的向阴雪歌打了过去。
一旁的冯不平等师范一见阴飞熊这般动作,就同时皱起了眉头,轻轻的摇了摇头。
阴飞熊单纯看**力量,那真正是一把好手。但是看他的步法掌法,那简直是不堪入目。能够将飘忽莫测、疏忽往来、阴柔缠绵、至死不休的阴家基础步法和掌法打得犹如猛虎下山,这真是奇葩一个。
“前途堪忧。”
冯不平等师范迅速对阴飞熊下了一个结论。
阴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