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读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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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读月-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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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天之间,犹如天崩地裂一般,两个都消失了。 
                  茫然,痛苦,悲伤,迷惑……这些词句都不足以形容他当时复杂的心情。 
                  灵魂几乎已被掏空。 
                  然而,不知为了什么,自己却仍是活了下来。 
                  是为了赎罪?还是单纯的求生欲望?事实是,他活着。 
                  但为了继续活着,因此他下意识地将自己的感情冰封起来。 
                  什么都不去看,不去想,不去感受,尽力遗忘。 
                  否则,便会心痛而死。 
                  这样的屏障,在今天见到黎树昌的那一那,被硬生生的敲碎了。 
                  「我…我好不容易才忘了他的,你为什么……!!」这样的问句,已经近似恸哭,叶正云跪倒在地上,垂着头。 
                  「你根本没忘了他。」再一次,织田残忍的点出事实。 
                  「我忘了!」他仍是垂着头,大叫着。 
                  织田蹲下身子,将他的头抬起,冷冷的看着他。 
                  「看着我的脸,然后说你已经忘了那个男人,也忘了父母的死,再说一次。」 
                  「我………」想说,却被织田的眼神镇住了。 
                  怎么可能再说得出口呢?他从未忘记啊!没有忘怀过那交出全心全意的爱人。 
                  没有忘记呵护他成长的父母。 
                  当然也就更不可能忘记爱人的背叛!更遑论父母的死去!爱人的背叛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但是父母的死去却是可以避免
                  的!只要他不要说出口,只要他忍下那一时冲动,待在父母的身边,爸妈又怎会因为他的离开,而心神无主,终日悲伤
                  ,最后发生那场意外呢!?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是我的错!!自责从未停止过,终日如虫啮一般,啃噬着
                  他的心、他的思想,乃至于他的灵魂。 
                  而孤独,则像是幽灵一般,在他的心灵与身体中筑起了厚重的冰堡,一层又一层,改造了他的本性。 
                  从前那被人称为和顺温柔的个性,早已消失。如今的他……连自己都常常觉得,只有外表是人的样子,里头,早已成了
                  一个不知名的怪物。 
                  ……疯了吗?夜深人静时,常常这样问着自己。 
                  挥之不去。 
                  于是,开始了他夜晚找人陪伴的生活。 
                  谈天,已经无法祛除寂寞。 
                  于是,他与每一个不认识的人上床做爱。 
                  自责,已经于事无补,他必须被惩罚。 
                  于是,他与许许多多性癖相异的人做爱。 
                  日复一日的,他的脑中忘了黎树昌的脸,淡去了父母死亡的面孔,只有在很少数的时间里,他会想起。然后,就再去找
                  人,在床上像野兽一般地舔舐着伤口,将它盖起。 
                  以为,这样的日子,永远不会结束了。 
                  但今天的这场会面,带给了他更大的冲击。织田的话,掀开了他细细包里起来的伤口,而那是他希冀遗忘的。 
                  更可悲的是,被他这么一说,才不得不正视:原来,他从未遗忘……。 
                  看着织田的眼,那是绿得令人心醉的眸,有如初生嫩叶。但此刻,他见到的,只有织田瞳内,那流泪的倒影。 
                  那是他自己。 
                  全身的力气在时间迅速地流失,他流着泪,毫无反抗意志的坐着。 
                  大概是知道今天的这场会面,令他精疲力尽。织田温柔的将他扶出浴室,坐在床上。 
                  「为什么要带我来。」这是叶正云一直想问的。 
                  拨开他额前的发,此时的织田是那个在做爱时极尽温柔的人。 
                  「你的伤口太深了,里头都化成脓血了。想要好得快,就要动刀把脓血放掉,虽然很痛,但是很有效的。」 
                  「你没想过我会痛死吗?」 
                  「我相信你挨得过去的。」 
                  「………」长长的沉默,正云闭上了眼,手拉住了织田的衣角。 
                  「抱我。」平静的看着他,织田不语。 
                  「只要……抱着我就好,我……不想一个人。」他累极了,身与心都是。渴望一个人在旁边支撑着他,而现在,身旁只
                  有织田。 
                  织田先是微蹙着眉,然后才下了决定。 
                  他脱下了上身的衣服,跟着也为正云解下了身上的束缚,然后把他抱在胸前,两个人就这样肤贴着肤,在床上依偎着。 
                  『这是…他的味道……。』 
                  正云耳朵贴着他的胸口,在那血肉底下,传来了心跳声;鼻间闻到的,是混杂了古龙水与织田体味的独特气息。两人之
                  前已经有过许多次的接触,这感觉他再熟悉不过,但今天再次碰触,似乎有点不太一样……是了……因为心头的冰碎了
                  ,混杂了痛苦与悲伤,但…感情,似乎开始缓缓流动了…时间,也开始走动……从那个冰冷的雨夜动了………

                  第六章 
                  提着简单的行李,叶正云回到了老家。 
                  在去过黎树昌的婚礼后,他发觉,一直逃避的过去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扑了上来,他再也无法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必须面
