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天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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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天谋-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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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今,都去了弱水。



再顾不得和烟姿、祭司说话,夏树便从大殿中冲出来。再顾不得先前事事算无遗漏的安排,针对着他的安排——顾不得说词,顾不得泄漏,顾不得权衡,顾不得之前苦心竭虑的种种计划——



只想要他回来——



去了弱水——



哥——



太阳出来了。



光投在脸上,像是他的指与发,轻柔的抚着,然而还来不及留下温暖,就已经从眼前掠过。



风在耳边呜咽盘旋,句句悲唱,一声,两声,声声。夏树?夏树?



你会后悔的——



——————————————————



昨日里的一场雨,将天地间一切洗得干净无痕,只是碧草上带着水珠,如泣后平静的容颜。尚带着无人明了的泪。幽幽一碧,昏天暗地的纠结着,缠绵着不放弃,不愿意失去——你。像是干干净净的天地,也曾经历了一场哭不出来的无声缀泣。



太阳出来了!



可是怀中的人,却没有睁开眼来,看上一看。光在草叶上,水珠间轻快跳跃着,七彩缤纷。却又悄然夫声,仿佛生怕吵醒了宛如睡去的人。可是任再绚丽的色彩,都再也染不上那张精致苍白的容颜,染不上一星半点的光彩。他只是如同睡去,悲哀的长眠着。



醒晨小心的把他抱得舒适些。呵护得更周全些。赶路却不曾停缓。



他只是如同睡去,气息奄奄。在怀里边,慢慢地,如同睡去一般地,在渐渐死去。如同光,如同燃尽的火焰,挣扎,却终成灰烬。轻得就要随风散去。



那一柄刀,终是不敢去动上一动,依然刺目的插着。刺目,也刺着人心。然而出血便不多,反而是肩上的伤,一直不止。只是到了现在,那血流得也极少极缓了,仿佛如他一般,也悲哀的倦了。随着指间滑落,时而溅在碧草上,再次和着水珠,抖落,相溶,像开了星星点点的红豆小花,溶了谢了。一同被雪兽踏碎。



我会带你去弱水。



可是弱水——为什么好远,远得好像永远也到不了。也希望它永远不要到。可是弱水再远。始终还是一点一点的的近了,近了,就在眼前。



在落日的余晖里,静悄悄地对峙着,静得无波,像平静无底的黑玉,只是在平静的表面下有点点的微光在闪烁。像是不甘沉寂的魂灵。彼方,看不到岸,也是一团模糊的隐约。光影不分的模糊着,如同人的视线。被什么模糊着。



醒晨怔然片刻,把他从雪兽下抱下来。



这一动,一直昏迷的他却醒了,轻轻地张开眼。眼中只是浓极而淡的哀伤,却不再怎么愤怒。然而那样,却更让人心寒。只一看,轻轻地便是笑,弱水。最终还是到了这儿。



“你看!”醒晨小心的把他放到水边,让他一伸手就可以触到,那黑沉沉的,了无生机的水面。弱水就再眼前。



他却只俯身去看那水面,静看着自己的脸,看着脸上的悲哀,渐渐的朦胧在一片墨色里,被吞噬着。看着。他轻悄悄地伸出手去,握住刀柄。想要拔——



“不行!”醒晨急握住他的手。却不敢用力。



“帮我。”他低低的声音,却说得很清楚。似乎人也比刚才有些精神,更清醒些。然而让人感觉到无尽的慧伤——那是最后的返照。



最终还是顺着他。轻轻握着他的手。一寸寸的把刀抽出来,一同抽走他最后残余的生命。



刀抽出来。血却好像悲伤得麻木了一般。呆了一呆,才如泪般流出来。汹涌。将身侧染红。



“你走!”他始终低头看着水中的自己。声音却是低沉柔和的。只是柔和得已不带了感情。“别在我面前哭!”



于是醒晨无声的转身离开,不再回头,不再回头看一眼那水边的人影,漠无目的的走开。就让他安安静静的——



只是手中还拈着刀。刀尖上还有血,滴下,溅上碧草,碧草转衰——



他在水边静静看着,弱水。看着魂灵归去的弱水。神灵掌管的弱水,千年不变的弱水,横隔了彼方的弱水——



日落月升,却照不透这一片弱水。



江边,江风过处,水草呜咽。江上,明月初悬,野渡银辉。



我们没有错,但都是有罪的。神灵为什么会让没有错的人犯罪?



有泪,先他一步,堕入那片墨玉一般的水面中,透过深渊,落到纯白的至深处,溅起一声清清梵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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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哭?”



正文 第四十章 弱水 遇见



“他说,别在他面前哭。”



可是会很痛很痛,会很难过很难过。但是也让我们不要哭。不要哭吧!就算春天会过去。



看着远远扑来的夏树,绝望地看着醒晨手中拈着的刀,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问他。不敢再开口问他。不敢问问——他呢?



我说过,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



于大爱者,必无情。可他做不到的便是无情,不但做不到无情,他还很多情,很温情,很专情,从头直尾,真挚的待每一个人。至死为止,都是为你们想,都没有怨恨你。——只是不甘,只是悲伤。只是,心是会伤的,是会累的……



你不恨他。可是自己做不到,就算是他托付过要好好的照顾夏树,就算是真心诚意的答应过他,可看到夏树眼中的惊惧与痛悔,还是会觉得快意,痛楚的快意,



你会后悔的,你应该后悔的。我们会不会后悔?失掉了那道光。



想来自己脸上的表情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一任夏树从他身边越过去,他不拦,也不劝,只是轻轻的一句,告诉夏树。不要在他的面前哭。



我们都不要哭!我们都没资格在他面前哭——



这般的人谋天算,直到重要的人——失去……



玉碎!



夏树穿过的时候,最后一滴凝血落下。像心伤透,像泪落尽,刀尖依然是冷冷的寒芒,不记得曾饮过谁的血泪——



水边只剩了水草低咽,月色失辉。一任夏树跌在水边。人却不见。再也不见。



弱水寒——盈盈一水间,彰示生与死的距离——



冷冷闪动的水面,是碎裂的玉,泛着淡淡的绯色,像是开谢了的惨淡的大花,零落的残梦。



花开开就谢了,梦做做就醒了。



最后一杂残花,挣扎着谢了春红。



春天不回来!



入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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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



艳日流芳。是比春更吐翠含媚的季节。



可是心里边是没有半点感觉的。不冷不热。不痛不痒。无知无觉。



真奇怪。为什么会没有一点点的感觉?有关恨的爱的,想的念的。期待的绝望的。



约定好的二十年。



相遇至今三十年,重逢至今二十年。



过去了二十年。当初说好的二十年。



那个人说过的话,向来当真,向来真诚。约定好的二十年,若是不来了,那一定就是——



不去想为什么,可是心里边却隐隐知道是为什么。他不来——



镜山弱水!镜山弱水!



只横亘二十年。秋水!当初答应过的!要一个变数。拿最重要的东西来换,拿最重要最珍贵的人——来换!一旦交换了就不能反悔!会不会后悔?



只是不想做怪物而已!



可到如今依然是怪物吧?只是再也无人敢说,敢说一句半句。甚至不敢在他面前想上一句半句。就是想一想,也会被他看透!然后毫不留情地绝杀。



二十年,世人老去。他依然是当初模样,没有变上一丝一毫。变的,只有与日俱增的能力,让众人心存惧惮的力量,恐怖的力旱。就算力量换来的权势,权可倾国。可,又有什么呢。在人眼里,在人心里,他也只不过是个另类,怪物而已。也不过是带来凝国火焰的——怪物而已!



凝国火焰。当初从秋水那儿得来的。如今置在九洲之顶。来镇恒着异类的能力。当初都没有想到,人族的国度,是个比魔国还要乱七八糟,妖邪横行的世界。



呵呵,就算是当初拯了整个人类的国度。也不过是个怪物镇压异类的笑话而已!他始终都不是个普通的人,始终都是怪物!



我不是怪物!



我信你!



说这话的人呢?



不在!不来!