                  对心底最深处的伤口。 
                  因此,他向K请了假,然后南下,回到了家。 
                  仍是熟悉的道路,转角的地方,有一家杂货店,再走个一公尺,可以看到一家早餐店,从前上学时都会在这里买早餐带
                  到学校吃的。再往前的人家,院子里养了条狗,每次经过时就会狂吠起来……听到狗的吠叫声,他笑了。 
                  身体虽然熟悉,但心里却有种陌生的感觉,似乎……自己已经数十年没回来似的……明明离开还不到一年时间呀!他走
                  到了家门口,看到了这个从小住到大的家,如今铁门深锁,冷冷清清,再也没有一丝人的气味。 
                  最后一次来,是约莫半年前的事了,那时看到的,是一楼的客厅里设了灵堂,上头摆了父母的黑白遗照,在黄菊花装饰
                  的牌板后面,隐约可以看到露出的棺木一角……想起了那天的情景,心里又是一痛。他走到门前,轻轻的触碰着锁住的
                  铁门,心里百味杂陈。 
                  「正云,你是正云厚?」混杂着国、台语,隔壁走出了一个穿汗衫的老人家。 
                  「陈伯,丢啦(对啦),我是正云。」他以台语应对着。 
                  「你是跑去哪里啦!你父母过身啊你栽某(你父母过世了你知道吗)?」这个与叶家做了二十多年邻居,从小看着他长
                  大的长辈气急败坏的说着。 
                  「我栽(我知道)。」 
                  「你栽(你知道)!你栽哪某等来拜(你知道怎么没回来拜)!」听到这边,陈伯更生气了,扯着嗓子就骂了起来。 
                  正云任他骂着,脸上的表情始终放不开。 
                  「你底家蛋我(你在这等我)!」叨念了一堆,陈伯气呼呼的看了他一眼后,踩着拖鞋往家里走去,再出来时,手里拿
                  了一个牛皮纸袋及一串钥匙,用力的往他手里一放。 
                  看清了手上的是家里头的钥匙,正云惊讶的看着陈伯。 
                  「你厝的敏件(你家的东西),稳都帮你收起来啊(我们都帮你收起来了),地契、房契拢底唉抓落啊来底(地契、房
                  契都在纸袋里头),你点点。」摇了摇头,似乎是交代了这些后,就没什么好说的,陈伯转头就走。 
                  「陈伯,我爸妈……」他们葬在哪里?听出了他想问的,陈伯又进到屋里,拿了一张单子出来。那赫然是一张灵骨塔的
                  广告单。 
                  「底这间啦(在这间啦)!你去门来底唉人都知(你去问里面的人就知道)。」像是感伤,陈伯垂下了眉目,垮了肩,
                  喃喃自语的说着:「鹰骤想你(他们很想你),去看鹰马厚(去看他们也好)……」 
                  拈着这张广告单,不住飘扬,不知是风的吹拂,还是他手的颤抖……。 
                  决定先来见见父母,于是他来到了广告上的地址,问了管理人员,调出资料后,知道父母的遗骨所在,就跟着人员来到
                  塔内。 
                  「就是这两个了!」管理人带着他找到灵位后就走了。 
                  确认了上头就是双亲的名字,他的眼眶红了。 
                  「爸…妈…」想着眼前这两个小小的骨灰坛,里头竟是自己最亲的亲人,曾经,他们会说话,会动,会笑,会生气,自
                  己还曾被其中一人吼着:我没你这个儿子。 
                  但如今,他们却待在这小小的坛里,再也……见不到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从不希望变成这样的……」在心中,他不知说了多少次对不起,却总是开不了口,一直想当面
                  说的道歉,终于在父母面前说出来了,只是,这样的道歉,是不是来得太迟了?闭上眼睛,泪水在脸上流着,寂静的建
                  筑内回荡着一声声的对不起……好不容易祭拜完父母,步出了灵堂,外头耀眼的阳光刺得他哭红的双眼睁不开来。 
                  也许是哭得太久了,他头痛的倚在墙上,一阵阵的疲累感涌上全身。 
                  「先生,没事吧?」一个长发及腰的女孩走过来,撑着伞为他遮去阳光。 
                  「我没事。」「那边的树荫底下有椅子,我扶你过去那边坐,好吗?」不知什么缘故,她竟对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男人
                  如此关心。 
                  仔细看清了她的脸,不知为何,总有种奇异的熟悉感,因此,他回答:「不用了,我自己走过去就好。」两人就这样亦
                  步亦趋的走到树下坐着。 
                  大概是看到了他的眼睛红肿,女孩走向洗手间,回来时,手上多了一条沾湿的手帕,递给他说:「敷在眼睛上,会舒服
                  一点。」接受一个陌生人的好意,令他觉得很不自在,但看到了她的笑容,正云便伸手接过手帕,依言照做。 
                  「你是来祭拜你父母的?」女孩问着,声音轻柔,有着稳重。 
                  「对。」 
                  「我是来这里祭拜我姑丈一家的。」 
                  「一家?」听到这句话,他拿下了眼上的手帕,好奇的问着。 
                  「对。我姑丈、姑姑、表姐,一家三口。他们几年前搭飞机出国时,遇上了空难,全家都过世了。」她看着前头的建筑
                  ,在那里面摆放了许多骨灰,里头也包括了她所说的姑丈一家人。 
                  「今天是他们的祭日,家里只有我有空,所以由我来上香。他们的骨灰,原本是放置在另一家里头的,但那一家管理不
                  好,所以我们便决定把他们迁到这里来,希望他们能住得高兴。」 
                  「死去的人,也会有感觉吗?」高兴?死人也会感到高兴?他不懂灵异之事,也不明白死后的世界,但仍是好奇。死后
                  ,仍会有喜怒哀乐吗?那爸妈呢?他们到现在还不能原谅他吧? 
                  「当然,仅管我们感觉不到他们,但他们仍是关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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