就算是至今不原谅,可是那一箭,已经够了。当初的请求,还没有说。你想要我做什么?



你来说!



子胡不来?



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的,可能也就只剩下他。绝望的等着,从月前就一直等着,从那一日微微的刺疼与心寒传来,就一直绝望而又心怀侥幸的等着。虽然镜山弱水,隔断了视线穿不过想念。可是他所留下的力量,却也可以微微地传来。年年传来。让他可以细微的感受到。这些年来,那人过的是怎样的日子。可至少,活着。



被定下的命运,我不甘愿。可是要拿最珍惜的来换,拿他来换,我不愿意。



难不成,当初做下的手脚,终是瞒不下秋水吧。那样的一双眼。从一开始就把人看穿看透。



那么,只换一半就行了,只换一半好不好?只要半个变数,只要毁了他就行了,只要他痛苦二十年就够了,行不行?至少,他还在,还活着。



就一直没有想过,如果万一,他过不了这二十年呢?不会的!



弹指二十年,近在咫尺二十年。可为什么你等不到,我等不来!



今天是当年再次重逢的日子,然后,是他一箭射去的时候。已经再也无人记得,只有他年年记得,年年等着。可如今,为什么什么都没有,什么感觉都没有,年年必然传来的微微的痛楚,他的刻骨的痛楚。传来,也只是细细微微的,像莫名的挂念,说不明,道不尽。



没有记错,是今天。可是又希望是记错了。今天太平静,太安静。什么感觉都没有。是不是记错了,不是今天,是明天,是后天,不是今天。今天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感觉不到——他的痛苦!



他已经不再痛苦!他已经——



所有恨的痛的,想的念的,背叛和欺骗,温暖和怀念,都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



所以不来!



很好!很好很好!那个人终是不在了!倒也痛快!大痛大快!是痛是快?



看着日头,任着日头,一点点的沉,已经是华灯初上。他手上的杯却不停,可偏偏,又喝不醉。醉了,还会不会记得他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份温暖——还会不会记得?



“亚父。”一边的少女轻轻地叫他。来了许久,他也不理,她便也不开口。只是在一边静静地等着。现在终于下了决心开口叫他。



洛潍大概是极少数的敢跟他如此自然说话的人了。只不过,也不见得真诚,必是有了要用到他的地方的吧。



以水为名的女子。极清丽的娃娃脸,却有一双媚眼,盈浅流转,不笑自甜,不笑自媚。妩媚入骨,又艳丽如刀。



三十年来,不相信任何人,不亲近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会再那般毫无企图,毫无心机的来接近自己。明明恐惧,明明心底里对自己不屑一顾。可偏偏还不得不有求于自己,那般阳奉阴违的嘴脸,已经懒得去理会其中是真是假了。



亚父?他却些微失神。对,是亚父,他是亚父。已经是前任赤王的孙女,当今的公主。十几年前两个小小的娃娃,叫他亚父,十几年后,现在看起来已慢差不上几岁的少女,叫他亚父,再然后,风韵的贵妇,会叫他亚父,几十年后,尽暮的美人,再叫他亚父。而他看着,静静看着,与漫长的生命,冷眼看着。一个人看着。



不能在一起,看着日升月落,只能是一个人看着。要看多久?你不来?



而自己,不是魔,也不是人,算个什么?



“什么事?”他淡淡扫去,漫不经心的问。没事,是不会找他的。



“来看亚父呀!”她淡淡一笑,那双眼更是脉脉欲语,流动传神。



眼前的人是冷漠残酷的。对什么事都不关心,不在乎,阴晴不定,喜怒无常。几十年来虽然能够执掌近全国的权势。可他也终是不在意,不去把握。对于钱财美色地位,都是唾手可得,可却对什么都不执着。虽然一旦有什么变故发生,他是不会坐视不理。但做那些事,却好像只是不得不做的。无所谓好,也无所谓不好。总是不怎么高兴。



他没朋友,也没亲信。他也全不在意,他整个人,都是冷漠的,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相信,不在意。像冷酷的野兽,独来独往。可是这样的人,冷漠归冷漠,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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